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上將掏出鑰匙插進鎖孔一擰,心下一緊,鎖簧竟然失去了作用,輕輕一拉,抽屜就被他拉出一截,裏麵的文件明顯被人翻動過,那份青聯黨聯絡站的情報已經不翼而飛。[]


    “秦副官!”軒上將對著門外大喊。


    秦武慌亂地跑了進來,他先是看到了麵無表情的沐李,然後是神色複雜的穆夕,隻見軒上將鐵青著臉道:“我問你,這個房間有誰進來過!”


    秦武隱約猜出了情報被盜的事情,公館的警備是由他一手負責的,如果不是熟悉的麵孔,警衛是不可能放陌生人進來的,他沉默了好一會,低聲道:“我不知道!”


    “您不要問秦副官了,我知道是誰泄露了情報!”


    穆夕在軒上將詫異的目光下,弱弱地說出了她將任逍遙帶回公館的經過,還有任逍遙用花言巧語哄騙她的事情,她卻不知道自己竟然引了狼入室,導致清黨行動功虧一簣。


    沐李哼了一聲,目光朝天,就因為穆夕的單純,他們到手的功勞也要變成大過了,弄不好中統還會借題發揮,幹出點落井下石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司令,我們在德租界發現了亂黨,可惜讓他跑了!”孫彪捋不值舌頭地報告道。


    沐李上前請示:“讓我帶兄弟們再去搜一次,在他們離開天津之前還來得及!”


    穆夕紅著眼圈,委屈地道:“事情是被我搞砸的,我會向鳳長官和委員長做出報告,絕不讓大家背這個黑鍋!”


    軒上將合上了抽屜,無所謂地道:“算了,事已至此,在去追究責任已經沒有意義,今天的事到此為止吧!”


    “我們怎麽向委員長交代呢?”秦武擔憂地道。


    軒上將雙眼望著零星的夜空,忽然之間心亂如麻,彷徨而帶著唏噓,他如何用這副殘留的軀殼,去改變那早已經黯淡的未來?


    但那夜的輪廓,此刻卻顯得格外詭吊,一場由日本人導演的陰謀陷害,已經悄然降臨在了喋血的華北大地,像一根根精鋼打造的牢籠,把軒上將鎖在其中。


    夜色,越來越深了.....


    這是哪裏?整個世界那麽安靜,安靜得讓人覺得害怕,起霧了,能見度隻能看清身前幾米範圍的事物,軒上將對置身的環境感到一陣驚懼。


    隱約中似乎聽到金戈鐵馬的喊殺聲,軒上將尋著聲源一步一步走近,雖然視線依然朦朧,卻能看到拚殺不休的清朝士兵,還有那兵器相交的金屬聲,這個場景如此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這是什麽地方。


    忽然,一聲嘹亮的戰馬嘶鳴,軒上將雙眼驟然睜大,隻見一匹通體覆著金甲的戰馬從迷霧中衝出,馬上之人同樣一身金色鎧甲,手持銀色鋼槍,疾馳而來。


    軒上將急退了幾步,拔槍便對著迎麵而來的將軍連連射擊,一梭子子彈射完後,前方的將軍連人帶馬一起消失了,連那喊殺聲也不見了。


    軒上將驚疑不定時,隻聽一聲利器刺穿胸骨的聲音,他低頭一看,胸前竟多出一截染血的鋼槍,猛地回頭看去,頓感一陣天地暈眩,就好像頭顱被人斬落,飛出了好遠才掉到地上。


    十幾米外的迷霧漸漸散開,軒上將看到他的屍體被長槍刺穿胸部,被利劍斬斷的脖頸處鮮血噴湧,戰馬上的將軍緩緩摘下頭盔,那竟是一張俊美得妖冶的容顏,輕柔的長發烏黑順下,眉宇間英氣勃發。


    他坐在戰馬上放肆地獰笑,他.....


    軒上將驀然想起,這個人不就是他自己嗎?除了頭發之外,五官竟和自己一模一樣,多麽詭異的一幕啊。


    軒上將想開口質問,卻發現他此刻隻剩下一顆頭顱,那顆頭顱也跟著狂笑了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笑得如此放肆.....


    “司令!司令!委員長發來急電!”


    秦武對著房門敲了一半天,但始終沒人回應,就在他準備拔出鑰匙時,門內竟響起一陣狂妄的笑聲,聽得他毛骨悚然。


    秦武驚惶之下,目光一凝,飛起一腳踹開了門鎖,房門“咣當”一聲撞在牆壁上反彈了回來,落地時又發出一聲巨響,笑聲戛然而止。


    下一刻,秦武愣住了,雪白的大床上,軒上將隻穿了一件襯衫,敞開的衣領露出布滿汗水的胸肌,他粗重地喘息著,目光渙散而驚恐萬分,緩緩地偏過了頭,怪異地看著秦武。


    秦武驚駭到了極點,手中的文件都被他大力之下捏得抽吧了一角,眼前這個男子,他真的是軒上將嗎?不對,他分明是另外一個人,和軒上將有著相同麵孔的人!


    他,是誰!


    “司...司令!”秦武被床上的男子這般盯著,聲音都緊張得不自然了。


    許久後,軒上將慢慢靠著床頭滑了下去,再次進入了深度沉睡。


    秦武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一步一步向床榻接近,輕輕伸手想去把軒上將搖醒,隻是他的手還未觸及到軒上將的身體,猛然間,他的脖頸上已然多了把軍刀。


    絲絲涼涼的感覺,讓秦武不敢妄動,連呼吸都變得謹小慎微。


    軒上將的胸部大幅度地起伏,眼中駭然比秦武卻更有過之,那雙睜得如銅鈴般地眼中,血絲密布,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一般。


    “司令!”


    在秦武關切的呼喚中,軒上將緩緩收起了軍刀,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垂著頭,過去很久才平複了心緒,神情平靜道:“什麽事?”


    秦武手捂著脖頸的傷口,麵色凝重而複雜地道:“日本關東軍總部發出通電,宣布讓您就任在華關東軍總司令,委員長也發來密電,詢問我消息是否屬實,現在我們已經百口莫辯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秦武離開後,房間裏又想起了粗重的喘息聲,軒上將虛脫地躺在床上,雙手沾滿的血腥煩擾著他所有的夢,沒有星星的夜晚,再也泛不起一絲睡意。


    同樣顏色的天空下,湘西正下著暴雨,在湘贛剿共戰果顯著的同時,華北方麵傳出爆炸性新聞也牽動著關北軍將士的心。


    天津戰役和血腥清黨,把國內戰局的焦點都轉移到了華北,但之後幾天內,青聯黨內部新的流言卻不斷湧起,這些流言的矛頭全都指向了他們曾經的副司令。


    有人說軒上將暗通日本,並有文件為證,有人說軒上將在清黨行動中故意留情,也有人爆出了他和青聯黨領袖血脈同歸,還有人說他叛國投日,總之各種謠言接踵不斷。


    那些謠言究竟是空穴來風?還是暗中自有推手?


    段詩婕身披一件軍綠色大衣,倚窗而立,香煙在她指尖靜靜地繚繞,那些曾經讓她無法忘懷的過往,隻能心存懷念的,一遍一遍想起她凝望著某個人吸煙時的樣子。


    而那些被精心炮製的精彩謠言,此刻正牽動心神地翻湧著,她絕不會相信他會投靠日本人,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這是對她對他僅存的一點認知。


    可是,那種撕心掏肺般的懷念總是讓她忍不住去深深地擔心,如果連淩嘯川都容他不下,這天下間,還有哪裏可以收容他的傷痛?


    原來,自己對他竟是如此的瘋狂牽掛,是基於愧疚嗎?段詩婕躲不開來自內心的質問,一個人的時候便開始悄悄流淚,回憶以寂寞為誘餌往往在深夜統統跑出來,懸浮在腦海中飄搖。


    於是,她選擇酒精或者香煙來麻醉脆弱神經牽引下的思念,在湘西戰火的硝煙中,把微笑和眼淚的滋味詮釋得歇斯底裏,或抑鬱的整夜失眠。


    長長的,細細的,煙在清瀅動人的纖指之間燃燒如同那玉樣的指甲,有一點深邃,有一點慵懶,有一點嫵媚,有一點溫婉,還有一點迷情。


    瀟灑,而又深沉地把那些殘缺的溫馨,濃濃地吸進肺裏,千瘡百孔。


    整個夜晚,她都沉浸在這樣一種雨落的溫情裏,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一支煙,更象是一種無言的情感流露。


    內心冰涼如一朵淩霄花的她,忽地轉過頭,優雅地抱著雙臂,對門外佇立良久的劉峰,微微笑道:“南京那邊是不是又有新的指示了!”


    劉峰苦澀地攤開文件,宣讀道:“南京方麵讓我們轉變湘贛策略,我部改編為第3方麵軍,把對共和黨陳少遊部的圍剿變成牽製,由上官司令接替安徽一線之防禦,其他各部均開往中原腹地!”


    “準備決戰了嗎?我們和副司令之間,終究要沙場相見了!”


    此時此刻,段詩婕內心的酸楚,正象藍玫瑰一樣綻放。


    南京黨委大樓,灰蒙蒙的東邊開始放亮,葉軒轅刀削斧刻麵容在迷蒙的光線下陰沉不定,略顯淩亂的辦公桌上,赫然是一張寫滿朱紅色字跡的絕殺令。


    絕殺令上不光有十幾名黨內軍事委員會成員的簽名,還有桂係徐昌平,滇軍李應,晉綏軍蕭遠山等地方諸侯的聯名密電,若軒上將有投奔日本人的跡象,另立華北政府並宣布獨立,則可以非常手段解決。


    不光是青聯黨政府和地方軍閥政府,連魔都的共和政府都在暗中未雨綢繆,他們絕不允許中華分裂出第三個政府,更不允許繼關北之後,華北地區再落入日本人之手。


    葉軒轅悶頭吸著煙,他和軒上將的關係已經被公開化,雖然他知道這些都是日本人的陰謀,但此刻他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猶豫不決,就像去年的長沙兵變一樣,隻能眼看著他至親的弟弟,被無情地推向了風口浪尖的懸崖。


    掐滅半截香煙,葉軒轅提起朱砂筆,力道沉重地簽上了他的名字,隻等華北宣布獨立,屆時,中華軍界所有槍口都將指向華北,軒上將也會遭到無數民族誌士的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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