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曜以永安王胤為大司馬、大單於,徙封南陽王,置單於台於渭城,其左、右賢王以下,皆以胡、羯、鮮卑、氐、羌豪桀為之。


    秋,七月,辛未,以尚書令郗鑒為車騎將軍、都督徐‖兗‖青三州諸軍事、兗州刺史,鎮廣陵。


    閏月,以尚書左仆射荀鬆為光祿大夫、錄尚書事,尚書鄧攸為左仆射。


    右衛將軍虞胤,元敬皇後之弟也,與左衛將軍南頓王宗俱為帝所親任,典禁兵,直殿內,多聚勇士以為羽翼;王導、庾亮皆忌之,頗以為言,帝待之愈厚,宮門管鑰,皆以委之。帝寢疾,亮夜有所表,從宗求鑰;宗不與,叱亮使曰:“此汝家門戶邪!”亮益忿之。及帝疾篤,不欲見人,羣臣無得進者。亮疑宗、胤及宗兄西陽王羕有異謀,排闥入升禦床,見帝流涕,言羕與宗等謀廢大臣,自求輔政,請黜之;帝不納。壬午,帝引太宰羕、司徒導、尚書令卞壼、車騎將軍郗鑒、護軍將軍庾亮、領軍將軍陸曄、丹楊尹溫嶠,並受遺詔輔太子,更入殿將兵直宿;複拜壼右將軍,亮中書令,曄錄尚書事。丁亥,降遺詔;戊子,帝崩。帝明敏有機斷,故能以弱製強,誅剪逆臣,克複大業。


    己醜,太子卽皇帝位,生五年矣。君臣進璽,司徒導以疾不至。卞壼正色於朝曰:“王公豈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殯,嗣皇未立,寧是人臣辭疾之時也!”導聞之,輿疾而至。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尊庾後為皇太後。


    羣臣以帝幼衝,奏請太後依漢和熹皇後故事;太後辭讓數四,乃從之。秋,九月,癸卯,太後臨朝稱製。以司徒導錄尚書事,與中書令庾亮、尚書令卞壼參輔朝政,然事之大要皆決於亮。加郗鑒車騎大將軍,陸曄左光祿大夫,皆開府儀同三司。以南頓王宗為驃騎將軍,虞胤為大宗正。


    尚書召樂廣子謨為郡中正,庾瑉族人怡為廷尉評,謨、怡各稱父命不就。卞壼奏曰:“人無非父而生,職無非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職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則為王者無民,君臣之道廢矣。樂廣、庾瑉受寵聖世,身非己有,況及後嗣而可專哉!所居之職,若順夫羣心,則戰戍者之父母皆當命子以不處也。”謨、怡不得已,各就職。


    辛醜,葬明帝於武平陵。


    冬,十一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慕容廆與段氏方睦,為段牙謀,使之徙都;牙從之,卽去令支,國人不樂。段疾陸眷之孫遼欲奪其位,以徙都為牙罪,十二月,帥國人攻牙,殺之,自立。段氏自務勿塵以來,日益強盛,其地西接漁陽,東界遼水,所統胡、晉三萬餘戶,控弦四五萬騎。


    荊州刺史陶侃以寧州刺史王堅不能禦寇,是歲,表零陵太守南陽尹奉為寧州刺史以代之。先是,王遜在寧州,蠻酋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逷,皆叛附於成。遜討之不能克。奉至州,重募徼外夷刺爨量,殺之,諭降李逷,州境遂安。


    代王賀傉卒,弟紇那立。


    顯宗成皇帝鹹和元年(丙戌、三二六年)


    春,二月,大赦,改元。


    趙以汝南五鹹為太尉、錄尚書事,光祿太夫劉綏為大司徒,卜泰為大司空。劉後疾病,趙主曜問所欲言,劉氏泣曰:“妾幼鞠於叔父昶,願陛下貴之;叔父皚之女芳有德色,願以備後宮。”言終而卒。曜以昶為侍中、大司徒、錄尚書事,立芳為皇後;尋又以昶為太保。


    三月,後趙主勒夜微行,檢察諸營衛,齎金帛以賂門者,求出。永昌門候王假欲收捕之,從者至,乃止。旦,召假,以為振忠都尉,爵關內侯。勒召記室參軍徐光,光醉不至,黜為牙門。光侍直,有慍色,勒怒,幷其妻子囚之。


    夏,四月,後趙將石生寇汝南,執內史祖濟。


    六月,癸亥,泉陵公劉遐卒。癸酉,以車騎大將軍郗鑒領徐州刺史;征虜將軍郭默為北中郎將、監淮北諸軍事,領遐部曲。遐子肇尚幼,遐妹夫田防及故將史迭等不樂他屬,共以肇襲遐故位而叛。臨淮太守劉矯掩襲遐營,斬防等。遐妻,邵續女也,驍果有父風。遐嚐為後趙所圍,妻單將數騎,拔遐出於萬眾之中。及田防等欲作亂,遐妻止之,不從,乃密起火,燒甲仗都盡,故防等卒敗。詔以肇襲遐爵。


    司徒導稱疾不朝,而私送郗鑒。卞壼奏“導虧法從私,無大臣之節,請免官。”雖事寢不行,舉朝憚之。壼儉素廉絜,裁斷切直,當官幹實,性不弘裕,不肯苟同時好,故為諸名士所少。阮孚謂之曰:“卿常無閑泰,如含瓦石,不亦勞乎!”壼曰:“諸君子以道德恢弘,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壼而誰!”時貴遊子弟多慕王澄、謝鯤為放達,壼厲色於朝曰:“悖禮傷敎,罪莫大焉;中朝傾覆,實由於此。”欲奏推之,王導、庾亮不聽,乃止。


    成人討越巂斯叟,破之。


    秋,七月,癸醜,觀陽烈侯應詹卒。


    初,王導輔政,以寬和得眾。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頗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約,自以輩不後郗、卞,而不豫顧命,又望開府複不得,及諸表請多不見許,遂懷怨望。及遺詔褒進大臣,又不及約與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刪之。曆陽內史蘇峻,有功於國,威望漸著,有銳卒萬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頗懷驕溢,有輕朝廷之誌,招納亡命,眾力日多,皆仰食縣官,運漕相屬,稍不如意,輒肆忿言。亮旣疑峻、約,又畏侃之得眾,八月,以丹楊尹溫嶠為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鎮武昌;尚書仆射王舒為會稽內史,以廣聲援;又修石頭以備之。


    丹楊尹阮孚以太後臨朝,政出舅族,謂所親曰:“今江東創業尚淺,主幼,時艱,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觀之,亂將作矣。”遂求出為廣州刺史。孚,鹹之子也。


    冬,十月,立帝母弟嶽為吳王。


    南頓王宗自以失職怨望,又素與蘇峻善;庾亮欲誅之,宗亦欲廢執政。禦史中丞鍾雅劾宗謀反,亮使右衛將軍趙胤收之。宗以兵拒戰,為胤所殺,貶其族為馬氏,三子綽、超、演皆廢為庶人。免太宰西陽王羕,降封弋陽縣王,大宗正虞胤左遷桂陽太守。宗,宗室近屬;羕,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遠近之心。宗黨卞闡亡奔蘇峻,亮符峻送闡,峻保匿不與。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問亮曰:“常日白頭公何在?”亮對以謀反伏誅。帝泣曰:“舅言人作賊,便殺之;人言舅作賊,當如何?”亮懼,變色。


    趙將黃秀等寇酇,順陽太守魏該帥眾奔襄陽。


    後趙王勒用程遐之謀,營鄴宮,使世子弘鎮鄴,配禁兵萬人,車騎所統五十四營悉配之,以驍騎將軍領門臣祭酒王陽專統六夷以輔之。中山公虎自以功多,無去鄴之意,及修三台,遷其家室,虎由是怨程遐。


    十一月,後趙石聰攻壽春,祖約屢表請救,朝廷不為出兵。聰遂進寇逡遒、阜陵,殺掠五千餘人。建康大震,詔加司徒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禦之,軍於江寧。蘇峻遣其將韓晃擊石聰,走之;導解大司馬。朝議又欲作塗塘以遏胡寇,祖約曰:“是棄我也!”益懷憤恚。


    十二月,濟岷太守劉闓等殺下邳內史夏侯嘉,以下邳叛,降於後趙。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瞻於邾,拔之。彭城內史劉續複據蘭陵石城,石瞻攻拔之。


    後趙王勒以牙門將王波為記室參軍,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試經之製。


    張駿畏趙人之逼,是歲,徙隴西、南安民二千餘家於姑臧,又遣修好於成,以書勸成主雄去尊號,稱藩於晉。雄複書曰:“吾過為士大夫所推,然本無心於帝王,思為晉室元功之臣,掃除氛埃;而晉室陵遲,德聲不振,引領東望,有年月矣。會獲來貺,情在闇至,有何已已。”自是聘使相繼。


    成帝鹹和二年(丁亥、三二七年)


    春,正月,朱提太守楊術與成將羅恒戰於台登,兵敗,術死。


    夏,五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趙武衛將軍劉朗帥騎三萬襲楊難敵於仇池,弗克,掠三千餘戶而歸。


    張駿聞趙兵為後趙所敗,乃去趙官爵,複稱晉大將軍、涼州牧,遣武威太守竇濤、金城太守張閬、武興太守辛岩、揚烈將軍宋輯等帥眾數萬,東會韓璞攻掠趙秦州諸郡。趙南陽王胤將兵擊之,屯狄道。枹罕護軍辛晏告急。秋,駿使韓璞、辛岩救之。璞進度沃幹嶺。岩欲速戰,璞曰:“夏末以來,日星數有變,不可輕動。且曜與石勒相攻,胤必不能久與我相守也。”與胤夾洮相持七十餘日。冬,十月,璞遣辛岩督運於金城,胤聞之,曰:“韓璞之眾,十倍於吾。吾糧不多,難以持久。今虜分兵運糧,天授我也。若敗辛岩,璞等自潰”。乃帥騎三千襲岩於沃幹嶺,敗之;遂前逼璞營,璞眾大潰。胤乘勝追奔,濟河,攻拔令居,斬首二萬級,進據振武。河西大駭。張閬、辛晏帥其眾數萬降趙,駿遂失河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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