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貝兒那雙不可置信的雙眼,我閉上眼,頭腦裏一片空白,心一下沉了下去。唯一的念頭就是:殺錯人了!這一瞬間,竟似比幾個世紀還要慢長。


    車燈晃著我的眼,江宜欣的驚叫聲劃破了天際。把我從這種冰封般的凝固狀態中給一下震醒。


    “文俊,快跑!”背後一聲大叫,卻是勇剛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他也從暈睡中醒了過來。或者是我和張海澄打鬥的聲音驚醒了他吧。


    我手一下放鬆了刀柄,雙手中的鮮血,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貝兒的。貝兒一聲慘叫,身子一歪,斜倒下去。


    酒精帶來的麻痹感,和張海澄對打時引發的血性亢奮,全在這一刀後不翼而飛。腦子在短時的空白後,一下清醒過來。我不能不跑的,如果警察來了,對勇剛可是致命的打擊。


    這個念頭一起,我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地就向車跑去,血從我的腹腔中滴滴流出,在球場中形成了一條血線。


    張海澄也是一下從驚懼中醒過來,大叫一聲:“你別跑!”就想來追我。但江宜欣嘶聲叫道:“不要追了!先救她去醫院!”


    我跑到車旁邊的時候,已經感覺到全身都幾乎已經乏力了,腦中由於失血,感覺到一陣陣的黑影在眼前顯現。


    勇剛一下拉開了車門,把我硬拽著拖上了車後座,然後跳下車,換到駕駛座上,馬達一聲轟鳴,已經開著車向遠方衝去。


    “快,我的包裏有止血繃帶,你自己快翻出來裹上!”勇剛大叫一聲道。


    “不用,我撐得住,你先倒車回去,把繃帶給她。”我喘著粗氣道。


    “媽的,裝什麽英雄,我才睡著這麽一小下就出這種事!”勇剛轉過身來,把自己的包從後座上拉過來,一邊單手開著車,一邊拉開拉鏈,手在裏麵摸索翻找著。


    “快倒車回去!”我叫道。


    “你嚷什麽,我不是在倒車嗎?”勇剛伸頭出車窗,快速地看著後路疾倒著車。不多時已經把車倒回了籃球場,這時江宜欣和張海澄正在奮力抱著貝兒向江宜欣的車那邊走。


    “接著,這是止血繃帶,替她裹上!”勇剛把手中的包一推,已經拿出了一裹繃帶,向著他們遠遠地拋了過去。才剛剛拋出,勇剛已經油門一踩,重新加速前衝,嘴中道:“繃帶隻有一卷,你要做英雄我成全你,你自己趕緊想辦法止血吧,不然首先沒命的是你!”


    這個自然不用他說,我已經脫下外套,把衫衣給唰地一聲撕裂了。緊緊地纏繞在腹部被刺殺的地方。勇剛回過頭來,道:“撐得住嗎?不行我們去醫院。”


    我搖搖頭,喘了口氣道:“不用,不是要害部位,就是剛才打鬥中使著力,所以失血比較快,現在好一些了。”


    勇剛亦是經驗豐富之人,也清楚的體質,自然知道我並不是裝強勢,點點頭道:“什麽也別說了,不去醫院,也得趕緊找個小診所看一下,你不要裹的太緊,要不勒傷到腹內組織可就麻煩了。”


    我喃喃道:“我剛才真是瘋了!如果她有事,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勇剛安慰我道:“隻是腹部中刀,如果搶救及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而且他們有車,應該能搶救過來。就是你比較麻煩了,至少也是持刀傷人的重罪。”


    我頭一陣暈眩,不由茫然地吐了口氣,心中一陣鬱悶,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叫你來,根本不會出這種事的!”勇剛低聲道。


    我虛弱地一笑,道:“命中注定的事,怎麽閃也閃不過的。今天早上還有人跟我們算命,我想那和尚說的命官坐劫的人,應該就是我吧!”


    勇剛笑笑,道:“我何嚐不是,算了,你別說話了,我馬上找間診所。”


    差不多走了十來分鍾,勇剛忽然興奮地叫道:“路邊有診所的了。”說著一踩刹車,把車停在路旁邊,跳下車來攙扶著我向診所去。


    我抬頭一看,靠,居然是間性病診所!這裏已經鄰近了a市的紅燈區。性病診所和**用品商店非常多。


    那一看就是退休後來撈外快的老中醫一看見我這全身是血的樣子,不由一下呆住了,裏麵不知道是來看病還是來購藥的兩個坐台妹也一下嚇得站起來。趕緊讓在一邊。


    昏暗的燈光照在她們暴露的軀體上,說不上漂亮,但勝在年輕,也還算有幾分妖嬈。


    老中醫搖頭道:“你這傷很重,得上正規醫院,我這不能治的。”


    勇剛臉上一惡,獰道:“別他媽廢話,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說著從包裏砸出一疊錢來,啪的一聲摔在桌上,冷聲道:“現在治了吧。”


    老中醫見到這麽厚一疊錢,舌頭都睜大了,那還有說不治的道理,隻是嘴上仍裝模作樣地道:“我隻能幫你們清洗下傷口,上點止血藥先應急外理一下,要做手術一定要去正規醫院,不然出了什麽事我可負不了責。”


    那兩個坐台妹一臉恐懼地貼著牆想往外溜,我頭微微一偏。勇剛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一下伸手擋住,冷冷道:“想晚上還有錢賺的話,就乖乖的呆在這!”


    那兩個坐台妹見勇剛臉色冷青,身上還冒著酒氣,一看就是殺氣騰騰的樣子,不由嚇得動都不敢動。緊緊地靠牆而站。勇剛走到門前,看了看外麵沒什麽異樣,方把卷簾門給關上了。


    這老中醫雖然看著相貌猥瑣,但畢竟醫齡也長,手腳倒很麻利,不一會已經幫我換了藥。又替我把了把脈,歎道:“你失血比較多,我這也沒什麽特效藥,隻能用雲南白藥簡單對付一下,幫你止住血,我看還是趕緊去大醫院的比較好,徹底檢查一下又沒有傷到內髒。”


    我搖了搖頭,暗想去醫院的話,就等著坐牢吧,何況還有勇剛在身邊,他要有什麽事,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老中醫道:“既然這樣,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我點點頭,道:“沒事,我要是死了,絕對不關你的事!”


    勇剛打開門,攙扶著我緩緩走出診所,臨出門時,對著老中醫和那兩個少女狠狠道:“你們一個小時以後才許出門,如果報警的話,我一定剁了你們。”老中醫興奮地忙著數錢,倒還沒什麽。隻那兩名坐台妹臉都嚇青了,顫抖不已。


    唰的一聲,勇剛已經把卷簾門給拉低關上。


    車穿行在車流中,兩人一下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輕聲道。


    勇剛聳聳肩,輕輕歎了口氣道:“說什麽呢!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吧。沒我出現,你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說著忽然停下車來,對我道:“你等一下!”我一愣,不知道他要去幹嘛。隻見勇剛跳下車,衝進一個正準備打佯的男裝店裏,隨手就拿,價錢更是回頭,直接就買了一堆衣褲過來。隻把那老板給一陣生氣,隻後悔開始沒多喊高點價。


    “少爺就是少爺,你再這麽闊氣,十萬還不夠你打打水漂。”我譏笑道。


    勇剛把衣服扔到後座上,道:“錢花了,可以再賺;人死了,美金也隻是冥幣了!你趕緊換上,別說你連撕標簽的力也沒。”


    傷口在一陣陣地抽痛,我雖然強忍著,但確實感到渾身乏力,真如勇剛所說,連解標簽的力氣也沒有了。到我換上衣服,汗水已經濕透了我的全身。


    勇剛從後視鏡中看著我,擔心地道:“這樣下去怕不行的,我看你真有點虛脫了!”


    我搖搖頭,強笑道:“你還怕我腸子也破了不成,幸好他的指針不長,不然我可真廢了。”


    勇剛沉思了一下,道:“準備怎麽辦?你現在自首還來得及!你雖然是誤傷她,但看動機,怎麽說也是故意傷人罪了,可以最高叛到十年,但她要是沒事的話,我叫我爸給你請個好的律師,再和法官打好交道,不用幾年就可以出來的。”


    自首?我冷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我都走到這步了,手上的血腥還怕少了?現在說自首。簡直是瞎扯了。


    勇剛和我相交多年,隻看我神色已經知道我的想法,點點頭道:“那好,我們哥倆一起跑路!不過你就回不了頭了。”


    心中一陣茫然,自己這半年來可是什麽都經曆透了,就我這樣,還能回頭?。“先回我哪吧,我還有點東西要拿。”


    勇剛腳下一踩,高速駕駛中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重要東西的話,還是不要回去了。晚了說不定警方就要設卡了,不就是四十萬!我們哥倆在一起,還怕找不到錢用?”


    “不是錢的問題!”


    勇剛見我如此堅持,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那好,你來指路,找最近的路回去,我對a市不太熟悉,走錯路可就耽誤時間了!”


    沒事,我住的那裏有路直出a市的。我回答道。


    衝到春姐家的時候,勇剛道:“你受了傷,要拿什麽我幫你拿吧!”


    我搖搖頭,道:“還是我自己拿吧,沒事,我撐得住。”說完我跳下車向樓中走去,春姐正在院中支了個大盆,替胖墩洗澡。見到我這急樣,不由笑道:“喲,穿這麽光鮮,又發啦,唉喲,大兄弟,你氣色好象不太好!”我沒空理她,緩步走上樓,一下把電腦機箱給翻了出來。既然要跑路,這把槍是不可能不帶的。


    槍在手,彈夾是滿滿的七發。把槍放入西裝內包,剛剛適合,並不算太重。


    回頭看了一眼住了整整兩年的這間鐵皮小屋,心中忽然一陣寂寥的感傷,今天一走,再也不回來了吧!


    別了!一咬牙,我從床下提出那箱錢。慢慢走下來。隻是來回兩趟不高的樓層,卻幾乎讓我差點力脫,感覺到自己的傷口又在滲血。


    “啊喲,我說大兄弟,你是不是病了,怎麽臉色這麽白!”春姐把胖墩丟在水盆裏,在衣襟上擦拭著手向我走來。


    心中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動,一下想起初搬來這時,和春姐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我一下抱住了她,輕聲說了句:“再見!”


    春姐被我忽然一下給抱住,雖然一向老臉厚皮,但也不由得臉一下唰地紅了,驚道:“我說大兄弟,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笑笑,輕輕放開手,對著春姐點了點頭,輕聲道:“謝謝你這兩年來的照顧!替我跟二愣哥說一聲!我走了!”


    李春春聽我的口氣似乎有點不對,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不由眼圈一下紅了,驚道:“我說大兄弟,你這是怎麽了,你別嚇姐,你出什麽事了嗎?”李春春是個感性的人,雖然看著勢利,其實善良無比。這也是我能在這一住兩年的唯一原因,和她在一起,總能夠感到親人般的溫暖。


    我笑著搖了搖頭,走過去,習慣性地在胖墩臉上捏了一把,胖墩竟然沒有哭,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倒是李春春一下哭了起來。我咬了咬牙,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院落,向李春春揮了揮手。奪門而出。在出門的瞬間,我甚至感到自己的眼角,也似乎酸了一酸。


    別了,我的蝸居!別了,春姐!


    在胖墩的哭聲中,我竟然聽到李春春也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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