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蔡法度上梁律二十卷、令三十卷、科四十卷。詔班行之。


    五月,丁巳,霄城文侯範雲卒。


    雲盡心事上,知無不為,臨繁處劇,精力過人。及卒,眾謂沈約宜當樞管,上以約輕易,不如尚書左丞徐勉,乃以勉及右衛將軍周舍同參國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簡過之,兩人俱稱賢相,常留省內,罕得休下。勉或時還宅,羣犬驚吠;每有表奏,輒焚其槁。舍豫機密二十餘年,未嚐離左右,國史、詔誥、儀體、法律、軍旅謀謨皆掌之。與人言謔,終日不絕,而竟不漏泄機事,眾尤服之。


    壬申,斷諸郡縣獻奉二宮,惟諸州及會稽許貢任土,若非地產,亦不得貢。


    甲戌,魏楊椿等大破叛氐,斬首數千級。


    六月,壬午朔,魏立皇弟悅為汝南王。


    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稱:“蕭衍頻斷東關,欲令漅湖泛溢以灌淮南諸戍。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壽陽去江五百餘裏,眾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有秋大集,應機經略,雖混壹不能必果,江西自是無虞矣。”丙戌,魏發冀、定、瀛、相、幷、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會淮南,幷壽陽先兵三萬,委澄經略;蕭寶寅、陳伯之皆受澄節度。


    謝朏輕舟出詣闕,詔以為侍中、司徒、尚書令。朏辭腳疾不堪拜謁,角巾自輿詣雲龍門謝。詔見於華林園,乘小車就席。明旦,上幸朏宅,宴語盡歡。朏固陳本誌,不許;因請自還東迎母,許之。臨發,上複臨幸,賦詩餞別;王人送迎,相望於道。及還,詔起府於舊宅,禮遇優異。朏素憚煩,不省職事,眾頗失望。


    甲午,以中書監王瑩為尚書右仆射。


    秋,七月,乙卯,魏平陽平公丕卒。


    魏旣罷鹽池之禁,而其利皆為富強所專。庚午,複收鹽池利入公。


    辛未,魏以彭城王勰為太師;勰固辭。魏主賜詔敦諭,又為家人書,祈請懇至;勰不得已,受命。


    八月,庚子,魏以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司州刺史蔡道恭聞魏軍將至,遣驍騎將軍楊由帥城外居民三千餘家保賢首山,為三柵。冬,十月,元英勒諸軍圍賢首柵,柵民任馬駒斬由降魏。


    任城王澄命統軍黨法宗、傅豎眼、太原王神念等分兵寇東關、大峴、淮陵、九山,高祖珍將兵三千騎為遊軍,澄以大軍繼其後。堅眼,靈越之子也。魏人拔關要、潁川、大峴三城,白塔、牽城、清溪皆潰。徐州剌史司馬明素將兵三千救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救淮陵,寧朔將軍王燮保焦城。黨法宗等進拔焦城,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擒明素,斬伯鄰。


    先是,南梁太守馮道根戍阜陵,初到,修城隍,遠斥侯,如敵將至,眾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城未畢,黨法宗等眾二萬奄至城下,眾皆失色。道根命大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兵戰,破之。魏人見其意思閑暇,戰又不利,遂引去。道根將百騎擊高祖珍,破之。魏諸軍糧運絕,引退。以道根為豫州刺史。


    武興安王楊集始卒。己未,魏立其世子紹先為武興王。紹先幼,國事決於二叔父集起、集義。


    乙亥,尚書左仆射沈約以母憂去職。


    魏旣遷洛陽,北邊荒遠,因以饑饉,百姓困弊。魏主加尚書左仆射源懷侍中、行台,使持節巡行北邊六鎮、恒‖燕‖朔三州,賑給貧乏,考論殿最,事之得失皆先決後聞。懷通濟有無,饑民賴之。沃野鎮將於祚,皇後之世父,與懷通婚。時於勁方用事,勢傾朝野,祚頗有受納。懷將入鎮,祚郊迎道左,懷不與語,卽劾奏免官。懷朔鎮將元尼須與懷舊交,貪穢狼籍,置酒請懷,謂懷曰:“命之長短,係卿之口,豈可不相寬貸!”懷曰:“今日源懷與故人飲酒之坐,非鞫獄之所也。明日,公庭始為使者檢鎮將罪狀之處耳。”尼須揮淚無以對,竟按劾抵罪。懷又奏:“邊鎮事少而置官猥多,沃野一鎮自將以下八百餘人;請一切五分損二。”魏主從之。


    乙酉,將軍吳子陽與魏元英戰於白沙,子陽敗績。


    魏東荊州蠻樊素安作亂。乙酉,以左衛將軍李崇為鎮南將軍、都督征蠻諸軍事,將步騎討之。


    馮翊吉翂父為原鄉令,為奸吏所誣,逮詣廷尉,罪當死。翂年十五,檛登聞鼓,乞代父命。上以其幼,疑人敎之,使廷尉卿蔡法度嚴加誘脅,取其款實。法度盛陳拷訊之具,詰翂曰:“爾求代父,敕已相許,審能死不?且爾童騃,若為人所敎,亦聽悔異。”翂曰:“囚雖愚幼,豈不知死之可憚!顧不忍見父極刑,故求代之。此非細故,柰何受人敎邪!明詔聽代,不異登仙,豈有回貳!”法度乃更和顏誘之曰:“主上知尊侯無罪,行當得釋,觀君足為佳童,今若轉辭,幸可父子同濟。”翂曰:“父掛深劾,必正刑書;囚瞑目引領,唯聽大戮,無言複對。”時翂備加杻械,法度湣之,命更著小者。翂不聽,曰:“死罪之囚,唯宜益械,豈可減乎?”竟不脫。法度具以聞,上乃宥其父罪。


    丹楊尹王誌求其在廷尉事,並問鄉裏,欲於歲首舉充純孝。翂曰:“異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當然;若翂當此舉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


    魏主納高肇兄偃之女為貴嬪。


    魏散騎常侍趙修,寒賤暴貴,恃寵驕恣,陵轢王公,為眾所疾。魏主為修治第舍,擬於諸王,鄰居獻地者或超補大郡。修請告歸葬其父,凡財役所須,並從官給。修在道淫縱,左右乘其出外,頗發其罪惡;及還,舊寵小衰。高肇密構成其罪,侍中、領禦史中尉甄琛、黃門郎李憑、廷尉卿陽平王顯,素皆諂附於修,至是懼相連及,爭助肇攻之。帝命尚書元紹檢訊,下詔暴其奸惡,免死,鞭一百,徙敦煌為兵。而修愚疏,初不之知,方在領軍於勁第樗蒲,羽林數人稱詔呼之,送詣領軍府。甄琛、王顯監罰,先具問事有力者五人,迭鞭之,欲令必死。修素肥壯,堪忍楚毒,密加鞭至三百不死。卽召驛馬,促之上道,出城不自勝,舉縛置鞍中,急驅之,行八十裏,乃死。帝聞之,責元紹不重聞,紹曰:“修之佞幸,為國深蠹,臣不因釁除之,恐陛下受萬世之謗。”帝以其言正,不罪也。紹出,廣平王懷拜之曰:“:翁之直過於汲黯。”紹曰:“但恨戮之稍晚,以為愧耳。”紹,素之孫也。明日,甄琛、李憑以修黨皆坐免官,左右與修連坐死黜者二十餘人。散騎常侍高聰與修素親狎,而又以宗人諂事高肇,故獨得免。


    武帝天監三年(甲申,公元五〇四年)


    春,正月,庚戌,征虜將軍趙祖悅與魏江州刺史陳伯之戰於東關,祖悅敗績。


    癸醜,以尚書右仆射王瑩為左仆射,太子詹事柳惔為右仆射。


    丙辰,魏東荊州刺史楊大眼擊叛蠻樊季安等,大破之。季安,素安之弟也。


    丙寅,魏大赦,改元正始。


    蕭寶寅行及汝陰,東城已為梁所取,乃屯壽陽棲賢寺。二月,戊子,將軍薑慶真乘魏任城王澄在外,襲壽陽,據其外郭。長史韋纘倉猝失圖;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新舊,將士鹹有奮誌。太妃親巡城守,不避矢石。蕭寶寅引兵至,與州軍合擊之,自四鼓戰至下晡,慶真敗走。韋纘坐免官。


    任城王澄攻鍾離,上遣冠軍將軍張惠紹等將兵五千送糧詣鍾離,澄遣平遠將軍劉思祖等邀之。丁酉,戰於邵陽;大敗梁兵,俘惠紹等十將,殺虜士卒殆盡。思祖,芳之從子也。尚書論思祖功,應封千戶侯;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求二婢於思祖,不得,事遂寢。暉,素之孫也。


    上遣平西將軍曹景宗、後軍王僧炳等帥步騎三萬救義陽。僧炳將二萬人據鑿峴,景宗將萬人為後繼,元英遣冠軍將軍元逞等據樊城以拒之。三月,壬申,大破僧炳於樊城,俘斬四千餘人。


    魏詔任城王澄,以“四月淮水將漲,舟行無礙。南軍得時,勿昧利以取後悔。”會大雨,淮水暴漲,澄引兵還壽陽。魏軍還旣狼狽,失亡四千餘人。中書侍郎齊郡賈思伯為澄軍司,居後為殿,澄以其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於軍司見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有司奏奪澄開府,仍降三階。上以所獲魏將士請易張惠紹於魏,魏人歸之。


    魏太傅、領司徒、錄尚書北海王詳,驕奢好聲色,貪冒無厭,廣營第舍,奪人居室,嬖昵左右,所在請托,中外嗟怨。魏主以其尊親,恩禮無替,軍國大事皆與參決,所奏請無不開允。魏主之初親政也,以兵召諸叔,詳與鹹陽、彭城王共車而入,防衛嚴固,高太妃大懼,乘車隨而哭之。旣得免,謂詳曰:“自今不願富貴,但使母子相保,與汝掃市為生耳。”及詳再執政,太妃不複念前事,專助詳為貪虐。冠軍將軍茹皓,以巧思有寵於帝,常在左右,傳可門下奏事,弄權納賄,朝野憚之,詳亦附焉。皓娶尚書令高肇從妹,皓妻之姊為詳從父安定王燮之妃;祥烝於燮妃,由是與皓益相昵狎。直合將軍劉胄,本詳所引薦,殿中將軍常季賢以善養馬,陳掃靜掌櫛,皆得幸於帝,與皓相表裏,賣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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