次日,豔陽高照。


    “有人嗎?給我倒杯水!”


    剛剛醒來的於宇軒頭痛欲裂,用力撕扯著頭發,一隻白皙的手將水杯遞到了他身前,於宇軒下意識地接住水杯猛喝一口,窗簾被突然拉開了一道縫隙,原本幽暗的房間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於宇軒本能地用被子遮住眼睛,將醒未醒道:“是誰讓你拉開窗簾的,一大早上擾人清夢,出去!”


    見窗邊的人沒有回話,於宇軒懶懶地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透過指縫偷偷向窗前望了一眼,幾乎是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精神一振道:“大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段詩婕直接把整個窗簾全部拉開,伸出纖細的手指對著太陽緩緩轉動,玲瓏煦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如同灑下了一層金亮,連她那恒久不變的冷豔表情也彷佛漸漸被融化,有點小蠻霸地回頭道:“這是我的房間!”


    於宇軒趕緊把斷了片的記憶一點一點地找了回來――――――


    夜色清涼,一個軍裝女子攙扶著酒醉的男子漫無目的地走著,有看到的士兵似乎是想過來幫忙,但又恭恭敬敬地退了開去,月光拉扯著她們的影子,走走停停,在寂靜的街道上,在小巷的深處!


    “想起來了嗎?”


    段詩婕朝著床榻走去,於宇軒立刻對床鋪進行一番整理後,站到了一邊。


    “知道為什麽召你回來嗎?”段詩婕看了眼經過整理還稍顯淩亂的床鋪,沒有坐上去,而是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於宇軒曾經是段詩婕的警衛,知道她不喜歡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尤其對臥榻的潔癖尤為敏感,隻怕這張檀木床是不會再用了。


    他心神恍惚地望著那張大床道:“回來的路上劉峰已經和我說過了!”


    段詩婕理了理耳邊垂下的發絲,歎聲道:“如今內憂外患,我也是實在沒了辦法,才讓你回來的!”


    於宇軒從床上收回目光,抬起頭,自信從容道:“攘外必先安內!請大小姐放心,我已經有了對策!”


    段詩婕聞言向他看來,呆了片刻,漸漸從於宇軒的目光中讀懂了什麽?半晌才緩緩起身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於宇軒神色一凜,道:“這不單單是政治鬥爭,也涉及到了段係的民族立場,再拖下去很可能會讓日本人鑽了空子,後果不堪設想!”


    段詩婕本就是很有主見的烈性女子,她也曾想過借鑒炮擊總統府事件中,葉軒轅清洗政敵勢力的鐵血手段,但她一來是念及舊情不忍下手,二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擔心會寒了部下的心,引起士兵嘩變,所以才隱忍吞聲。


    見段詩婕仍在猶豫不決,於宇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耐心地站在一邊等待她做最後的決定,因為憑他對段詩婕的了解,他知道她終究會舍棄小仁,取之大義。


    權衡利弊後,段詩婕再次望向了於宇軒,目光中帶有詢問之色,於宇軒堅定地點了點頭,段詩婕又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有風吹過,枯黃的樹葉紛紛飄落,那些葉子的離開,到底是追隨風的自由?還是樹的不挽留?


    上午時分,段詩婕在巡防途中遭遇了槍擊刺殺,子彈是從一層樓的窗口裏射出來的,但由於刺客槍法不準,再加之衛兵拚死護衛,段詩婕騎技嫻熟,馬馳如飛,迅速逃離了刺客的槍擊範圍。


    司令部門衛見段詩婕所騎的馬通身是汗,後腿正淌著血,不知出了什麽事,趕緊在門口架起了機關槍,衛隊緊急集合,處於戒備狀態。


    司令部如臨大敵,警備部隊緊急出動,立刻封鎖了事發地點周圍的地區,經過一番搜索和盤查後抓到了行刺的刺客。


    審訊室內,一個手戴鐐銬的年輕人神色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於宇軒問一句,他便答一句,顯得十分配合,旁邊的記錄官不時地在本上寫寫劃劃,細心地做著筆錄。


    “長官,他說的話我一字不漏地記下來了,請您過目!”記錄官把筆錄遞給於宇軒,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審訊室。


    於宇軒隻是大概掃了一眼,裝裝樣子,在即將關上鐵閘門時忽地回頭一笑,對那名年輕人說了句:“辛苦了!”


    “咣當!”


    鐵閘門應聲而閉,劉峰和豹丹丹在審訊室外早已等候多時,於宇軒表情一鬆,對豹丹丹吩咐道:“立刻切斷青峰城與城外駐軍聯絡的電話線,封鎖所有出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豹丹丹領命道:“是!”


    於宇軒又從懷中取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信封,交給迫不及待的劉峰道:“從司令部直屬警備部隊抽調一些人手,按上麵的名單抓人,一定不要驚動城防部隊,速戰速決,如遇反抗,開火!”


    於宇軒在說“開火”兩個字時放出了狠聲,劉峰明確會意並領命道:“是!”


    自段詩婕遇刺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青峰城此時也已進入一級戒嚴,各城門出入口均有衛兵把守,機關槍嚴陣以示,出入城的百姓們雖然多有疑惑,頗多怨言,卻也不敢去觸衛兵的黴頭,隻能悻悻地打哪來回哪去了。


    同一時刻,城內數處軍師級軍官府邸遭到了衛兵的包圍,周潤生軍長的私宅門前,兩名警衛正在站崗執勤,不遠處的地方,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兵由劉峰帶隊,氣勢洶洶而來,不由分說便下了兩名警衛的槍械,魚貫而入。


    “啪”地一聲,內宅房門被強行破開,午睡的周潤生猛然驚醒,跑到牆邊取了手槍,剛剛拉上槍膛便被一眾衛兵圍了起來,劉峰緩步走出,故作惋惜道:“刺客的口供對老軍長十分不利,恐怕老軍長得跟我們走一趟了,還請配合!”


    周潤生這一天下來右眼皮跳個不停,沒想到真的出了事情,這把火居然還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他鎮定地坐下來,神色激動地說道:“劉師長,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是我襲擊了大小姐?我周潤生對大帥對大小姐的忠心天地可見,想拿我開刀可以,但不能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老軍長是段大帥生前最信任的幾個元老之一,我也覺得其中一定有些誤會!”劉峰對身後衛兵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和老軍長單獨說幾句話!”


    衛兵出去後,劉峰眼中殺機一閃,周潤生隨著一聲槍響從凳子上倒了下來,他手捂著胸口,滿臉不可置信,又十分不甘地道:“告訴大小姐。。。小心身邊的人。。。小心張。。。”


    劉峰蹲在屍體旁把周潤生的槍塞進了他沾染血的手心裏,偽裝成了反抗拒捕的樣子,他看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微感疑惑,自語道:“小心張?”


    城內不時地響起槍聲,這些元老的住宅距司令部離得都不是很遠,段詩婕已不複以往的沉著冷靜,每一聲槍響,她的手便又收緊了一分。


    於宇軒坐在一邊擦拭著手槍,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做了段詩婕想做又不忍心做的事,內憂雖已解除,但日本人絕對不會放棄企圖對江北三省的全麵控製,段係的命運又該歸於何處?


    “大小姐,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段詩婕凝眸望了過來,見於宇軒還穿著中央軍的深綠色軍裝,忽然一陣心煩意亂,話語中暗含了幾分諷刺之意,脫口道:“我能有什麽打算呢?日本人如此強橫,若真要動兵,隻怕關北三省數月內便會烽煙四起,倒不如全軍易幟,托你於黨代表的福,沒準還能在葉軒轅手下做個旅長,也好過關北三省淪為日軍鐵蹄踐踏下的廢墟。”


    “大小姐,你可以怪我怨我猜忌我,但隻要我活著一天,我都是你的人!”於宇軒麵色微苦,當初他南下廣粵也是應了段詩婕的意思,大小姐這樣冷言冷語地猜忌他,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我的人?”段詩婕不屑地別過頭道:“你如今已名動江南,日後幫葉軒轅清除異己的時候,千萬要記得對我段係將領手下留情,不要滿門盡誅才好!”


    於宇軒動了動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利用大小姐來染紅自己的頂子,是這樣的嗎?”


    段詩婕驀然回首,臉色也蒼白了幾分,折磨他,刺痛他,真的可以讓自己好受一些嗎?如果真的可以,為什麽她此刻的心境卻更加難過了呢?


    過了很久,段詩婕略顯疲倦地輕歎一聲,道:“你起來吧!”


    於宇軒聞言並沒有站起身來,他抬起頭看著她孤單的背影,彷佛一座漂泊在海洋深處的冰山,似乎又過了很久,才聽到她猶如斷冰的聲音截鐵般地傳來:“我已經決定舉全軍之力向關外進發,爭取在中央軍之前攻占北津城,就是做妃,我關北軍寧做皇妃,不做室妾!”


    於宇軒原本想著先穩住北關三省的局麵,再通過政治手段強化關北軍在中央政府中的地位,他甚至已經製定好了與科斯特上校關於華內稀有金屬的交易計劃,但此刻麵對段詩婕的不信任,他也隻能順從她意願,以一片赤血丹心忠誠道:“任憑大小姐差遣!”


    麵對北伐聯軍的大舉進攻,北宣政府就真的日落殘陽了嗎?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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