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懿與夏侯玄書曰:“春秋責大德重。昔武皇帝再入漢中,幾至大敗,君所知也。今興勢至險,蜀已先據,若進不獲戰,退見邀絕,覆軍必矣,將何以任其責!”玄懼,言於爽;五月,引軍還。費禕進據三嶺以截爽,爽爭險苦戰,僅乃得過,失亡甚眾,關中為之虛耗。


    秋,八月,秦王詢卒。


    冬,十二月,安陽孝侯崔林卒。


    是歲,漢大司馬琬以病固讓州職於大將軍禕,漢主乃以禕為益州刺史,以侍中董允守尚書令,為禕之副。


    時戰國多事,公務煩猥;禕為尚書令,識悟過人,每省讀文書,舉目暫視,已究其意旨,其速數倍於人,終亦不忘。常以朝晡聽事,其間接納賓客,飲食嬉戲,加之博弈,每盡人之歡,事亦不廢。及董允代禕,欲斅禕之所行,旬日之中,事多愆滯。允乃歎曰:“人才力相遠若此,非吾之所及也!”乃聽事終日而猶有不暇焉。


    邵陵厲公正始六年(乙醜、二四五年)


    春,正月,以票騎將軍趙儼為司空。


    吳太子和與魯王同宮,禮秩如一,羣臣多以為言,吳主乃命分宮別僚;二子由是有隙。


    衛將軍全琮遣其子寄事魯王,以書告丞相陸遜,遜報曰:“子弟苟有才,不憂不用,不宜私出以要榮利;若其不佳,終為取禍。且聞二宮勢敵,必有彼此,此古人之厚忌也。”寄果阿附魯王,輕為交構。遜書與琮曰:“卿不師日磾而宿留阿寄,終為足下家門致禍矣。”琮旣不答遜言,更以致隙。


    魯王曲意交結當時名士。偏將軍朱績以膽力稱,王自至其廨,就之坐,欲與結好;績下地住立,辭而不當。績,然之子也。


    於是自侍禦、賓客,造為二端,仇黨疑貳,滋延大臣,舉國中分。吳主聞之,假以精學,禁斷賓客往來。督軍使者羊衜上疏曰:“聞明詔省奪二宮備衛,抑絕賓客,使四方禮敬不複得通,遠近悚然,大小失望。或謂二宮不遵典式;就如所嫌,猶且補察,密加斟酌,不使遠近得容異言。臣懼積疑成謗,久將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國不遠,將謂二宮有不順之愆,不審陛下何以解之!”


    吳主長女魯班適左護軍全琮,少女小虎適驃騎將軍朱據。全公主與太子母王夫人有隙,吳主欲立王夫人為後,公主阻之;恐太子立怨己,心不自安,數譖毀太子。吳主寢疾,遣太子禱於長沙桓王廟,太子妃叔父張休居近廟,邀太子過所居。全公主使人覘視,因言“太子不在廟中,專就妃家計議”,又言“王夫人見上寢疾,有喜色”,吳主由是發怒;夫人以憂死,太子寵益衰。


    魯王之黨楊竺、全寄、吳安、孫奇等共譖毀太子,吳主惑焉。陸遜上疏諫曰:“太子正統,宜有盤石之固,魯王藩臣,當使寵佚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書三四上,辭情危切;又欲詣都,口陳嫡庶之義。吳主不悅。


    太常顧譚,遜之甥也,亦上疏曰:“臣聞有國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高下有差,等級踰邈;如此,則骨肉之恩全,覬覦之望絕。昔賈誼陳治安之計,論諸侯之勢,以為勢重雖親,必有逆節之累,勢輕雖疏,必有保全之祚。故淮南親弟,不終饗國,失之於勢重也;吳芮疏臣,傳祚長沙,得之於勢輕也。昔漢文帝使慎夫人與皇後同席,袁盎退夫人之位,帝有怒色;及盎辨上下之義,陳人彘之戒,帝旣悅懌,夫人亦悟。今臣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也。”由是魯王與譚有隙。


    芍陂之役,譚弟承及張休皆有功;全琮子端、緒與之爭功,譖承、休於吳主,吳主徙譚、承、休於交州,又追賜休死。


    太子太傅吾粲請使魯王出鎮夏口,出楊竺等不得令在京師,又數以消息語陸遜;魯王與楊竺共譖之,吳主怒,收粲下獄,誅。數遣中使責問陸遜,遜憤恚而卒。其子抗為建武校尉,代領遜眾,送葬東還,吳主以楊竺所白遜二十事問抗,抗事事條答,吳主意乃稍解。


    夏,六月,都鄉穆侯趙儼卒。


    秋,七月,吳將軍馬茂謀殺吳主及大臣以應魏,事泄,幷黨與皆伏誅。


    八月,以太常高柔為司空。


    漢甘太後殂。


    吳主遣校尉陳勳將屯田及作士三萬人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雲陽西城,通會市,作邸閣。


    冬,十一月,漢大司馬琬卒。


    十二月,漢費禕至漢中,行圍守。


    漢尚書令董允卒;以尚書呂乂為尚書令。


    董允秉心公亮,獻可替否,備盡忠益,漢主甚嚴憚之。宦人黃皓,便僻佞慧,漢主愛之。允上則正色規主,下則數責於皓;皓畏允,不敢為非,終允之世,皓位不過黃門丞。


    費禕以選曹郎汝南陳祗代允為侍中,祗矜厲有威容,多技藝,挾智數,故禕以為賢,越次而用之。祗與皓相表裏,皓始預政,累遷至中常侍,操弄威柄,終以覆國。自陳祗有寵,而漢主追怨董允日深,謂為自輕,由祗阿意迎合而皓浸潤構間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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