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源博雅搖頭晃腦的背著詩,手中把玩著一支竹笛。


    他沒看路,上山的時候隻要找到腳下的台階就行了,又不是下山,不用注意那麽多。


    很快便遭到了報應——他堂堂中務大輔也會被絆倒?太糗了!


    低頭一看,一個穿著粉紅十二單的姑娘倒在地上,雙眼緊閉。


    博雅嚇了一跳,立刻蹲下身推她——輕輕的。


    “姑娘?姑娘……”他小聲的叫道,“醒醒!”


    她把對方翻了個麵,對,就像翻盤子裏的鹹魚那樣,沒辦法,平安京第一單身漢隻能做到這些。


    那姑娘滿臉血,蒼白的皮膚幾乎可以看到血管。


    ——這一定不是自己的傑作!


    源博雅近乎驚駭的看著她,這這這這不會是死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摸她的鼻息,還有一點點微弱的呼吸。


    這深山老林的,上哪兒給她找大夫啊!


    ——背回去?一定撐不了多久。


    博雅飛快的搖搖頭,瞬間做了決定,叫醒她。


    女孩兒嚶嚀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兩雙眼睛一對,本該是美好的畫麵,奈何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那處,於是直接變成了死魚眼。


    還好博雅的理智還在,他飛快的說,“姑娘你不要緊吧?”


    女孩兒目光沉沉的,觀察了他半晌,“我快死了。”


    “……”博雅無語凝噎,您別死在我麵前啊!


    “你可不可以替我保管一樣東西?”女孩兒麵無表情的說,自顧自的那種。


    博雅內牛滿麵,他能拒絕嗎?!


    含淚點了點頭,“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荸……南……”那姑娘輕輕開口,然後避開了他的眼神,費力的抬起手,伸進襦裙裏,取出了一個香囊,紅色的那種,上麵繡著一些看不懂的文字還是符咒。


    源博雅接了過來,呐呐的看著荸南,說不出話。


    “公子拿著就好了。”女孩兒說著,有些留戀的看了香囊最後一眼。


    博雅收起了它,想要和荸南說些什麽,然後卻發現那姑娘不見了。


    ——見鬼了哦草!


    晴明唰的打開檜扇,眯著眼睛笑,微微上挑的眼角,還有高高豎起的發髻藏在了禮冠裏麵。


    “博雅這是碰上了妖怪呢~”


    他笑的一派溫柔,聲音也溫柔。


    源博雅咕噥了兩句,似乎是在抱怨什麽晴明越來越可怕了之類的。


    聽力異常好的青年扇了扇手中的檜扇,歪頭想了想,說,“不會是豔鬼吧?”


    “!才不是!”博雅紅了臉,心裏其實覺得那姑娘很漂亮。


    “就是名字怪了點……荸、南?”他喃喃的念叨。


    晴明哈哈笑了出聲,“博雅啊博雅,你也太單純了~”他唰的又收起了扇子,眉眼含著一種老練的風情,“名字是咒,怎麽能隨意的告訴你……”


    男人一滯,“我被騙了?”聲音裏透著不可思議。


    安倍晴明點頭,含笑說,“沒錯。”


    “……你不要幸災樂禍啊晴明!”


    雅座的另一邊坐著的男人突然開口,“什麽香囊?”


    源博雅一愣,“啊,保憲最近越來越不好玩了……”說著,手伸向懷裏,去拿那個香囊。


    “誰都沒你好玩兒。”晴明點著頭說了一句真理。


    博雅氣的牙根直癢癢,啪的把香囊拍到了桌子上,紅色的小香囊。


    “裏麵是什麽?”


    “花瓣?”


    晴明勾著頭去看,有些好奇。


    保憲突然伸出手,拆開了那香囊。


    ——頭發。


    源博雅有些驚訝,他從來沒有打開過這個香囊。


    晴明眼神一厲,立即打開折扇,拉著博雅退開了,“有妖氣。”(絕壁不是打廣告→_→


    在保憲期待,晴明緊張,博雅好奇中,一陣白煙升起。


    博雅以為會看到什麽妖魔鬼怪,沒想到卻是一副畫麵,他瞪大了雙眼,那畫麵真實的很。


    一旁的保憲當即怔在了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晴明若有所思的打開折扇,掩去了晦暗不明的表情。


    ……


    玄衣青年微笑著看一旁的侍女,“荸,你把這頭發拿好,也許會有人想起來,然後找到你。”


    說完,他又歪了歪腦袋,“不,可能沒人想起來。”


    侍女想說什麽,但還是吞了回去。


    畫麵又一轉,來到了山上,雲霧繚繞,看不見遠方。


    好似仙境一般,登臨絕頂,各種奇妙的景象盡收眼底,逸興湍飛。


    那青年散著頭發,烏黑卻無光的眼睛似乎在搜索什麽,然後問道,“荸?”


    侍女突然出現,“我在這裏,大人。”


    “你不用來送我的。”他笑道。


    他沒有等到回答,於是轉過頭,分明是看不見的眼睛,卻好像承載了萬千世界的渺小。


    青年偏著頭,邪氣的笑了笑,開口,“我走了。”


    說完,飛身跳了下去,在空中散開來,衣服不見了,整個人都不見了。


    什麽都沒有了。


    ……


    保憲的手有點抖,目光怔忡,黑亮的眼睛裏還帶著些不可思議和驚駭。


    晴明扇扇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眯起眼睛不說話。


    沒想到最先打破寧靜的是源博雅,那個如孩童一般的青年遲疑了一下,輕輕說道,“誒?這不是你的阿北嗎……?”


    他想說是你的式神阿北嗎,沒想到式神兩字給忘記了。


    保憲的反應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他頓了一下,表麵雲淡風輕,隻能從他的聲音裏聽到微不可查的顫抖,“是阿北,不是我的。”


    博雅立刻住了口,尷尬的低下頭不語。


    他們都知道,這是賀茂保憲以前的式神畢方,在幾年前保憲成親之前離開了,他們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其中的原由,後來沒人問了也都又同時保持了緘默不言。


    沒有人曉得那人去了哪裏,音訊全無。


    保憲發了瘋一樣去找他,甚至出走了好幾天,在一個傍晚,他失魂落魄的回來了,晴明目光沉沉的看著他,他也不答話,回去在裏屋睡了一天,第二天起來跟沒事兒人一樣,照舊欺負自己,該做什麽做什麽。


    但是晴明覺得,那人的心已經死了。


    阿北死了。


    他看不見是因為丟失了魂魄。


    大江山的主人酒吞童子嘲諷的看著安倍晴明,你們這些陰陽師真是無情。


    安倍晴明冷笑,狐狸眼眯了起來,你才是什麽都不懂。


    迎著酒吞童子憤恨的神情,拿出了童子切安綱,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你最好別讓賀茂保憲那小子知道!哼,讓他後悔去吧!”


    酒吞童子的聲音還回響在耳邊。


    晴明打開折扇,整理了表情。


    我才不會說呢……


    “保憲你?”源博雅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是安慰?還是不提起?


    對方笑了一下,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木梨說明天叫你去吃飯,光榮也想見你。”


    “哈!那小子……一定是想我的笛子了!”博雅一拍大腿,哈哈直笑。


    笑著笑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偷眼看了晴明,對方皺著眉頭不說話。


    “……”博雅收了聲,愣愣的。


    安倍晴明起身去付款,留下保憲和博雅坐著。


    青衣男人一動不動,傻了一般。


    “……保憲,你還……?”


    名為保憲的男人忽而抬頭,搖了搖頭,笑著問博雅,“走吧?”


    “啊,哦。”


    賀茂保憲率先走了出去。


    臉上看不出表情。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但是想念還是會想念。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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