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襄王五十四年(戊申、前二五三年)


    王郊見上帝於雍。


    楚遷於巨陽。


    昭襄王五十五年(己酉、前二五二年)


    衛懷君朝於魏,魏人執而殺之;更立其弟,是為元君。元君,魏壻也。


    昭襄王五十六年(庚戌、前二五一年)


    秋,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後,以子楚為太子。趙人奉子楚妻子歸之。韓王衰絰入吊祠。


    燕王喜使栗腹約歡於趙,以五百金為趙王酒。反而言於燕王曰:“趙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閑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其民習兵,不可。”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王怒。羣臣皆以為可,乃發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將渠曰:“與人通關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而攻之,不祥;師必無功。”王不聽,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王之綬,王以足蹴之。將渠泣曰:“臣非自為,為王也!”燕師至宋子,趙廉頗為將,逆擊之,敗栗腹於鄗,敗卿秦、樂乘於代,追北五百餘裏,遂圍燕。燕人請和,趙人曰:“必令將渠處和。”燕王使將渠為相而處和,趙師乃解去。


    趙平原君卒。


    孝文王元年(辛亥、前二五〇年)


    冬,十月,己亥,王卽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尊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後,夏姬為夏太後。


    燕將攻齊聊城,拔之。或譖之燕王,燕將保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之,歲餘不下。魯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為陳利害曰:“為公計者,不歸燕則歸齊。今獨守孤城,齊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將何為乎?”燕將見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眾,恐已降而後見辱。喟然歎曰:“與人刃我,寧我自刃!”遂自殺。聊城亂,田單克聊城。歸,言魯仲連於齊,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誌焉!”


    魏安厘王問天下之高士於子順,子順曰:“世無其人也;抑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王曰:“魯仲連強作之者,非體自然也。”子順曰:“人皆作之。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與體成,習與體成,則自然也。”


    莊襄王元年(壬子、前二四九年)


    呂不韋為相國。


    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於陽人聚。周旣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陽、穀城、平陰、偃師、鞏、緱氏。


    以河南洛陽十萬戶封相國不韋為文信侯。


    蒙驁伐韓,取成皋、滎陽,初置三川郡。


    楚滅魯,遷魯頃公於卞,為家人。


    莊襄王二年(癸醜、前二四八年)


    日有食之。


    蒙驁伐趙,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楚春申君言於楚王曰:“淮北地邊於齊,其事急,請以為郡而封於江東。”楚王許之。春申君因城吳故墟以為都邑,宮室極盛。


    莊襄王三年(甲寅,前二四七年)


    王齕攻上黨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


    蒙驁帥師伐魏,取高都、汲。魏師數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麵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為上將軍。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諸侯聞信陵君複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於河外,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穀關,抑之而還。


    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使吏導使者至縮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敎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臣弒君,子弒父,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必反為國禍。吾已全己,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辟舍,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於思慮,失信於君,請再拜辭罪!”


    王使人行萬金於魏以間信陵君,求得晉鄙客,令說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複為將,諸侯皆屬,天下徒聞信陵君而不聞魏王矣。”王又數使人賀信陵君:“得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將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娛,凡四歲而卒。韓王往吊,其子榮之,以告子順。子順曰:“必辭之以禮!"鄰國君吊,君為之主。"今君不命子,則子無所受韓君也。”其子辭之。


    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國事皆決於文信侯,號稱仲父。


    晉陽反。


    始皇帝元年(乙卯、前二四六年)


    蒙驁擊定之。


    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中作而覺,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關中由是益富饒。


    始皇帝二年(丙辰、前二四五年)


    麃公將卒攻卷,斬首三萬。


    趙以廉頗為假相國,伐魏,取繁陽。趙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使武襄君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武襄君;武襄君走。廉頗出奔魏;久之,魏不能信用。趙師數困於秦,趙王思複得廉頗,廉頗亦思複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廉頗見使者,一飯鬥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可用。使者還報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楚人陰使迎之。廉頗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卒死於壽春。


    始皇帝三年(丁巳、前二四四年)


    大饑。


    蒙驁伐韓,取十二城。


    趙王以李牧為將,伐燕,取武遂、方城。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嚐居代、鴈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為約曰:“匈奴卽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輒入收保不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匈奴皆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之,李牧如故。王怒,使他人代之。歲餘,屢出戰,不利,多失亡,邊不得田畜。王複請李牧,李牧杜門稱病不出。王強起之,李牧曰:“必欲用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許之。李牧至邊,如約。匈奴數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十人委之。單於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陳,張左、右翼擊之,大破之,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單於奔走,十餘歲不敢近趙邊。


    先是,天下冠帶之國七,而三國邊於戎狄:秦自隴以西有綿諸、緄戎、翟、豲之戎,岐、梁、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居溪穀,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其後義渠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昭王之時,宣太後誘義渠王,殺諸甘泉,遂發兵伐義渠,滅之,始於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為塞,而置雲中、鴈門、代郡。其後燕將秦開為質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餘裏;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穀、漁陽、右北平、遼東郡以拒胡。及戰國之末而匈奴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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