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以員外散騎常侍薑謩為秦州刺史,謩撫以恩信,盜賊悉歸首,士民安之。


    徐世績據李密舊境,未有所屬。魏征隨密至長安,乃自請安集山東,上以為秘書丞,乘傳至黎陽,遺徐世績書,勸之早降。世績遂決計西向,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此民眾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是利主之敗,自為功以邀富貴也,吾實恥之。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以啟魏公,使自獻之。”乃遣孝恪詣長安,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上聞世績使者至,無表,止有啟與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世績意,上乃歎曰:“徐世績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也!”賜姓李。以孝恪為宋州刺史,使與世績經營虎牢以東,所得州縣,委之選補。


    癸醜,獨孤懷恩攻堯君素於蒲反。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癸亥,秦王世民至長安,斬薛仁果於市,賜常達帛三百段。贈劉感平原郡公,諡忠壯。撲殺仵士政於殿庭。以張貴尤**,腰斬之。上享勞將士,因謂羣臣曰:“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使王世充得誌,公等豈有種乎!如薛仁果君臣,豈可不以為前鑒也!”己巳,以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仆射,複殷開山爵位。


    李密驕貴日久,又自負歸國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鬱鬱不樂。嚐遇大朝會,密為光祿卿,當進食,深以為恥;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伯當心亦怏怏,因謂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獻策於上曰:“臣虛蒙榮寵,安坐京師,曾無報效;山東之眾皆臣故時麾下,請往收而撫之。憑借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聞密故將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密往收之。羣臣多諫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魚於泉,放虎於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賊交鬬,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詣山東,收其餘眾之未下者。密請與賈閏甫偕行,上許之,命密及閏甫同升禦榻,賜食,傳飲巵酒曰:“吾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許人,千金不易。有人確執不欲弟行,朕推赤心於弟,非他人所能間也。”密、閏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當為密副而遣之。


    有大鳥五集於樂壽,羣鳥數萬從之,經日乃去。竇建德以為己瑞,改元五鳳。宗城人有得玄圭獻於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會稽孔德紹皆曰:“此天所以賜大禹也,請改國號曰夏。”建德從之。以正本為納言,德紹為內史侍郎。


    初,王須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其眾,據深澤,掠冀、定之間,眾至十萬,自稱魏帝。建德偽與連和,刀兒弛備,建德襲擊破之,遂圍深澤;其徒執刀兒降,建德斬之,盡幷其眾。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曲棱不下,棱壻崔履行,暹之孫也,自言有奇術,可使攻者自敗,棱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鬬,曰:“賊雖登城,汝曹勿怖,吾將使賊自縛。”於是為壇,夜,設章醮,然後自衣衰絰,杖竹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麵振裙。建德攻之急,棱將戰,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猶未已。建德見棱曰:“卿忠臣也!”厚禮之,以為內史令。


    十二月,壬申,詔以秦王世民為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諸府兵馬並受節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降。


    隋將堯君素守河東,上遣呂紹宗、韋義節、獨孤懷恩相繼攻之,俱不下。時外圍嚴急,君素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於河;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皇泰主見而歎息,拜君素金紫光祿大夫。龐玉、皇甫無逸自東都來降,上悉遣詣城下,為陳利害,君素不從。又賜金券,許以不死。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義,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濟,然誌在守死,每言及國家,未嚐不歔欷。謂將士曰:“吾昔事主上於藩邸,大義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終,天命有屬,自當斷頭以付諸君,聽君等持取富貴。今城池甚固,倉儲豐備,大事猶未可知,不可橫生心也!”君素性嚴明,善禦眾,下莫敢叛。久之,倉粟盡,人相食;又獲外人,微知江都傾覆。丙子,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殺君素以降,傳首長安。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將精兵七百在他所,聞之,赴救不及,因捕殺君素者黨與數百人,悉誅之,複乘城拒守。獨孤懷恩引兵圍之。


    丁酉,隋襄平太守鄧暠以柳城、北平二郡來降;以暠為營州總管。


    辛巳,太常卿鄭元璹擊朱粲於商州,破之。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羅藝,藝曰:“我,隋臣也!”斬其使者,為煬帝發喪,臨三日。竇建德、高開道各遣使招之,藝曰:“建德、開道,皆劇賊耳。吾聞唐公已定關中,人望歸之。此真吾主也,吾將從之,敢沮議者斬!”會張道源慰撫山東,藝遂奉表,與漁陽、上穀等諸郡皆來降。癸未,詔以藝為幽州總管。薛萬均,世雄之子也,與弟萬徹俱以勇略為藝所親待,詔以萬均為上柱國、永安郡公,萬徹為車騎將軍、武安縣公。


    竇建德旣克冀州,兵威益盛,帥眾十萬寇幽州。藝將逆戰,萬均曰:“彼眾我寡,出戰必敗。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為陳,彼必渡水擊我。萬均請以精騎百人伏於城旁,俟其半渡擊之,蔑不勝矣。”藝從之。建德果引兵渡水,萬均邀擊,大破之。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縣;藝複邀擊,敗之。凡相拒百餘日,建德不能克,乃還樂壽。


    藝得隋通直謁者溫彥博,以為司馬。藝以幽州歸國,彥博讚成之;詔以彥博為幽州總管府長史,未幾,征為中書侍郎。兄大雅,時為黃門侍郎,與彥博對居近密,時人榮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為歸義王。曷娑那獻大珠,上曰:“珠誠至寶;然朕寶王赤心,珠無所用。”竟還之。


    乙酉,車駕幸周氏陂,過故墅。


    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舉,及薛仁果敗,企地來降,留長安。企地不樂,帥其眾數千叛,入南山,出漢川,所過殺掠。武候大將軍龐玉擊之,為企地所敗。企地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與俱醉臥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斬首送梁州,其眾遂潰。詔賜王氏號崇義夫人。


    壬辰,王世充帥眾三萬圍穀州,刺史任瓌拒卻之。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華州,將其半出關。長史張寶德預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上意乃中變,又恐密驚駭,乃降敕書勞來,令密留所部徐行,單騎入朝,更受節度。


    密至稠桑,得敕,謂賈閏甫曰:“敕遣我去,無故複召我還,天子向雲,"有人確執不許",此譖行矣。吾今若還,無複生理,不若破桃林縣,收其兵糧,北走渡河。比信達熊州,吾已遠矣。苟得至黎陽,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閏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況國家姓名,著在圖讖,天下終當一統。明公旣已委質,複生異圖,任瓌、史萬寶據熊、穀二州,此事朝舉,彼兵夕至,雖克桃林,兵豈暇集,一稱叛逆,誰複容人!為明公計,不若且應朝命,以明元無異心,自然浸潤不行;更欲出就山東,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與絳、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讖文之應,彼我所共。今不殺我,聽使東行,足明王者不死;縱使唐遂定關中,山東終為我有。天與不取,乃欲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當斬而後行!”閏甫泣曰:“明公雖雲應讖,近察天人,稍已相違。今海內分崩,人思自擅,強者為雄;明公奔亡甫爾,誰相聽受!且自翟讓受戮之後,人皆謂明公棄恩忘本,今日誰肯複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慮公見奪,逆相拒抗,一朝失勢,豈有容足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詎肯深言不諱乎!願明公熟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苟明公有所措身,閏甫亦何辭就戮!”密大怒,揮刃欲擊之;王伯當等固請,乃釋之。閏甫奔熊州。伯當亦止密,以為未可,密不從。伯當乃曰:“義士之誌,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聽,伯當與公同死耳,然終恐無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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