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星的一部舊片裏似乎有這麽一個片段,滿懷希望的他站在所謂的麗晶大酒店的門口……


    我不得不承認我現在就是星星那時的心態,很垮!


    幾經尋找,才發現這所謂的七仙茶莊,竟然擠落在一條市局旁邊破損的巷子裏,二十餘平方米的小廳裏,擺放著四張麻將桌,十餘個老家夥正在皺著眉頭,顫抖著雙手堆砌著麻將。四周散發出一股黴味,不知開了多少年月。


    “胡了胡了!終於開胡了!混一色,對對糊!”當我使勁挺起身子,勉強從一老嫗身邊擠過去的時候,老太婆一臉興奮地推倒手中的牌。


    咱們的運氣都不錯!我心裏這樣想著,在那暈暈欲睡的服務員指引下,登上一條鬆散的木梯,爬上了天台。


    穿著便裝的施少強很悠閑地在天台一把破陽傘下輕啜著十元一壺的垃圾發黃綠茶。見我來了,臉上泛起一絲笑容。指著他前方的空座說:“坐!”


    我心頭忽然有種很溫暖的感覺,施少強並沒有任何臉色擺給我看,這讓我一直有點忐忑的內心一下平靜了不少。


    施少強抬起茶壺,替我倒了杯茶,笑道:“沒什麽人注意你吧!”


    我點了點頭,肯定地說:“絕對沒有人注意!”這點上我有絕對的自信。


    施少強笑了笑,說:“不好意思,第一次請你喝茶居然是在這種地方!”


    我亦笑了,說沒關係,安全第一,何況這是在市局附近,認識你的人太多。


    施少強輕輕搖頭,笑著說:“那倒不是,主要原因是我老媽打電話給我,說她在這打麻將輸光錢了,叫我送錢過來,也知道你在市局裏,所以順道在這裏見你了,這可裏可是個老年活動中心哦!”


    我剛喝進半口的茶著點忍不住噴出來,趕緊咳咳兩聲裝作掩飾。


    施少強一臉眉頭直皺,說:“可不就是,打個一塊兩塊的老人麻將的也會輸出幾百塊,我服她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施少強緩緩道:“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我知道他要問什麽,就把一早上發生的事給說了出來,當然,完全是複述我在警局裏的話,至於是我下手把錢凱給拉下去這一環節,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施少強盯著我的雙眼,似乎在揣測我話語的真實度。在聽完我的複述後,冷冷一笑,看著我道:“還有呢?”


    我有點被他那銳利的雙眼給看得發毛,強作鎮靜,呼了口氣說:“就這些了,純是個意外,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自己跌下樓頂的。”


    “不止吧?”施少強冷笑續道:“白綾呢?我居然不知道你和她是這麽熟悉的!你究竟有多少事瞞著我?”


    我搖了搖頭,說:“我和白綾也就是一普通朋友,還是通過錢凱認識的。”心想這話本來也不算撒謊,何況現在錢凱已經死了,所謂死無對證,既然我當時沒有告訴過你,現在也大可不必再說。


    施少強嘿地一笑,說:“就沒點別的?就這麽普通?正常思維下,她會讓這麽普通的你陪同著去醫院流產?”


    我心中暗想我也才在警察局做完筆錄,你居然就全都知道了,不由歎了口氣,說:“沒辦法,我也不想的,我現在也搞不太清她為什麽要我做陪。”


    施少強點點頭,忽然曖昧地一笑,說:“或者她喜歡你吧。”


    我心頭輕輕地微顫了一下,想起白綾被他父親的下屬或者家人什麽的在醫院帶走的時候,忽忽望向我的那眼。趕緊回道:“怎麽可能,我算什麽,她怎麽會喜歡我!”


    施少強點了點頭,啜了口茶,道:“錢凱究竟怎麽死的,並不重要,這事既然牽扯到白綾,也沒法再細究下去,何況有蒙軍和他的手下做證,我本來還想其中或者會有其它隱情,不過既然你也在場,應該確實隻是一件意外,嘿,想不到錢凱會死得這樣沒勁。”


    我心中呼地長長一鬆,施少強果然還是相信我,他感興趣的始終隻是蒙軍,或者要不是我在場,他還會追究這件事下去的,在他的心中,八成還以為這事原先是跟蒙軍有關的。


    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隻是件意外,我們本來是想救白綾的,沒想到事情會忽然演變到他忽然暴怒到要殺死白綾!”


    說這話時,我心中忽然有一點點內疚,因為沒人比我更清楚,以錢凱的性格,縱然在暴怒之下,也不會真的殺死白綾的,白綾於他再重要不過,何況在蒙軍的眼皮底下。隻不過他太過於把白綾看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了,所以暴怒之下需要一種肉體上的發泄罷了,在錢凱的心裏,至多想稍為嚇唬一下白綾罷了。


    我可以這樣肯定,因為我知道,在扳開他掐住白綾脖頸的時候,他已經開始鬆勁,然而他沒想到的隻是,我會忽然發力把他向外拉出而已。


    施少強輕輕哦了一聲,說道:“其實錢凱也不是什麽好人,死了我可不覺得遺憾,隻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得重新改變一下了。”


    我點了點頭,說:“嗯,我想還是直接接近蒙軍為好。”說實在的,我有點煩施少強這種繞山繞水的安排,要不是錢凱這次死了,我真不知道在這還要呆多久。


    施少強忽然冷笑:“你是不是覺得錢凱死了對你是一個解脫?”


    我心中驚了一下,暗想施少強眼光確實太毒,居然一眼看穿我的內心,當下我緩緩點頭,說道:“或者是吧,說實在的,我覺得這樣離我們原先的計劃有點遠。”


    施少強輕輕搖頭,說:“一點不遠,知道我為什麽要安排你先投靠錢凱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想起好象這不就是你忽然的一個構想嗎?什麽在兩邊的爭鬥中引起注意再轉投過去之類的。


    施少強摸出煙丟了支給我,微微一笑:“我所以叫你先到錢凱的手下做事,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隻是想你多點曆練罷了,雖然你不是真實意義上的警校學生,社會經驗並不缺乏,但要做臥底,心理承受力還是需要加強的。”說著悠悠道:“對於一個臥底來說,身手敏捷其實是其次的,耐心和心理的承受力才最重要,我需要的不是一個可以十步殺一人的特種兵,而是能承受寂寞,內心有堅持的真男人!”


    我輕笑,說:“那你我得我合適嗎?”


    施少強微微點頭,口中輕輕一吐,青煙飄上半空,笑道:“還行!嘿,聽人說你很武勇哦,一招就把吳曉軍給搞翻了。可真了不得,這吳曉軍據說可是他們專門從美國請來的高手,在舊金山也很有名的。”


    吳曉軍?我呆了一會才想起是在會館裏蒙軍女兒那三個保鏢之一。當下嘿地一笑,說:“你事這居然也知道?”同時暗想這事連施少強都知道,蒙軍沒理由不知道的,看來蒙軍和阿勇確實真的相處有問題,否則蒙軍那天在醫院不會如此和顏悅色的和錢凱握手。


    施少強一笑,說:“這當然,錢凱手下一直有警方的線人的!隻不過他們狗咬狗,如果不是對方報警,誰會管他們。”


    我忽然想起一事,趕緊道:“我也有事要問你,你得給我一點兒有關蒙軍家人的資料,那天在會館我遇到一女子,要不是後來了解,根本不知道是蒙軍的女兒。”


    施少強點點頭,說道:“這個自然,我隻是沒想到你能這麽快就接近到蒙軍的家人罷了,那女的叫蒙嘉穎,是蒙軍的養女,長期在香港居住,做得是正行,資料不多!”


    我有些奇怪,問道:“蒙軍沒親人嗎?”


    當然有,他有個獨子在加拿大留學,不過好象醉心於科研,和蒙軍的生意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聯係,這些詳細資料,回頭我發郵件給你,你記得記熟後刪除,就算在電腦裏也不要備份!


    “這個自然。”我點頭道。


    “出了這樣的事,怎麽說呢,也好也不好。”施少強歎言。“怎麽說?什麽意思?”我問道!


    施少強站起身來,緩緩看著豪華高樓背後的堆堆垃圾,悠然道:“好的是你也算遇上蒙軍了,而且也許給他留下了一絲印象,這對於你以後接近他打下了基礎;當然壞處也有,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生這種意外,我的計劃肯定要提前了。說說,你也見到蒙軍了,這人給你什麽感覺?”


    我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人目光很特別,好象隨便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內心似的,在他麵前你總感覺到自己是弱勢一方”。我頓了頓,續道:“而且感覺他為人很謙和,如果不是你事先說過他的事,我第一眼的感覺他隻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甚至近於儒商那一種。”確實,在我的視線中,凡是蒙軍出場的片段,都是彬彬有理的模樣。


    施少強冷笑道:“這世上有兩種人最不可信,一就是聖人!二就是大奸之人。聖人以自己強烈的主觀思想影響別人的判斷,而大奸之人則是以強烈的外觀形象影響別人。”


    我哈哈一笑,說:“那你豈不是又大聖又大奸,一邊用你的思想盅惑我,一邊扮出親民的形象來欺騙我,你看我這麽一大好青年,現在都成什麽樣了。”說這話時,我心中暗歎一了一下,再這麽走下去,自己的手上,會不會越來越沾滿血腥。殺了錢凱,我內心並沒有太多的覺得內疚,但未來呢?


    施少強嘿地轉過身來,笑著說:“隻要你能成功,我指點給你的可是條正道!三年的臥底,比做三十年的警察可刺激多了,到時功成名就不說,老了也可以炫耀給兒孫聽,要多爽有多爽。”


    我冷笑:“我說老大,也得等我有命活到三年再說吧!”


    施少強點了點頭,忽然話音轉柔,輕聲道:“蒙軍和錢凱完全不同,未來的日子,自已照顧好自己,從現在開始,你唯一的任務,已經不再是磨練了,而是真正的接近蒙軍,給我扳倒他!”說著慘然一笑,道:“前幾天廣東那邊來電,國際刑警組織那個ba臥底的屍體已經找到了,要不是dna鑒定,根本看不出原來的相貌,相信死前受了很大的折磨。”


    看著施少強那為死去的同僚激動的模樣,我卻有些麻木。我甚至感覺自己,已經開始忘記了自己也是個警察。又或者,我確實連一天警察,也沒有當過。


    施少強忽然道:“馮妤靜我想你應該見到了!”


    我點點頭,說:“對,確實很漂亮,難怪你說連阿勇都喜歡她!”


    施少強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這女人以前是國內的名模,還參演過電影,在跟蒙軍以前曾經是一個國內有名的黑社會大佬肖萬全的情人。”


    肖萬全?我呆了一下,說道:“這人我知道,經常在娛樂八卦雜誌上見到這人的名字,據說是國內的影視大鱷,想不到竟然也是黑社會。”


    施少強一笑,道:“被稱為大鱷的,能清白到那去,這人控有很多家影視傳媒,可以說掌握著國內演藝界的走向,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好色,很多大家看起來清純可愛的女藝人,都是他一手捧紅的。嘿嘿,自然都是他嚐過鮮的了。”


    “肖萬全跟蒙軍又是什麽關係?”


    “兩人雖然都有黑道資本,不過因為事業並沒有相衝,何競地域不同,本來並不搭界,但正因為馮妤靜後來莫名其妙的跟了蒙軍,所以這兩人的關係才變得很特別。”施少強一笑,道:“換了別人,要是撬了他肖萬全的牆角,自然是死得難看,但蒙軍是什麽人,他肖萬全雖然牛,但也惹不起,不過這人心胸甚窄,絕對容不得跟過自己的女人又跟別的男人好上,既然不敢惹蒙軍,卻出重金要買馮妤靜的命,這一消息傳出,搞得沸沸揚揚,雖然很多人都知道蒙軍惹不起,但也斷續有人為了賞金而去嚐試。”


    我心中哦了一聲,一下明白了施少強的意思,不由笑道:“難怪你以前說過馮妤靜經常受到騷擾,要我去做馮妤靜的保鏢。”


    “不錯,這是迅速接近蒙軍最好的方法。其實這次蒙軍的幹女兒蒙嘉穎回來,主要目的就是給他幹爹物色了幾個非常不錯的保鏢。”


    吳曉軍他們?我忽然想起在商務會館遇見的那三個身手敏捷,整齊劃一到恐怖的保鏢三人組。


    施少強點點頭,道:“不錯,就是這三人,蒙嘉穎專程從美國帶回來的人,據說蒙軍的意思本來要找外國保鏢,但因為馮妤靜不是太喜歡外國人,又不太相信國內的人,怕是肖萬全的臥底,所以才特地要蒙嘉穎在華埠找到這幾個高手來。”說著笑望於我,說道:“不過這外來和尚,畢竟還是不成呀,連我們市級警校學生的一招都抵擋不過。”


    我臉上尷尬地一笑,誰也沒我清楚,這幾人是如何的厲害。


    施少強臉上露出些欣慰之意,笑道:“這也從一個反麵證實了我當初選擇你,至少在格鬥方麵你是合格的,不過隻是會格鬥並沒有什麽了不起,要做一個合格的保鏢,槍械的精確認知和肯為主子賣命的心是絕對不能少的。”


    槍械?我的心頭忽然猛然跳了一下。


    不錯!就是槍械,雖然是在國內,但如果要成為馮妤靜的保鏢,不懂槍械絕對是萬萬不行的!他有足夠的能力提供各種槍械給你。


    “再強悍的格鬥家,也絕對敵不過一顆小小的子彈!”施少強冷望著我,緩緩說道:“蒙軍和錢凱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絕對不是錢凱這種小打小鬧的家夥,他組織裏的火力,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敢和他叫板的人,同樣,也一定至少有能和其相抗衡的實力!”


    “可是我對槍一無所知呀!你知道我並沒有警校內學習過這些。”在我的記憶裏,高中唯一一次軍訓,我甚至連步槍也沒碰過就結束了。


    施少強哈哈一笑,說道:“有我呢!怕什麽,知道我年輕時最大的榮譽是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心下暗道你以前什麽榮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也喜歡別人拍你馬屁!


    施少強傲然一笑,說道:“很多年前,全國警察係統所有小口徑槍械的冠軍,都是我的!”說著手中煙蒂輕輕一彈。


    隻見一道光影從他的手上飛射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十餘米外牆角的一個空痰盂內。端得是精準無比。


    我哈地一笑,也是手輕輕一彈,把自己手中剛準備捏滅的煙蒂向著天台圍欄上一個空置著的易拉罐空殼彈去,隻聽當地一聲悶響,易拉罐被我煙頭給一擊即中,咣當落到了樓下。


    施少強臉色一變,望著我,目光漸漸由驚奇變為笑意,說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指力和準頭,那就容易多了,有我指導,保證你槍法不說入神,起碼也是一流。”


    約定了一些聯係上的事項後,我們走下天台,從那些正在推長城中的退休老頭老太們中間擠過。


    那我上來時方糊大牌的老嫗互相抓住施少強的手,嘿嘿笑道:“小強,這一百塊錢你拿去,我都給贏回來了!”


    我心頭一陣好笑,什麽不好叫,叫小強。那我算什麽來著,小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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