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刑天的邀約在葉靳的意料之內,這是隻久經沙場的老狐狸,葉靳曾經跟他打過一兩次照麵。章刑天剛愎自用狡猾多疑還任人唯親,但他舍得給出價錢,又賞罰分明,所以跟著他的人也很多。瑞景幾乎是他一手發揚壯大,資產在他手上翻了幾十倍,他不願放權也是理所應當。


    沒有哪頭雄獅願意承認自己老了,哪怕在五年前,他對待章昭年和章遠輝,也存了極大的試探和防備。但這兩年他身體慢慢變差,力不從心是肯定的,所以章昭年和章遠輝的競爭也日益台麵化。


    當年葉靳和章遠輝的曖昧近身的人都有察覺,但那時候的章遠輝未必就是章刑天最看重的人,而葉靳對他來說更是螞蟻一樣,章刑天甚至用不著使出什麽過激的手段就能擺平他。做出綁架甚至是後續那些事情未免太過雞肋。但他仍舊是葉靳的懷疑對象。這就像是煙霧籠罩中一扇門,哪怕不知道它能不能通往正確的方向,還是不得不試圖推開它。


    葉靳決定赴約。


    這個電光火石下的決定讓成銳相當擔憂。


    “章刑天是我爺爺那一輩的人,他在海城縱橫多年,硬碰硬我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但他現在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成銳看了葉靳一眼,“章遠輝?”他不確定地問。


    葉靳點頭。


    “記得你之前說過的話嗎?章刑天幾乎是牽線搭橋地幫章遠輝拉到了歐家這門姻親。這一方麵說明他相信歐家可以變成章遠輝強大的助力,另一方麵也是對章遠輝有信心,他篤定章遠輝能控製住歐家不被反噬。相反,章昭年手上的項目哪怕完成得再好也是在給瑞景做貢獻,章昭年即便可以從中多拉攏幾個人打通一些關節,最後得到的利益也遠不如集團本身。有章刑天盯著,他要做些台麵下的小動作反而更難,可以說舉步維艱。”葉靳眯起眼,“章昭年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特意試探我。”


    “他想跟你合作?”成銳詫異。


    葉靳沒有否認。


    “章昭年舉步維艱,注定要被逼著拉攏身邊一切可拉攏的人脈資源。這甚至能讓他擺脫之前陷在集團內部的桎梏,開啟新的局麵。這就又意味著出現了新的問題。”他若有所思。


    “什麽?”


    “你覺得章刑天會看不見這一切?以他縱橫商場多年的看人眼光會不知道章昭年和章遠輝是什麽樣的人?他難道不知道他做的這些會讓章昭年有什麽反應?即使他老了,也不會一下子變成老糊塗。他布置出這一切,反而叫人霧裏看花,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拿誰做誰的磨刀石。”


    車裏幾個人麵麵相覷。向坤突然響起手機鈴聲頓時變得格外突兀。


    他向葉靳示意後,拿起手機,聽了幾句後,臉色陡然沉冷起來。


    直到掛斷手機太才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葉哥,出事了。


    “什麽事情?”


    向坤把手機遞給他,上麵是他剛剛接手到的照片。


    “三眼死了,屍體被扔在了彭山賭場的後門,那是小盤的門麵。”


    這下子,整個海城都要熱鬧了。


    當天晚上十一點,葉靳接到一通來自歐向姍的電話,前後不過十幾秒,內容也很簡單。


    她跟章遠輝第二天的訂婚典禮取消了。


    海城各大媒體收到消息後蠢蠢欲動,章刑天大發雷霆,按住了媒體把消息壓了下來,這才避免了即將掀起的輿論狂潮,對外隻解釋訂婚事宜還未安排妥當,將無限延期。


    海城地下勢力小盤的麵子被當眾挑釁,章歐兩家的聯合出現裂縫,來自紐約司福科投資考察團不日將蒞臨海城。就在這種關鍵時刻,章遠輝整整消失了一個白天。


    第二天晚上,葉靳回到半月灣公寓,電梯門打開時,走廊的燈應聲而亮。


    濃鬱的煙味撲鼻而來,他一抬頭就看見靠在他家門的男人。


    西裝外套已經脫了搭在手臂上,襯衣的領帶也解開了,頭發有些淩亂,章遠輝斜靠在牆上,姿勢頹廢而落拓,眼神卻亮的驚人。


    葉靳站了幾秒,拿出鑰匙開門。


    “你就是這麽招待等了你兩個鍾頭的客人?”章遠輝的嗓音有些沙,抽多了煙的效果,低啞又性感。


    “我讓你在門口等了?”葉靳的語氣不帶什麽情緒,他因為章遠輝惹來的事情忙了一整天,這家夥卻在他家門口抽煙。


    章遠輝低低地笑了,“i’itic.剛剛手機上看到的,我覺得很貼切。”章遠輝歪著頭盯著他。


    葉靳的步伐停頓了一瞬,眯著眼:“章遠輝,你今天有毛病?”他嗤笑,“這種情話一點也不適合你。”


    “我覺得很適合。”章遠輝不在意地揚揚眉,心情竟然很不錯。


    他站直身體,拎起腳邊用油紙包裹的東西,竟然先一步跨進了屋子。


    葉靳陰著臉,跟著進了門,他脫下穿了一整天的西裝,直接進了浴室,很快,浴室就傳來水聲。葉靳出來時,章遠輝正自得自樂地靠在沙發上,茶幾上擺著剛剛開封的波爾多紅酒。他輕晃了一下杯子,朝葉靳舉了舉,“味道不錯,你也來一杯?”


    葉靳坐到沙發上,取走他遞來的杯子,似乎一個冷水澡讓人也跟著冷靜下來。


    葉靳喝了口紅酒:“你今晚有事?”


    “本來在今天我應該訂婚,和一個不錯的女人,但是臨到頭,我後悔了。”章遠輝別有深意地看著他。


    “你的一個決定讓歐向姍在全城名媛麵前失了麵子。”葉靳喝了口紅酒。


    “你似乎太過關心她了。”章遠輝皺眉。


    “我隻是就事論事。”


    “你喜歡她?”


    “跟你有關係?”葉靳冷笑。


    “我不想聽你在我麵前維護她。”章遠輝的臉冷了下來,他臉上有一絲不耐煩,“葉靳,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葉靳聳聳肩,“是,隻是每次我們的交流都會出問題。”葉靳掃了他一眼,打算起身。


    章遠輝忽然壓住他的手腕:“葉靳,你這麽會演,怎麽不他媽去演戲啊?”他嘴角噙著凶殘的笑意,“要不是收到了一份小禮物,我還真看不清你的心。”他垂下眼掃了眼他胸口的位置,“告訴我,你有這玩意兒嗎?”


    “我有沒有你會不知道?”葉靳抽出手,懶散地靠在沙發背上,玩弄著打火機,“你要是沒事就趕緊滾蛋,我忙了一天,很累了。”


    “忙著跟我的前未婚妻打電話?”


    葉靳盯著他幾秒,忽然笑了,“章遠輝,你到底在吃誰的醋?”


    “明知故問。”章遠輝冷笑一聲,把腳邊的畫框推到他麵前。


    葉靳沒動那幅畫,玩味道:“演得跟真的一樣,要不是五年前著了一次道,我還以為你章遠輝也成情聖了。”他懶洋洋地摩擦了一下畫框,分明沒把章遠輝的話當真。


    “這就是你收到的禮物?”葉靳不在意地問。


    章遠輝看著他,眼中隱含深意,葉靳微微皺眉,敏銳地極其討厭他那種仿佛勝券在握的表情。


    “這是曾女士托人轉交給我的。就在昨天,我才剛剛收到。”


    葉靳的臉色倏然變了,他直起身,眼神變得鋒銳而危險。


    “我媽媽?”


    “沒錯,就是曾玲女士托人送來的,想不想看一看?”


    葉靳沒理他,他迅速地拆掉了油紙,露出那幅價值不菲的名畫。


    章遠輝點了根煙,葉靳半天沒說話。


    “除了這幅,還有另四幅畫我放在海灣那邊。”章遠輝吸了口煙:“還有一封信。”


    葉靳麵無表情。


    章遠輝得意地笑了,他輕吐了口煙,“葉靳,你媽媽說這是她留給我們最後的禮物。你當年跟她說的話,她終究記在了心裏。她支持你的決定,無論如何,她都希望我們過得好。”


    “你閉嘴!”葉靳徹底怒了,他一把抓住章遠輝的領子,“你他媽知道什麽?你沒資格提到她,你沒資格。”


    章遠輝沒有掙紮,他抬起下臉,露出帶青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葉靳。


    “葉靳,你他媽就是懦夫,你敢說不敢承認哪,你五年前是怎麽跟你媽說的,你有膽子再說一遍嗎?你說了我們那時候不是玩玩,你打算跟我好好過的,哈哈哈,葉靳說要跟一個男人好好過日子?真他媽搞笑,你當年有那個膽子你怎麽不跟我講?”章遠輝笑得胸腔起伏,臉上張狂又肆意。


    葉靳一拳頭揍到他的臉,章遠輝猛地回身,用膝蓋壓著葉靳的腰,手肘死死按著他的胸膛。葉靳的腳直踢他的胯/下,章遠輝一把扯下他的皮帶繞住葉靳的膝蓋,打了一個結,把皮帶的另一頭扯在手裏,被他壓在沙發上的葉靳一手掐住了他的喉嚨。


    “葉靳,別逼我跟你動手。”章遠輝喘著氣,他的喉嚨被葉靳掐著,要用全身的力氣控製一個跟他體格差不多的大男人,異常耗費體力。


    “我媽跟你說了什麽?”葉靳微微鬆手,他眼神冰冷,像是怒火壓抑到極致,隨時都可能徹底爆發。


    章遠輝忽然笑了,笑得微妙又惡劣,他低下/身,濃重的煙草味夾雜著強烈的男性氣息侵襲感官。


    “你媽給我留了封信,她告訴我,這是她送給我們的禮物。如果五年後我們依然在一起,這五福價值連/城的畫就是一份祝福,她希望我們過得幸福愉快。”他在那個愉快兩個字眼上重重咬了一下,又舔舐了一下葉靳的耳廓,陡然加深的呼吸聲讓他滿意地勾勾唇。他慢條斯理地繼續:“如果我們已經分手,那這就是她送給我的禮物,感謝我對你的照顧。你是她的兒子,她相信你不需要靠這些饋贈也能過得很好,她是打算用這些買斷我們的過去,讓我們互不虧欠。”章遠輝低低笑了:“曾女士是位了不起的母親。她在最後說了一句話,就是因為那句話,我下定決心取消了婚約,知不知道是什麽?”


    葉靳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章遠輝笑得像隻偷吃了美味盛宴的狐狸,在他耳邊呼著氣:“寶貝,她說,你愛我。”


    葉靳眉頭倏然一揚,他看著章遠輝,半晌:“你怎麽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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