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分別給哥哥和陸少陽倒了一杯水, 塞進他們手裏。


    “先喝點水, 休息一會兒吃了晚飯再說。”


    他們自打早上吃過早飯之後就一直在忙, 連吃中午飯的時間都沒有。


    根據初步估計,他們今天大約賣出了四千多件衣服。每位客人的采購量都不大, 從五十件到兩百件不等。


    相當於他們差不多接待了三十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二道販子, 平均每筆交易的耗時不超過二十分鍾。


    脹鼓鼓的小挎包擺在大家麵前, 這裏麵裝了他們辛苦一天的勞動果實。


    江瑞福和陸少陽喝了水之後精神振作了起來。忙的時候沒感覺, 閑下來才發現, 這裏麵的利潤空間真的是太大了。隨隨便便這麽一轉手,單件衣服就可以淨賺一塊錢。


    虧昨天晚上他們還擔心江夏定價高了, 今天看大家爭著搶購的模樣, 明顯還可以再提一點價格。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定價定得便宜了?”


    江夏也不著急著數錢,她自己現在累得不想動彈。從二哥和陸少陽的表情上,她或多或少看出些端倪。


    江瑞福看了一眼妹妹, 把水杯放在桌上,“大家購買的積極性太高了,看他們的樣子, 似乎覺得很便宜。”


    挑了挑眉毛, 江夏耐心地解釋道。


    “如果我們把價格訂到三元, 今天的銷量我估計會減半。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這裏,而且服裝廠積壓的存貨是有限的。按照這樣的銷量,我估計最多三天就可以清空胡總服裝廠的呆滯成衣。”


    胡萬華的服裝廠積壓的存貨並不是很多,也就一萬件出頭的樣子。最好他們能夠再找幾家這樣的服裝廠合作,不然白白浪費了租來的攤位。


    陸少陽明白江夏的意思, 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明天去找胡總商量,看他能不能從中介紹一些客戶。”


    通過今天的觀察,陸少陽發現服裝廠之間都是有聯係的。他們既是競爭關係,也是合作關係。


    很快吃完簡單的晚飯,江夏對數錢沒興趣,因此清理挎包的工作交給了江瑞福和陸少陽。


    他們兩人數了三遍,最後確定今天的營業額是一萬零七塊五。扣除掉跟服裝廠結算的六千零四塊五,他們淨賺四千零三塊錢。


    看著二哥背過身去擦眼淚,江夏知道這筆錢對他的刺激很大。


    江家人辛辛苦苦下地勞動一年,可能也存不到一百塊錢。江父出事那會兒,家裏隻有三十多塊錢,應該是自己結婚那會兒用了些家裏的錢。


    “二哥,我們肯定會越過越好的。”江夏遞了一張紙巾給江瑞福。


    四千塊錢在手,陸少陽顛了顛它們的份量。很難想像,這筆錢是江夏憑借她的智慧和努力賺來的。即便沒有他和江瑞福的幫忙,她自己也能做到。


    這次來廣州,他身上隻帶了不到四千塊錢,這些是他當兵七年來的所有積蓄,還不如江夏一天賺得多。


    對麵的江夏哪怕賺了錢,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興奮。她看起來很坦然,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陸少陽忽然發現自己對江夏的了解太少了,她就像是一本書,每翻開一頁都會有新的感受。


    為了調節氣氛,江夏說起了自己以後的規劃。


    “我是這麽打算的,正好請你們幫忙參謀一下……”


    她沒想買新的製衣設備回去,一來錢不夠,二來沒有這個必要。胡萬華這個老板是不錯的合作夥伴,也不知道他認識的朋友中有沒有閑置的設備要出售的?買好設備,她打算去申請開立個人服裝廠。


    偷偷摸摸做衣服不是她的性格,現在政策開放,她就是要做內地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三人商議了許久,月亮已經高高升到頭頂,他們才各自回房休息。


    江夏躺在床上,竟然有點想念婆婆陳淑芬和家裏的兩個孩子。他們這會兒應該睡了吧?


    此時,陸家老倆口的房間裏,陳淑芬推門進來。


    “孩子們都睡了?”陸友德坐在書桌前整理老照片,聽到動靜他連忙合攏手中的相冊。少陽和夏夏都離家四天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麵辦事順不順利?


    陳淑芬點了點頭,她捶了捶肩膀在床邊坐了下來。


    “明天周末,我去省城取照片,你在家裏看好孩子。海銘的頭發長了,你帶他去理個發。要是出太陽,記得把家裏的被子都拿出去晾曬。我順道去醫院看看親家,也不知道他現在康複得怎麽樣了。”


    陸友德主動走過來幫老婆子按了按肩膀,她每天照顧著家裏和兩個孩子,著實辛苦。


    “江家那邊我打聽清楚了,村裏已經重新抽簽。夏夏她大嫂手氣不錯,抽了兩塊上等田,其餘的三塊地離家也近。而且,村裏最後決定把山林承包給他們家。受賄的村幹部都被抓了,還牽連出了造紙廠廠長的兒子康學斌。”


    對於江夏的這個緋聞對象,陸家老倆口並不陌生。同在一個鎮上住著,再加上上次罐頭廠的流言,可以說他們對康學斌的印象極差。


    “審判結果下來了嗎?”陳淑芬關心地抬頭問道。


    陸友德搖了搖頭,“哪有這麽快,民兵連提交的證據信息才傳遞到縣委。新來的趙書記很關注這件事,康廠長求助無門,請來的律師使勁兒把責任往村幹部身上推。康學斌倒也狡猾,打死不承認自己行賄,隻有村幹部的口頭證據並不足以定康學斌的罪。”


    “哪能這麽白白便宜了那個人渣!不行,我得去找找我的老同學。她是學法律的,肯定有法子治康學斌的罪。”


    陳淑芬說著從床上站了起來。


    不懲罰幕後黑手,她心裏的這口氣順不下。再說,因為康學斌這個人,給夏夏及江家惹了多少麻煩?要是輕鬆放了他,指不定還要惹出什麽幺蛾子。


    “你呀,做事別衝動。康學斌現在已經被收押,目前政策雖然鬆動,可是對違法犯罪的打擊力度並不輕。依我看,他想不留案底,恐怕難。”


    陸友德和陳淑芬一樣,打心眼裏希望康學斌被判刑。


    看守所裏,康學斌好不容易見了自己父親一麵。他嘴角還掛著傷,雙手帶著手銬,兩眼通紅。


    “爸,你快點想辦法救我出去。這裏麵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康有亮心疼地看著自家兒子,眼裏的恨意一閃而過。


    “兒子,你放心。按照爸說的做,你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你本來就沒罪,是他們弄錯了!”


    聽了爸爸的話,康學斌有些激動,“爸,你快說,我一定聽你的話。我想你,也想我媽。”


    趁看守的人員不注意,康有亮塞了一張紙條到兒子手中。他緊緊地握住康學斌的手,“兒子,你是被冤枉的。你等著,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爸爸不會不管你的。”


    探視結束,康學斌趁著上廁所的機會看了爸爸傳遞過來的紙條。然後,他將紙條撕碎扔進廁所裏,嘴角掛著冷笑: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找到暗中打他的那個人。


    他要讓對方嚐嚐疼痛的滋味。


    遠在廣州的陸少陽並不知道,康家已經找到了替康學斌開脫的辦法。


    他這會兒正在跟胡萬華商量,看他能不能幫忙牽橋搭線,替他們聯係到附近有成衣積壓的服裝廠。談判的事情自然由他們自己來,胡萬華隻需要引薦一下就行。


    “你們的腦袋可真靈光。雖說這個買賣隻是短期生意,可是來錢快呀!想出這個點子的人,是你的妹妹吧?”胡萬華讚許地看著自己對麵的陸少陽。


    眉毛輕輕一揚,陸少陽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異樣感受,“江夏是我媳婦。”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妹關係。我比你年長一些,也就托大叫你一聲少陽老弟。你這個媳婦可了不得,做生意絕對是一把好手!”


    胡萬華豎起大拇指,他還難得這麽誇獎一個人。


    原本胡萬華打算借著這次合作還陸少陽一個人情,沒想到相處下來,他們三人還真的對了胡萬華的脾氣。


    胡萬華很快幫江夏他們聯係到四家服裝廠,這些服裝廠各自積壓的呆滯成衣不算多,但是加起來也有超過兩萬件。


    江夏倒也不貪心,若是把這些協議中所有的存貨銷售出去,他們差不多能賺三萬多塊錢。


    交易市場的人也不傻,幾天看下來也就知道了江夏他們賺錢的門道。可是,這個時候再想去服裝廠買他們積壓的存貨,就不是原來的價了。哪怕利潤薄一些,也有人學著做了起來。這項目,來錢太快了!


    然而,當他們跟風的時候,江夏已經收工。


    六天時間,江夏他們徹底清掉了自己手裏所有的成衣庫存。江瑞福原本還想著留一些自己拿回去零售,被江夏給攔住了。


    “二哥,我們回去之後會很忙。自己生產的新衣服難道不比這些帶回去的好?到時候,有的是衣服讓你賣。”


    那些當初嘲笑江夏的生意人都傻眼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幾人不聲不響竟然撈走了一筆相當不錯的收入。


    原本以為江夏人傻錢多的人現在都加入了這個行當,隻可惜其中的利潤已經十分透明,辛苦一天下來也賺不了幾個錢。


    說來也巧,胡萬華正好有個朋友的服裝廠倒閉,裏麵半新的製衣設備正好是江夏所需要的。


    “既然你們是萬華的朋友,我也不多收你們錢。六千塊錢,這三台半自動的設備都歸你們!”


    雖然服裝廠倒閉,做老板的也絲毫不顯狼狽。他名下還有很多其他產業,倒也不指著這個服裝廠過活。他之前也跟江夏合作過,能夠快速處理掉廠裏積壓的成衣還多虧了江夏他們三人。


    江夏第一次接觸到這樣落後的製衣設備,好在原理都是相通的,她在老板簡單地介紹下很快便能夠上手操作,而且比起熟練的工人一點也不差。


    胡萬華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陸少陽,“你怎麽沒說過你媳婦還會做衣服?還有什麽是她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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