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轉秋季的時候,一點預兆都沒有。


    像是有人悄悄的在你背後炸了一個響雷,你嚇得猛一轉身,卻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話說的總沒錯。


    樓北裹緊了羽織,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奢侈的把狐狸圍脖戴在了脖子上,白虎軟綿綿的毛發蹭著他的臉頰,樓北突然就覺得很安心。


    原田左之助嘲笑他,“阿北你這是做什麽?一會兒是巡邏,不是去賣藝!”


    他說的沒錯,樓北本來就有些男生女相,細長的丹鳳眼無端讓人感到誘惑,黑色的短碎發散在耳邊,被狐裘的長毛遮了起來,隱隱約約能看到了他尖尖的下巴。


    若不是他身側的江雪左文字,怕是有人會說這姑娘長得好生高大。


    樓北白了他一眼,“賣藝也不賣給你,我得找個好看的。”


    原田跳腳,“你這家夥!實在找打!”


    好歹他原田左之助也是一介美男子,暗送秋波的女子不在少數,被他這麽一說,怎麽就這麽掉價呢!


    樓北抿嘴一笑,露出了淡淡的酒窩,畫麵美好的不似人間擁有。


    土方歲三走路的腳步一頓,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原田,你的任務完成了?”


    後者一僵,轉頭一看是土方,立刻點頭哈腰訕訕的笑道,“啊哈哈哈,是副長啊……馬上!馬上就走!”


    “還不快去!”土方一瞪眼,對方狗腿的跑走了,看的樓北失笑。


    土方聽到笑聲,拿眼睛瞅他,“怎麽,穿成這樣還能揮動的了刀?”


    “嘛~那是當然。”


    “哼,最好是這樣。”


    土方看了看他的狐裘,白的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樓北比土方高一些,站在一起土方需要仰視他。


    某人很不爽,於是一個側身錯開了,站在前方回頭,“高橋,這裏是新撰組,我們都是鬼之子,而你,不是。”


    聽到這樣的話,樓北不由得一愣。


    是在說他的刀沒有見過血嗎?還是怕他不敢殺人?


    可是土方歲三,你知不知道他樓北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他在意的,從來不是殺人,而是殺人的自己。


    “我可不是鬼之子,我就是鬼啊……”


    驚破一番新夢。


    ###


    近江屋,四條河原町。


    阪本龍馬朝中岡慎太郎拱了拱手,示意對方坐下。


    “真是許久不見了。”中岡慎太郎放鬆了心神,為老友斟了杯酒。


    酒很燙,可是天氣寒冷,喝下這酒能驅寒。


    近江屋外的風聲呼嘯的刮著,隱隱能聽到嗚咽之聲,眼看著深夜就要來了。


    寒冬,難道會遠嗎?


    “我不會同意的。”阪本龍馬聽到自己的聲音,堅定的不像話。


    中岡不在意的擺擺手,“龍馬你就是太古板!這種時候,隻有武力才可以!你看看這偌大的江戶,根本就沒有未來了啊!”


    阪本龍馬瞪大了眼睛,“沒有未來?!你說的就是用你胯間的刀去解決?!那百姓呢!百姓怎麽辦?你說你和幕府的那些人不同,可是你這樣,又有何區別?!”


    中岡慎太郎也火了,他重重的把酒杯摔在桌子上,燒酒灑了幾滴出來,“龍馬君,你這就沒意思了!不打仗,你想怎樣?你以為就你那套張口閉口和平的理論在這個時候行得通嗎?別做夢了,醒醒吧!”


    中岡的目光實在過於輕蔑,阪本龍馬氣的握緊了拳頭,他猛地拿起酒杯,一杯熱酒下肚,雖然暖了身子,但那熱騰騰的怒火卻更為的旺盛。


    “我做夢……哼,我做的沒錯!我的確是倒幕的,可是,你那動不動就想揮動太刀解決事情的思想我是不會讚同的!”


    “你!”


    “石川,放下刀吧,不然沒法進行下去了。”阪本龍馬歎了口氣,眉間的鬱鬱之色揮之不去。


    中岡慎太郎也害怕自己和龍馬因為意見不合而動起手來,歎了口氣,解下刀扔在了地上。


    “滿意了吧?”


    “峰吉那小子怎麽還沒回來?”龍馬皺著眉往外看,“買個東西還磨磨蹭蹭。”


    “你也別怪他了,大冷天的。”


    這時,樓下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阪本龍馬一喜,“來了來了,今天可是我生辰,石川你可得陪我好好喝酒!”


    他扭頭問中岡,沒想到對方卻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一陣刀劍破空的聲音,龍馬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下一秒,胸口一痛,阪本龍馬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盯著胸前白的晃眼的刀刃,明晃晃的從後背刺了進來,直接穿透了他。


    那人像是覺得不夠,猛地抽了出來,刀尖還在滴著血,殷紅的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襟,流到了地板上,那刺客一腳踩上了阪本龍馬的背,又是一刀下去,“噗嗤”一聲沒入了龍馬的身體。


    “石川……刀……”龍馬喘著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扭頭,卻看到中岡慎太郎也是如此,背後被插了三把刀,像個刺蝟似的,趴著一動不動。


    大意了……


    阪本龍馬嗤笑一下,原來這就是自己的結局。


    和平演變什麽的,果然是個錯誤。


    寒冬將至,自己的寒夜,比別人來的早一些呢。


    “冬天來了的話,我給你烤紅薯吃好了。”樓北摸了摸狐狸的毛,對捧著土豆吃的開心的人說道。


    衝田總司笑了起來,“阿北這麽賢惠都可以嫁人了呢~還不快快孝敬你的隊長我!……咳咳咳……”


    樓北想要調笑的話憋進了肚子裏,眉頭整個都擰了起來,盯著衝田不語。


    對方一看他這表情,慌忙擺擺手,扯了個大大的笑容,討好似的說,“不嚴重啦!我沒事的!阿北不要告訴阿歲阿勇他們好不好,我給你悄悄放假!”


    樓北置若罔聞,把土豆從他手裏拿出來,肺結核這種病在這年代根本無藥可醫,更何況他這身體天天在外奔波殺人,能撐下去的希望渺茫的要命。


    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這日子對衝田來說該多難熬。


    “紅薯也不要想了,太甜。”


    衝田總司鼓起包子臉,“……喂!阿北太過分了啊!我可是你隊長!隊長!”


    “你是我副長都沒用,別想了。”他麵無表情的瞪著眼睛,比起了一個大拇指,咧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多喝熱水,感恩爸爸。”


    衝田:“……”


    說曹操,曹操到。


    衝田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對麵那人的到來打斷了,土方歲三眉頭緊皺,臉色黑的嚇人,他忍著怒氣惡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嗓音嘶啞低沉的丟下一句,“前廳,開會!”然後匆匆離開。


    樓北和衝田對視一眼,兩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


    能讓土方副長有這樣表情的事情,能好到哪裏?


    近藤勇坐在最中間,土方在他身邊,兩人跪坐著,表情嚴肅。


    樓北跟著衝田總司坐在土方副手邊,就看向來溫和的近藤勇突然把手中的茶碗扔到了地上,厲聲叫道,“原田左之助!”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臉迷茫,他揉揉頭發,出列跪坐了下來。


    “你昨晚去哪裏了?”近藤勇忍著怒氣問道。


    “昨晚?”原田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沒說話。


    土方歲三冷哼一聲,“阿勇,別說廢話。”


    近藤點頭,“那我明說,原田,你昨晚去了近江屋?殺了三個人?”


    原田左之助大驚失色,“什麽?!!我沒有!”


    土方歲三皺眉,“昨晚,維新誌士阪本龍馬和中岡慎太郎被殺了。”


    原田愣,立刻大叫,“那關老子什麽事啊!”


    “近江屋內有你的刀鞘。”


    被冤枉的男人氣呼呼的拔出刀,“我的刀鞘?我的刀鞘在這兒呢!他媽的誰冤枉老子!”


    土方歲三不語,但明顯鬆了口氣。


    近藤勇解釋,“行了,我看這是誤會,伊東甲子太郎那人不可信!”


    土方點頭,“的確,畢竟道不同,可是這卻讓我們新撰組蒙上了不白之冤!即使我們和那群維新誌士沒什麽好感,但這種卑劣的行為怎麽可能是我們做的!”


    “就是嘛!真是的……老子竟然被冤枉了!”原田怒道,他的名聲就這樣被人隨意的冤屈了。


    近藤擺擺手,“總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最近日子不平靜,你們都小心點。”


    說罷,又感興趣的歪頭,“說起來,原田你昨天去哪裏了?”


    那個高大粗獷的男人聞言怔了怔,老臉一紅,“咳,愛子說她想我了……”


    眾人:“哦~哦~”


    原田:“……”


    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但卻在原田心裏打了個結,他發誓要找出編排他的人。


    而新撰組的名聲卻受到了影響,被傳為“無信條”之組,齋藤一的退隊反而加入禦陵衛士讓土方更為頭痛。


    “阿一也走了呢……”衝田喃喃道,握著刀柄使勁的揮了揮,“嘛,阿北不會走吧?”


    樓北看著他,還沒說話,對方卻搶先一步,“哈,說這個做什麽,我一定比阿北先走,這樣就看不到你離開的時候啦!”


    樓北:“……”


    日子平淡了沒兩天,就出了油小路事件,土方歲三領頭,派人將伊東甲子太郎斬殺,並將他的屍體作為誘餌,引誘了禦陵衛士的人打伏擊。


    伊東甲子太郎和藤堂平助的相繼而亡,讓禦陵衛士猶如散沙,油小路事件徹底削弱了禦陵衛士的實力,殘存的勢力逃跑了。


    這也是最後一次內戰。


    樓北淡淡的看著一旁擦拭長刀的男人,把江雪左文字握在了手中。


    うつ太刀のかねのひゞきは久かたの


    天津空にも聞えあぐべき


    【揮刀斬盡天地間,錚然餘音久不絕。瑤池之上空絕響,人間莫得幾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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