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謀伐蜀,冬,十月,己卯,以戶部侍郎高防為西南麵水陸製置使,右讚善大夫李玉為判官。


    甲午,帝歸馮延魯及左監門衛上將軍許文稹、右千牛衛上將軍邊鎬、衛尉卿周廷構於唐。唐主以文稹等皆敗軍之俘,棄不複用。


    高保融再遺蜀主書,勸稱臣於周,蜀主集將相議之,李昊曰:“從之則君父之辱,違之則周師必至,諸將能拒周乎?”諸將皆曰:“以陛下聖明,江山險固,豈可望風屈服!秣馬厲兵,正為今日。臣等請以死衛社稷!”丁酉,蜀主命昊草書,極言拒絕之。


    詔左散騎常侍須城艾潁等三十四人分行諸州,均定田租。庚子,詔諸州並鄉村,率以百戶為團,團置耆長三人。帝留心農事,刻木為耕夫、蠶婦,置之殿庭。


    命武勝節度使宋延渥以水軍巡江。


    高保融奏,聞王師將伐蜀,請以水軍趣三峽,詔褒之。


    十一月,庚戌,敕竇儼編集大周通禮、大周正樂。


    辛亥,南漢葬文武光明孝皇帝於昭陵,廟號中宗。


    乙醜,唐主複遣禮部侍郎鍾謨入見。


    李玉至長安,或言“蜀歸安鎮在長安南三百餘裏,可襲取也。”玉信之,牒永興節度使王彥超,索兵二百,彥超以為歸安道阻隘難取,玉曰:“吾自奉密旨。”彥超不得已與之。玉將以往,十二月,蜀歸安鎮遏使李承勳據險邀之,斬玉,其眾皆沒。


    乙酉,蜀主以右衛聖步軍都指使趙崇韜為北麵招討使,丙戌,以奉鑾肅衛都指揮使、武信節度使兼中書令孟貽業為昭武、文州都招討使,左衛聖馬軍都指揮使趙思進為東麵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韓保貞為北麵都招討使,將兵六萬,分屯要害以備周。


    丙戌,詔凡諸色課戶及俸戶並勒歸州縣,其幕職、州縣官自今並支俸錢及米麥。


    初,唐太傅兼中書令楚公宋齊丘多樹朋黨,欲以專固朝權,躁進之士爭附之,推獎以為國之元老。樞密使陳覺、副使李征古恃齊丘之勢,尤驕慢。及許文稹等敗於紫金山,覺與齊丘、景達自濠州遁歸,國人忷懼。唐主嚐歎曰:“吾國家一朝至此!”因泣下。征古曰:“陛下當治兵以扞敵,涕泣何為!豈飲酒過量邪,將乳母不至邪?”唐主色變,而征古舉止自若。會司天奏:“天文有變,人主宜避位禳災。”唐主乃曰:“禍難方殷,吾欲釋去萬機,棲心衝寂,誰可以托國者?”征古曰:“宋公,造國手也,陛下如厭萬機,何不舉國授之!”覺曰:“陛下深居禁中,國事皆委宋公,先行後聞,臣等時入侍,談釋、老而已。”唐主心慍,卽命中書舍人豫章陳喬草詔行之。喬惶恐請見,曰:“陛下一署此詔,臣不複得見矣!”因極言其不可。唐主笑曰:“爾亦知其非邪?”乃止。由是因晉王出鎮,以征古為之副,覺自周還,亦罷近職。


    鍾謨素與李德明善,以德明之死怨齊丘;及奉使歸唐,言於唐主曰:“齊丘乘國之危,遽謀篡竊,陳覺、李征古為之羽翼,理不可容。”陳覺之自周還,矯以帝命謂唐主曰:“聞江南連歲拒命,皆宰相嚴續之謀,當為我斬之。”唐主知覺素與續有隙,固未之信。鍾謨請覆之於周,唐主乃因謨複命,上言:“久拒王師,皆臣愚迷,非續之罪。”帝聞之,大驚曰:“審如此,則續乃忠臣,朕為天下主,豈敎人殺忠臣乎!”謨還,以白唐主。


    唐主欲誅齊丘等,複遣謨入稟於帝。帝以異國之臣,無所可否。己亥,唐主命知樞密院殷崇義草詔暴齊丘、覺、征古罪惡,聽齊丘歸九華山舊隱,官爵悉如故;覺責授國子博士,宣州安置;征古削奪官爵,賜自盡;黨與皆不問。遣使告於周。


    丙午,蜀以峽路巡檢製置使高彥儔為招討使。


    平盧節度使、太師、中書令陳王安審琦仆夫安友進與其嬖妾通,妾恐事泄,與友進謀殺審琦,友進不可,妾曰:“不然,我當反告汝。”友進懼而從之。


    世宗顯德六年(己未、九五九年)


    春,正月,癸醜,審琦醉熟寢,妾取審琦所枕劍授友進而殺之,仍盡殺侍婢在帳下者以滅口。後數日,其子守忠始知之,執友進等冎之。


    初,有司將立正仗,宿設樂縣於殿庭,帝觀之,見鍾磬有設而不擊者,問樂工,皆不能對。乃命竇儼討論古今,考正雅樂。王樸素曉音律,帝以樂事詢之,樸上疏,以為:


    “禮以檢形,樂以治心;形順於外,心和於內,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是以禮樂修於上,而萬國化於下,聖人之敎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用此道也。夫樂生於人心而聲成於物,物聲旣成,複能感人之心。


    昔者黃帝吹九寸之管,得黃鍾正聲,半之為清聲,倍之為緩聲,三分損益之以生十二律。十二律旋相為宮以生七調,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調而大備。遭秦滅學,曆代治樂者罕能用之。唐太宗之世,祖孝孫、張文收考正大樂,備八十四調;安、史之亂,器與工什亡**;至於黃巢,蕩盡無遺。時有太常博士殷盈孫,按考工記,鑄鎛鍾十二,編鍾二百四十。處士蕭承訓校定石磬,今之在縣者是也。雖有鍾磬之狀,殊無相應之和,其鎛鍾不問音律,但循環而擊,編鍾、編磬徒懸而已。絲、竹、匏、土僅有七聲,名為黃鍾之宮,其存者九曲。考之三曲協律,六曲參涉諸調。蓋樂之廢缺,無甚於今。


    陛下武功旣著,垂意禮樂,以臣嚐學律呂,宣示古今樂錄,命臣討論。臣謹如古法,以秬黍定尺,長九寸徑三分為黃鍾之管,與今黃鍾之聲相應,因而推之,得十二律。以為眾管互吹,用聲不便,乃作律準,十有三弦,其長九尺,皆應黃鍾之聲,以次設柱,為十一律,及黃鍾清聲,旋用七律以為一均。為均之主者,宮也,征、商、羽、角、變宮、變征次焉。發其均主之聲,歸於本音之律,迭應不亂,乃成其調,凡八十一調。此法久絕,出臣獨見,乞集百官校其得失。”


    詔從之,百官皆以為然,乃行之。


    唐宋齊丘至九華山,唐主命鎖其第,穴牆給飲食。齊丘歎曰:“吾昔獻謀幽讓皇帝族於泰州,宜其及此!”乃縊而死。諡曰醜繆。


    初,翰林學士常夢錫知宣政院,參預機政,深疾齊丘之黨,數言於唐主曰:“不去此屬,國必危亡。”與馮延己、魏岑之徒日有爭論。久之,罷宣政院,夢錫鬱鬱不得誌,不複預事,縱酒成疾而卒。及齊丘死,唐主曰:“常夢錫平生欲殺齊丘,恨不使見之!”贈夢錫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命王樸如河陰按行河堤,立鬥門於汴口。壬午,命侍衛都指揮使韓通、宣徽南院使吳廷祚,發徐、宿、宋、單等州丁夫數萬浚汴水。甲申,命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自大梁城東導汴水入於蔡水,以通陳、潁之漕,命步軍都指揮使袁彥浚五丈渠東過曹、濟、梁山泊,以通青、鄆之漕,發畿內及滑、亳丁夫數千以供其役。


    丁亥,開封府奏田稅舊一十萬二千餘頃,今按行得羨苗四萬二千餘頃,敕減三萬八千頃。諸州行苗使還,所奏羨苗,減之仿此。


    淮南饑,上命以米貸之。或曰:“民貧,恐不能償。”上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懸而父不為之解哉!安在責其必償也!”


    庚申,樞密使王樸卒。上臨其喪,以玉鉞卓地,慟哭數四,不能自止。樸性剛而銳敏,智略過人,上以是惜之。


    甲子,詔以北鄙未複,將幸滄州,命義武節度使孫行友扞西山路,以宣徽南院使吳廷祚權東京留守、判開封府事,三司使張美權大內都部署。丁卯,命侍衛親軍都虞候韓通等將水陸軍先發。甲戌,上發大梁。


    夏,四月,庚寅,韓通奏自滄州治水道入契丹境,柵於幹寧軍南,補壞防,開遊口三十六,遂通瀛、莫。


    辛卯,上至滄州,卽日帥步騎數萬發滄州,直趨契丹之境。河北州縣非車駕所過,民間皆不之知。壬辰,上至幹寧軍,契丹寧州刺史王洪舉城降。


    乙未,大治水軍,分命諸將水陸俱下,以韓通為陸路都部署,太祖皇帝為水路都部署。丁酉,上禦龍舟沿流而北,舳艫相連數十裏。己亥,至獨流口,泝流而西。辛醜,至益津關,契丹守將終廷暉以城降。


    自是以西,水路漸隘,不能勝巨艦,乃舍之。壬寅,上登陸而西,宿於野次,侍衛之士不及一旅,從官皆恐懼。胡騎連羣出其左右,不敢逼。


    癸卯,太祖皇帝先至瓦橋關,契丹守將姚內斌舉城降,上入瓦橋關。內斌,平州人也。甲辰,契丹莫州刺史劉楚信舉城降。五月,乙巳朔,侍衛親軍都揮使、天平節度使李重進等始引兵繼至,契丹瀛州刺史高彥暉舉城降。彥暉,薊州人也。於是關南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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