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主岩立越國夫人馬氏為皇後,殷之女也。


    三月,丙戌,蜀北路行營都招討、武德節度使王宗播等自散關擊岐,渡渭水,破岐將孟鐵山;會大雨而還,分兵戍興元、鳳州及威武城。戊子,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攻隴州,不克。


    蜀主奢縱無度,日與太後、太妃遊宴於貴臣之家,及遊近郡名山,飲酒賦詩,所費不可勝紀。仗內敎坊使嚴旭強取士民女子內宮中,或得厚賂而免之,以是累遷至蓬州刺史。太後、太妃各出敎令賣刺史、令、錄等官,每一官闕,數人爭納賂,賂多者得之。


    晉王自領盧龍節度使,以中門使李紹宏提舉軍府事,代李嗣昭。紹宏,宦者也,本姓馬,晉王賜姓名,使與知嵐州事孟知祥俱為中門使;知祥又薦敎練使鴈門郭崇韜能治劇,王以為中門副使。崇韜倜儻有智略,臨事敢決,王寵待日隆。先是,中門使吳珪、張虔厚相繼獲罪,及紹宏出幽州,知祥懼禍,稱疾辭位,王乃以知祥為河東馬步都虞候,自是崇韜專典機密。


    詔吳越王鏐大舉討淮南。鏐以節度副大使傳瓘為諸軍都指揮使,帥戰艦五百艘,自東洲擊吳。吳遣舒州刺史彭彥章及裨將陳汾拒之。


    吳徐溫帥將吏藩鎮請吳王稱帝,吳王不許。夏,四月,戊戌朔,卽吳國王位。大赦,改元武義;建宗廟社稷,置百官,宮殿文物皆用天子禮。以金繼土,臘用醜。改諡武忠王曰孝武王,廟號太祖,威王曰景王,尊母為太妃;以徐溫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寧國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東海郡王,以徐知誥為左仆射、參政事兼知內外諸軍事,仍領江州團練使,以揚府左司馬王令謀為內樞使,營田副使嚴可求為門下侍郎,鹽鐵判官駱知祥為中書侍郎,前中書舍人盧擇為吏部尚書兼太常卿,掌書記殷文圭為翰林學士,館驛巡宮遊恭為知製誥,前駕部員外郎楊迢為給事中。擇,醴泉人;迢,敬之之孫也。


    錢傳瓘與彭彥章遇;傳瓘命每船皆載灰、豆及沙,乙巳,戰於狼山江。吳船乘風而進,傳瓘引舟避之,旣過,自後隨之。吳回船與戰,傳瓘使順風揚灰,吳人不能開目;及船舷相接,傳瓘使散沙於己船而散豆於吳船,豆為戰血所漬,吳人踐之皆僵仆。傳瓘因縱火焚吳船,吳兵大敗。彥章戰甚力,兵盡,繼之以木,身被數十創,陳汾按兵不救;彥章知不免,遂自殺。傳瓘俘吳裨將七十人,斬首千餘級。吳人誅汾,籍沒家貲,以其半賜彥章家,稟其妻子終身。


    賀瓌攻德勝南城,百道俱進,以竹笮聯艨艟十餘艘,蒙以牛革,設睥睨、戰格如城狀,橫於河流,以斷晉之救兵,使不得渡。晉王自引兵馳往救之,陳於北岸,不能進;遣善遊者馬破龍入南城,見守將氏延賞,延賞言矢石將盡,陷在頃刻。晉王積金帛於軍門,募能破艨艟者;眾莫知為計,親將李建及曰:“賀瓌悉眾而來,冀此一舉;若我軍不渡,則彼為得計。今日之事,建及請以死決之。”乃選效節敢死士得三百人,被鎧操斧,帥之乘舟而進。將至艨艟,流矢雨集,建及使操斧者入艨艟間,斧其竹笮,又以木罌載薪,沃油然火,於上流縱之,隨以巨艦實甲士,鼓噪攻之。艨艟旣斷,隨流而下,梁兵焚溺者殆半,晉兵乃得渡。瓌解圍走,晉兵逐之,至濮州而還。瓌退屯行台村。


    蜀主命天策府諸將無得擅離屯戍。五月,丁卯朔,左散旗軍使王承諤、承勳、承會違命,蜀主皆原之。自是禁令不行。


    楚人攻荊南,高季昌求救於吳,吳命鎮南節度使劉信等帥洪、吉、撫、信步兵自瀏陽趣潭州,武昌節度使李簡等帥水軍攻複州。信等至潭州東境,楚兵釋荊南引歸。簡等入複州,執其知州鮑唐。


    六月,吳人敗吳越兵於沙山。


    秋,七月,吳越王鏐遣錢傳瓘將兵三萬攻吳常州,徐溫帥諸將拒之,右雄武統軍陳璋以水軍下海門出其後。壬申,戰於無錫。會溫病熱,不能治軍,吳越攻中軍,飛矢雨集,鎮海節度判官陳彥謙遷中軍旗鼓於左,取貌類溫者,擐甲冑,號令軍事,溫得少息;俄頃,疾稍間,出拒之。時久旱草枯,吳人乘風縱火,吳越兵亂,遂大敗,殺其將何逢、吳建,斬首萬級。傳瓘遁去,追至山南,複敗之。陳璋敗吳越於香彎。


    溫募生獲叛將陳紹者賞錢百萬,指揮使崔彥章獲之。紹勇而多謀,溫複使之典兵。


    初,衣錦之役,吳馬軍指揮曹筠叛奔吳越,徐溫赦其妻子,厚遇之,遣間使告之曰:“使汝不得誌而去,吾之過也,汝無以妻子為念。”及是役,筠複奔吳。溫自數昔日不用筠言者三,而不問筠去來之罪,歸其田宅,複其軍職。筠內愧而卒。


    知誥請帥步卒二千,易吳越旗幟鎧仗,躡敗卒而東,襲取蘇州。溫曰:“爾策固善;然吾且求息兵,未暇如汝言也。”諸將皆以為:“吳越所恃者舟楫,今大旱,水道涸,此天亡之時也,宜盡步騎之勢,一舉滅之。”溫歎曰:“天下離亂久矣,民困已甚,錢公亦未易可輕;若連兵不解,方為諸君之憂。今戰勝以懼之,戢兵以懷之,使兩地之民各安其業,君臣高枕,豈不樂哉!多殺何為!”遂引還。


    吳越王鏐見何逢馬,悲不自勝,故將士心附之。寵姬鄭氏父犯法當死,左右為之請,鏐曰:“豈可以一婦人亂我法,”出其女而斬之。鏐自少在軍中,夜未嚐寐,倦極則就圓木小枕,或枕大鈴,寐熟輒欹而寤,名曰:“警枕”。置粉盤於臥內,有所記則書盤中,比老不倦。或寢方酣,外有白事者,令侍女振紙卽寤。時彈銅丸於樓牆之外,以警直更者。嚐微行,夜叩北城門,吏不肯啟關,曰:“雖大王來亦不可啟。”乃自他門入。明日,召北門吏,厚賜之。


    丙戌,吳王立其弟蒙為廬江郡公,溥為丹陽郡公,潯為新安郡公,澈為鄱陽郡公,子繼明為廬陵郡公。


    晉王歸晉陽,以巡官馮道為掌書記。中門使郭崇韜以諸將陪食者眾,請省其數。王怒曰:“孤為效死者設食,亦不得專,可令軍中別擇河北帥,孤自歸太原!”卽召馮道令草詞以示眾。道執筆逡巡不為,曰:“大王方平河南,定天下,崇韜所請未至大過;大王不從可矣,何必以此驚動遠近,使敵國聞之,謂大王君臣不和,非所以隆威望也。”會崇韜入謝,王乃止。


    初,唐滅高麗,天佑初,高麗石窟寺眇僧躬乂,聚眾據開州稱王,號大封國,至是,遣佐良尉金立奇入貢於吳。


    八月,乙未朔,宣義節度使賀瓌卒。以開封尹王瓚為北麵行營招討使。瓚將兵五萬,自黎陽渡河掩擊澶、魏,至頓丘,遇晉兵而旋。瓚為治嚴,令行禁止,據晉人上遊十八裏楊村,夾河築壘,運洛陽竹木造浮橋,自滑州饋運相繼。晉蕃漢馬步副總管、振武節度使李存進亦造浮梁於德勝,或曰:“浮梁須竹笮、鐵牛、石囷,我皆無之,何以能成!”存進不聽,以葦笮維巨艦,係於土山巨木,踰月而成,人服其智。


    吳徐溫遣使以吳王書歸無錫之俘於吳越;吳越王鏐亦遣使請和於吳。自是吳國休兵息民,三十餘州民樂業者二十餘年。吳王及徐溫屢遺吳越王鏐書,勸鏐自王其國;鏐不從。


    九月,丙寅,詔削劉岩官爵,命吳越王鏐討之。鏐雖受命,竟不行。


    吳廬江公蒙有材氣,常歎曰:“我國家而為他人所有,可乎!”徐溫聞而惡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資治通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宋】司馬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宋】司馬光並收藏資治通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