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你醒了?”我忙收攝心神,去將正要強掙著起來的晴兒扶起來,靠我胸脯上,又盡力拉了被子把她裹著。


    “蕭,蕭,昨,昨天,去,去哪了?”晴兒一醒便問。


    我親了親她的臉,愧疚地道:“晴兒,我去守門市啊,要不,哪來的錢給你治病呢?”


    我哪敢說去上班?怕她問起門市的事呢。要是她再一性急,再弄出個三長兩短,別說她再經不起折騰,就是我,也再經不起折騰了啊!


    我又哪敢說去會情人啊?她是這麽愛她的丈夫,要聽說我在外麵有了相好,還不被我氣死!


    現在,最好什麽都不讓她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她病好了,能承受這一切的變故了,能告訴就告訴她,不能告訴就永遠別告訴她了吧。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瞞得一時是一時了。


    “生,生意,還好,好吧?”晴兒問。


    “和以前一樣好,很好!”我心裏發酸,好?好也是人家的了啊!


    “累吧?”晴兒將頭靠在我肩上,“別,太,累,累著了。等,等我,我好,好了,我們,我,我們,一起累……”


    我緊緊地抱著她,安慰地道:“我不累,你放心吧,從今天起,我天天陪著你,讓媽媽他們去守門市。”


    “他們?他們,會,會賣,賣東西嗎?”晴兒顯然不放心呢。


    我心裏覺得淒涼,又覺得好笑,他們當然會賣東西了!門市就是他們給賣的啊!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不是也是他們給賣了的呢?


    這些我可不能向任何人說,父母再不是也是父母,就算他們錯了,自己也沒有必要記恨在心,或者掛在嘴上,這是為人子女應該有的做人原則。


    “他們怎麽不會賣?你生病後,他們便幫著料理了,早就熟悉了店裏的生意。”我說,覺得說謊真他娘的難受。想想以後會一直這樣說著謊話和晴兒生活,我就禁不住心裏發毛。


    “蕭,外麵,冷,冷,不冷?”晴兒閉上眼睛,許是有些累了。


    “外麵?今天天氣很好,太陽出來了,很溫暖!你,是不是想出去看看?”我明白她的想法,一定是嫌在屋裏悶了。


    她點了點頭,輕輕地說:“我,我想,去,看看,太陽,想,去看,看天空,還,還想,看看,我,我這,是在,在哪裏。”


    晴兒說話已經能說兩個字連說了,有時還能說三個字。雖然聽來仍然感覺很吃力,但比最初好多了。我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說:“晴兒,我問問醫生,看能不能推你出院子去,你先躺下去哪!”


    晴兒臉上露出了笑意,像乖孩子一樣溫順地點了點頭。我將她放下,讓她好好地躺下,然後起身來,在隔晴兒五六步遠的地方給醫生打電話。


    醫生同意了我的想法,並說今天天氣好,病人出去走走看看有好處,隻是要求我要注意保暖。我得了許可,便來給晴兒穿衣服,高興地告訴她:“晴兒,醫生允許你出去,我們這就去外麵看看,去曬曬太陽!”


    晴兒也很高興久動地配合著我,讓我給她穿起衣服來感覺非常容易,再不像原來那樣了。


    我將晴兒抱進輪椅裏,因為她依然不能坐立,還得將她的身子固定了,好在她的頸項已經能承受頭部的重量,盡管還不能太累,但總算能夠自主地抬頭轉頭看了。


    我把她固定好了,在輪椅上蓋了被子,這才推著她出去。


    一出門,晴兒便一臉的驚奇:“蕭,這是,是,哪裏?”


    “這是醫院呢,晴兒!”我說。


    “不,不。是,是,鄉下,院子……”晴兒似乎不相信。


    “這是植物人促醒中心,為了能更好地照顧病人,中心設計了這種院落式的病房。”我解釋說,“這個院子連你一起共住了四個病人,連同陪護的親人,都住了十多人呢。你知道外麵都叫這裏什麽嗎?叫植物人村,意思是這裏像村落一樣。”


    “我,是,是植物,植物人?”晴兒驚駭地道,不肯相信。


    “以前是,現在不是!”我笑著說,“你睡了半年,天可憐見,你終於醒了!其他三家,還都沒消息呢。”


    我想起其他三家,心裏黯然。想起那個遭老公拋棄的病人,她多可憐啊!她也許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其實,等她醒過來,得知老公已經拋棄了自己,也不知道都該有多傷心。這樣想想,便覺得晴兒真是幸運,而我也真是上天眷顧,好歹比餘輝活了個心有牽掛!


    人到中年,雖然肩負重擔往往讓自己活在諸多牽掛之中往往感覺疲累不堪,但沒了牽掛的中年人生,那絕對是更不幸的!看餘輝的落寞,我能感受到他心底裏的孤獨和遠遠大過我的疲累。


    “蕭,想,想,什麽呢?”晴兒望著我,一定是見我不言不語地默想,忍不住便輕輕地問道。


    “沒想什麽呢,晴兒!”我說,“我們到院子外去曬曬太陽吧!”


    “好啊,去吧!”晴兒說,因為這句話簡單,她說得很成功。


    院子外是一條水泥甬道,甬道通向中心的中心大道。中心大道是貫穿整個中心的一條水泥路,可以通行車輛。中心的各種建築便以這條大道為軸,建在兩邊。甬道不長,兩邊植滿常青的柏樹。這些道旁樹以其頑強的生命活力昭示著生命的美好,昭示著人生的可愛。


    上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射在青青的柏樹葉上,反射著柔和的光。柏樹背後的花圃裏,雖然仍然一片凋零,但陽光下尚有幾株臘梅綻放著鮮豔。


    “晴兒,看,快看,梅花呢!”我連忙指給她看。


    “看,看見了!”晴兒顯得很興奮,“好,好,漂亮啊!”


    “晴兒,你就像那盛開的臘梅呢,熬過了漫長的隆冬,你終於綻開了美麗的笑容,在溫暖的陽光裏,點燃我的眼睛裏的心動!”我突然詩性大發,不由得吟了兩句,自以為得意地笑了。


    “酸,酸!”晴兒抿嘴笑了。


    “晴兒,我真想掐一朵梅花給你戴上,但中心規定不準采摘,隻好委屈你啦,嗬嗬!”我笑著說。


    “我才,才,不戴呢!”晴兒撅著嘴,表情變得很豐富。


    我和她說著話,就把她推到了大道上,準備沿著大道散散步。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不理睬,現在沒(電腦小說站http://更新最快)有什麽事能比和晴兒散步更重要了。可是晴兒卻聽出是我腰間的家夥在叫,她見我不接,便問:“你,你聽,聽見?”


    我笑了笑道:“我們散步要緊,不許別人打擾!”


    “萬一,是,媽媽呢?”晴兒說,“接,接!”


    無奈,我隻好從腰間取下手機,翻開蓋看號碼時,嚇了一跳,竟然是蘇姐的!我哪裏敢接,對不起了,我得關死了這家夥,不與外人聯係,省的讓晴兒發現我的不軌!


    我關了蓋,將手機重新放回腰間,晴兒一直注視著我的手,這時又忍不住問:“蕭,誰?”


    “打錯了的。”我淡淡地道,“是個陌生號碼。”


    “你,沒,接聽,怎麽,知道?”晴兒顯然是不相信。


    “接聽要給錢呢。”我笑著說,“不要接陌生電話,嗬嗬!”


    晴兒也笑了:“吝嗇,嗇——鬼!”


    她故意把“嗇”字音拉長,把吝嗇鬼說成了“色鬼。”


    我禁不住心裏亂跳起來了。我這才發現,原來做賊真的會心虛啊!晴兒才恢複過來,她無論怎樣也不知道我的醜事,可是自己卻敏感了起來,晴兒隨便的一句話竟讓自己心驚肉跳了起來。


    “你,手機,換,換了?”晴兒觀察還真細,連這都發現了。


    “是換了。”我說,“原來那個不小心摔壞了。”


    說到手機,我又想到了許朵。許朵,天下最好的女人啊!


    “蕭,給,給我,說說,我,我怎麽,怎麽成了,植物人。我想,想,知道!”晴兒輕輕地說。


    “晴兒,累了沒?累了我們就回去了。”我問。


    “沒累,講,講給,我聽。”她精神似乎很好,仍然要我講。


    我點了點頭,約束她講起她是怎樣生病的,怎樣送人民醫院搶救,怎樣成了植物人,又怎樣轉到這個促醒中心來。我不敢說用了多少錢,變賣了多少家具,更不敢說雜貨店被迫頂出去,自己不得已成了按摩師的事。我隻好說花去了十多萬塊錢,其他的能哄一陣就哄一陣吧。


    “用,用了,這麽,這麽多,錢,錢!”晴兒心痛不已地道,“好,好不,容易,才掙,掙那點哪!”


    我心裏暗自苦笑:這點就多?我要不看蘇姐給了十萬,我們家的帳上還有十幾萬,我就想說把錢用光了呢!


    “蕭,太,太苦了,你了!”晴兒黯然地道。


    “晴兒,別這樣說,我們是夫妻嘛!”我笑道,“夫妻本是同命鳥,大難來時一起飛啊!那些日子裏,看你老不醒來,我心裏難受啊!苦點累點算什麽,隻要能天天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想想自己曾經被迫得多少天都不能和晴兒見上一次麵,我心理就隱隱作痛。可是,那能怪誰呢?還不是都怪自己言行不檢點!


    “蕭,我,我的,好老公!”晴兒眼中含滿了淚水,一轉瞬便湧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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