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見此,連忙道:“郡主,鳳美人在問你話呢!”


    景芙蓉心底更委屈,她明明是郡主,何時輪到瑜王府區區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賤婢來給她臉色瞧了,然而鳳傾在麵前,她絲毫不敢駁她半點意思,隻隱忍著滿腹屈辱,含著淚點了點頭,一副幽怨淒楚的模樣,活脫脫似深宮怨婦!


    “知道還不滾遠些?免得我見了心煩!”鳳傾更是不留情麵地冷冷道。


    景芙蓉盡管心底如何氣怒,卻不敢嗆聲,就聽花容在一旁涼涼地道:“哼!王爺說了,若是誰叫鳳美人心煩,花容就刮花了她的臉!讓她見不得人!至於出了事兒,自有王爺擔著!”


    花容笑眯眯地說著,一臉的天真,人畜無害,嘴裏說出的話卻著實不像他這個年紀該說的陰毒話語,陰陰測測,景芙蓉聽了便頭皮發麻,如今納蘭玉也不省人事,當即便轉頭與一眾鶯鶯燕燕夾著尾巴走了。


    見景芙蓉一行人的身影已遠去,花容這才走了過來,對著雲歌笑道:“真沒想到昨日花容不過隨口一提,雲歌小姐倒真的肯賞臉麵,來逛花燈會了!”


    “咦?你是如何認出我家小姐的?”紅玉聞言,嘖嘖驚奇,盡管小姐再三囑咐過身份不能暴露,然而既然花容已識出,況且她見鳳美人與花容都幫著小姐,便也再無防備之心。


    花容調皮一笑道。“雲歌小姐這般美麗的人兒,即便再如何喬裝打扮也是難掩天生麗質!一眼認不出倒也罷了,若是兩眼三眼都還認不出,真是要被雷劈了!”頓了頓,他又道,“況且,我也認出你了,你是雲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那這位公子自然就是雲歌小姐了!”


    雲歌挑了挑眉,不禁笑道:“你嘴兒倒甜!”


    “雲歌小姐誇獎,花容就此承下了!”說著,他又問道,“眼下,雲歌小姐打算去哪兒逛逛?”


    “還沒想好,難得出府,不過隨便走走。”


    “唔……這樣,既然還沒決定,倒不如跟我們一同去九曲河畔放燈許願如何?到了夜裏,就屬那兒的景致最美!”


    紅玉一聽,眼中頓時冒光!經曆過方才的驚嚇,她心中原本還有些慌亂,然而花容不過寥寥幾句,便將她心中的陰霾悉數掃空。她當即拍著手眼中直冒星星:“好!好!放燈許願可有意思了!”


    話到一半,她便滿含期許地望向了雲歌:“小姐,去不去放燈許願?”


    雲歌沉默半晌,驀地點點頭。


    既然沒有想去的去處,那倒不如跟著隨便逛逛,有目的總比漫無目的亂逛好。


    每逢花燈會,九曲河畔便是人煙旺盛的地方,尤其到了夜裏,放燈的人兒便更是多了。月色靜謐,繁星點綴湖麵,綠如藍的河麵徐徐地漂泊著五顏六色的花燈,搖搖曳曳,相互輝映,與古橋流水映成一片,這一恬靜的景致若不是親眼所見,難以想象是有多麽婉約秀美。


    起初來九曲河畔放燈的,大多都是求的能夠誕下子嗣以承繼香火,而漸漸的到了後來,便不再隻是局限於此,有許願高中狀元的,有許願心上人征戰沙場平安歸來的,有許願能夠嫁一門好姻緣的,也有許願家人一世榮華的,求願的人越是誠心,願望便越是靈驗。


    然而不知為何,原本明明是極為熱鬧的小道上,一路走來,人煙卻逐漸稀少,直到他們在九曲河畔邊駐足,數十米開外都不見一人了。


    路上雲歌又替紅玉買了一隻花燈,雲歌手上的花燈是鳳傾送她的,紅玉怎麽也不敢要,因此便又挑了一隻。而花容也替鳳傾買了一隻花燈,而鳳傾卻對花燈顯然不感什麽興趣,連一眼都沒看。


    雲歌與紅玉走到河畔前,放眼望去,便見湖麵上滿是飄著的河燈,花燈映照著湖麵,湖麵映襯的花燈,琉璃十色,如此畫麵,著實賞心悅目。


    見到如此美景,紅玉興奮的手舞足蹈,雙手捧著花燈就歡欣鼓舞地蹲在河畔,抿著小嘴兒鼓著腮幫子便暗暗尋思究竟該許什麽樣的願望。雲歌見她這般認真的模樣,不禁好奇地逗說道:“想好許什麽願了嗎?”


    “沒有呢!奴婢有好多好多想要許的願望,可是一盞燈隻能許一個願望,若是太貪心就不靈驗了呢!”紅玉嘟著嘴,滿心懊惱。


    雲歌不禁失笑。“好多願望?嗯,讓我來猜猜……莫非是尋個好夫家?”


    紅玉聞言麵色一紅,跺著腳氣道:“小姐!你說什麽呢?”


    雲歌揶揄地打量了她一眼,胳膊輕輕地撞了撞她的腰。“喲!還害羞了嘛?看來是被我猜中了心事不成?”


    “別在取笑奴婢了!奴婢這一輩子誰也不嫁,就一心一意地跟著小姐,當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嫁哪兒去,奴婢就跟到那兒,盡心伺候!”


    “你不用伺候我一輩子,女孩子家,到底還是為自己求一門姻緣的好!”雲歌淡淡地道,卻是極為認真。


    紅玉臉色又是一陣俏媚的紅,緊接著瞥了雲歌一眼,忽然好奇地道:“奴婢倒是真心想為小姐求一門好姻緣!希望小姐這一生都能夠過的幸福美滿!”


    雲歌怔了怔,驀然沉默了下去,並未說話,在一旁的花容笑道:“你這小丫頭,對雲歌小姐倒是極有心意。不過這雲歌小姐的姻緣自不用求了!雲歌小姐是未來瑜王府的瑜王妃,嫁進瑜王府,王爺自會好生疼愛著,你還不如為自己求一門姻緣呢!”


    紅玉聞言,臉上笑著,眉間卻不禁微微一沉。老實說,她心底並不覺得小姐嫁進瑜王府,便是一門好姻緣了。在她心目中,小姐美麗優雅,性子又極好,待她也溫善,而瑜王爺固然對小姐不錯,也是一片深情厚誼,然而到底卻是廢了一雙腿,毀了一張容貌,無論站在如何立場去衡量,這都不算一門好婚約。在她眼中,唯有品性溫良,容貌俊美,溫潤如玉的公子才與小姐登對。她心中倒是對公子蓮十分欣賞,那一日公子蓮與小姐站在一起,別提如何相配了!倘若不是皇上欽定了婚約在先,她還想為小姐與公子蓮許一個願呢!


    在她心目中,公子蓮才是小姐如意的良人了。


    紅玉摩挲著花燈,遲遲不語,心中有些矛盾,又替小姐覺得有些不值。這一門婚約固然用心,然而納蘭修若不是小姐中意的良人,那麽再好的男人,也不是小姐的好歸宿。


    雲歌看了她一眼,自也清楚她心中是什麽心思,知曉這個紅玉對她的姻緣甚為操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才多大年紀,不考慮自己的一生未來,凡是倒先為她操心操神。


    雲歌笑著催促。“你快許願吧!若是時辰遲了,這許的願可就不靈驗了!”


    “嗯!好吧!”紅玉猶豫了良久,最終還是將花燈緩緩地推入河麵,雙手輕輕地擊掌合十,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數遍:希望小姐能夠遇到一生疼愛她的良人!


    雲歌問道:“你許的什麽?”


    “我許的是……”紅玉張了張口,方要說出,然而卻驚呼了一句,連忙呸呸了兩聲,打了打嘴,沒好氣地道,“小姐,許的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要不然就不靈驗了!”


    “還有這說法?”雲歌驚奇。


    “當然有的!許的願望,隻能放在心中,這才是最靈驗的!奴婢方才許願的時候很誠心,相信神明會保佑奴婢許的願望成真的!”


    “嗯,會的,心誠則靈嘛!”雲歌毫不知情紅玉究竟許的什麽願望,隻以為這個小妮子算是開竅了為自己許姻緣呢。


    花容也將手中的花燈推入河麵,蹲在河邊雙手擊掌合十,默默地許下了願望,緊接著便抬起頭望著鳳傾笑著問:“鳳美人,你也快許個願吧!聽說在九曲河放燈許下的願望很靈驗的呢!”


    鳳傾注目著河麵上漂泊的燈,恍若未聞。花容也習慣了她的清冷與沉寂,任何時候,鳳美人都不愛開口,便總是這麽冷冷淡淡的一副麵容,望向一處,似是滿腹心事,卻又似是什麽都未在想,極少露出其他神情。冷清的神容,愈發襯得那五官過分冷豔。


    然而就在他轉過頭之際,卻聽鳳傾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


    “嗯?您說的什麽?”花容忙回過頭,好奇地追問。


    “沒有什麽想許願的。”鳳傾緩緩道。


    花容怔了片刻,卻聽鳳傾冷冷地道:“而且,我不信神靈。”


    紅玉驚呼:“天啊!鳳美人,你可萬萬不能這麽說啊!若是冒犯了神靈,那許的願望可就不靈驗了!”


    花容不禁失笑。“鳳美人為什麽不信神靈?”


    “再靈的神,也滿足不了人的貪婪與野心。倘若我許個願,希望這西涼江山都是我的,莫非神靈也能滿足不成?”鳳傾冷笑著反問,眼中玩味。


    紅玉聞言心中一驚,放眼西涼江山,天下子民,想必也隻有鳳美人才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吧!倘若這話叫有心之人聽了去,傳進皇上耳中,這鳳美人還不知會是如何罪名呢!


    花容連忙道:“鳳美人,這話可萬萬要忌口。索性如今無外人,若是叫別人聽了去,終歸不大好。”


    鳳傾視線始終望著湖麵,唇畔卻是清冷一笑,說出的話語卻是冷血至極。“若是叫別人聽了去,那人也不會活著。”


    雲歌心下失笑,感情這話若是叫別人聽去,隻怕是要被殺人滅口了!這鳳美人當然不負外界傳聞,果真蛇蠍心腸。


    這話可算是嚇壞了紅玉,小丫頭顯然被鳳傾言語中的冰寒震懾了住,縮著身子躲在了雲歌身後,半晌不敢再吱聲了。


    花容見氣氛冷下,連忙看向雲歌問道:“雲歌小姐有沒有想許的願望?”


    願望?


    雲歌怔了半天,擰了眉心,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她似乎沒有特別想要許下的願望。亦或者說,她同鳳傾一樣,也從不信神靈。若是真的有神靈,那麽她前一世便不會苟活的那般狼狽不堪。上一輩子一生都是腥風血雨,即便死也死在背叛之上,這一世雖得到了榮華富貴,然而即便是滔天財富,在一生之中也不過是過往雲煙,雖能一輩子吃穿不愁,卻給不了她想要的那個人生。


    一生空抱一生愁,千年可有千年壽?則合的蚤回頭,和著那閑雲野鶴常相守。若是能同心中摯愛一世寧靜平和,度此餘生,如今看來,卻似乎也算是一種奢求。


    花容笑道:“莫非雲歌小姐也跟鳳美人一樣,不信神靈?”


    “嗯。”


    “不信歸不信,但放燈許願卻也是花燈會的傳統,雲歌小姐今日難得有這機會,若是不許個願,那豈不算是白來這一遭了?倒不如信上這一次,許個願望,沒準真的有神靈,能夠保佑你願望實現呢!”


    雲歌看了一眼花容,覺得他說的倒也不無道理。雖不信神靈,但若是不許上個願望,那多可惜?


    於是她蹲下身來,將手中的花燈緩緩地推入湖麵,花燈漾開波紋,伴隨著清風飄飄搖搖地在河麵沉浮不定,徐徐地向著遠方飄去,卻不知飄向何方,雲歌定定地望著那盞燈,在紅玉小聲的催促下,輕輕擊掌兩下,雙手合十,默默地許下了願望。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湖上驀然刮來一陣清風,將花燈拂得更遠。雲歌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注目著


    那盞花燈,竟飄飄浮浮的,遊向了湖心小亭。花燈輕輕地撞上亭台小築的欄邊,竟穩穩地停靠下來。驀地,一隻男子白淨的手將花燈輕輕地托起。


    雲歌循著那隻手向上望去,微微一驚,便見男子靜靜地倚在欄前,姿態優雅,一襲紅衫鋪地,黑發披散在胸前,雲歌怔怔地望向他俊美的容顏,竟是容卿。


    容卿麵上也浮上一抹微詫,循著花燈飄來的方向轉來視線,卻見岸邊靜靜立著的五道身影,溫潤的視線停佇在雲歌身上,與她視線相對,久久相視,緊接著薄潤的唇角勾起一抹幽深的弧度,鳳眸眼中笑意難掩。


    與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容貌俊美,卻麵相陌生從未見過的男子,大約三四個人,圍坐在矮桌前。其中一個男子也順著容卿的視線看了過去,目光落在了雲歌身上,眼神不由得深邃了幾分。


    男子穿著一件紫色的長衫,玉帶係腰,銀冠術發,一張臉容生得俊逸非凡,尤其是那英氣逼人的眉眼輪廓,劍眉入鬢,目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不同於容卿的妖冶俊美,而是男子特有的剛硬之氣,無論是五官輪廓,還是那挺拔的身形心跳,都透著冷硬的力量美。


    隻是男子英俊的臉上,卻是冰封一片,冷清清的眼中沒有絲毫情緒,深邃幽然,令人完全捉摸不透眼神中的情愫。


    雲歌眼睛輕眯,隻是一眼,這個男子便給她一種莫名的感覺――這是個野心很大的男子,亦是個薄情至極的男子。


    雲歌臉上一笑,這倒是稀奇了,也不知今個兒是什麽日子,先是與納蘭玉跟景芙蓉撞了個正著,鬧了不小的一出,緊接著便遇上了鳳傾與花容,還一起放了燈許願,沒想到在九曲河畔,竟還遇上了容卿,這個容卿倒也真懂得風情,夜深風涼,竟還有閑情雅致包攬湖心亭品酒賞景。


    花容見雲歌望著一個望向出神,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望向那湖心亭,麵色不禁微微一驚,眼中一陣古怪的神色,緊接著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嬉皮笑臉。“倒也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兒還遇見了容卿公子與北齊太子!”


    “北齊太子?”雲歌詫異。


    花容點點頭,解釋道:“嗯!那個紫衫的男子便是北齊的太子,北浪。出身尊貴,然而十年前入了西涼作質子。”


    質子?


    雲歌一怔。


    質子便是派往敵國帝都去的人質,大多都是貴族出身。一般而言,在敵國作質子,日子都是不太好受的,一言一行,都關係著國家的生死攸關。如今西涼國與北齊國雖看似和平,實際上私底下硝煙不止,若是兩國打起來,那麽第一個受到性命威脅的便是這派來的質子了。


    以北齊國與西涼國的關係,這個北浪在京都的日子等同於階下囚無疑了!


    花容掃了一眼,驚奇道:“咦?沒想到公子策與榮王也在呢!”


    雲歌也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便見亭中坐著的另一個男子,一襲白衣月華,長袍披身,顯得溫潤如玉,斯文爾雅。一張雪玉般的麵孔,秀麗精致,眉眼如畫,就像是山水墨卷,一筆一毫,都傾盡儒雅之氣。然而白淨的臉上,卻隱隱透著病態的蒼白,一雙眼眸亦如是蒙了塵的墨玉,卻仍是難以掩蓋身上那脫俗的氣質。


    公子策?對於這名號,她倒是有所耳聞,京城三公子,公子蓮,公子策,公子玉。而這個公子策,便是公良一氏醫術最是天賦異稟的公良策。


    公良策,天下第一醫聖,名譽傲世大陸。傳聞說公良策的醫術聖明猶如神仙在世。公良策出身於西涼國四大門閥之一公良世家,公良世家世代從醫,而其更是公良家祖師爺一致公認的醫門鬼才。


    無論是什麽樣的病症在他手下,即便是隻一口氣還未咽下的將死之人,僅僅一針,便起死回生。迄今為止,這樣的傳奇,還從無打破。


    而榮王,便是七皇子納蘭宇,冊封一品榮親王,風華過人,氣宇非凡,是京城四王之首。一旁坐著的便是景慕軒,今日他一襲青衫,墨發高束,倒襯得他五官愈發英挺。


    湖心亭中,容卿輕輕地招手,喚來了疾風,在他耳畔耳語了幾句,就見疾風點了點頭,施展輕功向岸邊飛來,穩穩落地,便步履穩健地向雲歌走來。


    “雲歌小姐,鳳美人,我家公子有請!”


    雲歌一怔,容卿請她?難不成他識穿了她的身份不成?再一反應過來疾風直接稱呼她為“雲歌小姐”,想來容卿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禁心底有些無奈。她今日出門前還算是精心喬裝,被鳳傾一眼識出倒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個容卿也是眼神精明。


    遲疑片刻,雲歌便搖了搖頭。“抱歉,替我謝過你家公子。我不過是來這兒放燈許願,一會兒就回去了。”


    鳳傾幽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花容卻冷不丁附聲:“這麽早就要回去了?那多可惜啊!如今夜色正濃,月華正好,正是湖上最美的景致。況且,這坐在湖心小亭上觀望到的景色,可是九曲河畔最美的景色!況且這湖心小亭不是一般人便能坐的,既然容卿公子有心邀約,雲歌小姐就莫要錯過了!”


    雲歌不動聲色地婉拒。“不去!這會兒不早了,我還要回府。”


    “真的不去嗎?那天可惜了!”花容笑了笑,臉上露出一抹失落,“花容可是羨慕雲歌小姐有這福分!要知曉湖心小亭上的景致那可不是一般的賞心悅目,再配以皇家最精致的糕點,玫瑰酥,芙蓉酥酪,再悠閑地品著小酒,賞著美景,那滋味,嘖嘖!人生美事也不過如此了!”


    雲歌心念不禁一動,有些癢癢了起來。沒先到這容卿還挺會享受的,玫瑰酥,芙蓉酥酪,聽著便是美味。


    然而如今時候卻也不早了,因此雲歌仍是搖了搖頭。“我還是該回府去了!”


    “哎!那多可惜啊!”花容搖頭歎息,“這九釀古井貢,可不是誰人都能有幸一嚐其中滋味的啊!”


    “九釀古井貢?!”雲歌眼光不著痕跡的泛過光亮。


    “是呀,有容卿公子在,這九釀古井貢可是少不了的美酒!雲歌小姐難道不想嚐上一嚐?”花容循循善誘。


    雲歌皺了皺眉,心間卻是作著掙紮,腦海中不自覺地便回憶起那日嚐過的九釀古井貢,那清冽入喉的滋味,當真是人間絕品,以至於她一直惦記如今。


    猶豫了良久,最終,她仍舊熬不過美酒糕點的誘惑,仍舊惦記不下那九釀古井貢的滋味,便緩緩地點頭答應。“好,那去吧。”


    說著,她便轉過頭對絕影與紅玉道,“你們在這兒先等著我。”


    紅玉點點頭。“嗯!小姐當心!”


    鳳傾見她開口說去,臉色竟不禁緩和了幾分,踏前了一步,足尖一點,身姿便如仙人一般飄飛而去,猶如踏雲駕霧,優美的背影襯著湖麵上的籠籠水煙,緋紅的裙裾輕拂湖麵,竟像是人間仙境。


    雲歌站在岸邊,卻見疾風走近了過來,小心地問:“雲歌小姐,若不介意疾風冒犯,還請疾風帶您過了這河!”


    “不用,我自己過河!”雲歌阻止了他伸過來的手,亦踏前一步,足尖輕然躍起,踩踏著湖麵翩翩然向著湖心小亭飛去,穩穩地落地。疾風緊跟而後,領著雲歌與鳳傾過了九曲長廊,直至將她們領至亭口,這才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鳳傾微微欠身,各自向著亭中靜坐著的四個男子行了一禮。“瑜王府鳳傾,見過榮王爺,見過瑾世子,見過齊太子,王爺世子金安,太子萬福。”


    “見過公子蓮,見過公子策,兩位公子貴安。”


    容卿唇畔含笑。“此刻無外人,大可免去這些縟節。”


    “謝過蓮公子。”鳳傾緩緩地起身。


    納蘭宇見到鳳傾,不禁笑道:“時隔多時不見,鳳美人依是這般風華脫俗,無需胭脂濃抹,卻也是妖嬈嫵媚。隻是今日怎麽不見九弟?”


    鳳傾看向他,淡淡地道:“王爺如今身子不適,便在府上歇息。鳳傾在府上待著生悶,便想著出來逛逛燈會。”


    “九弟的身子還是不見好?”


    “嗯。”


    納蘭宇無奈一歎。“有沒有請禦醫看過?”


    鳳傾口吻依是淡漠,餘光卻冷不丁地瞥了一眼坐在一邊手執酒杯沉寂不語的容卿。“榮王應該知曉王爺的脾性,王爺素來不喜外人親近分毫。”


    “也是!”


    納蘭宇搖頭歎息了一聲。“父皇一直都掛念九弟的身子,隻是九弟性子向來古怪,不喜外人親近,因此這病體便總是拖著,不讓人看,也不見好。”


    北浪臉上沒有絲毫反應,驀然察覺到鳳傾身後還站著一道人影,麵無表情地將視線落在了雲歌身上,與此同時,景慕軒,公良策與納蘭宇的目光也紛紛將向雲歌看來。


    容卿亦向她看去,隻見她似乎是無心聽他們之間的寒暄,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個勁兒地向著桌上飄,盯看了半晌,便見桌上的那隻酒盅,一股酒香氣散發出來,漫溢在空氣之中,鼻尖嗅了嗅,不禁心馳神往。


    這九釀古井貢,當真是人間絕品!單是這酒香氣,便不禁令人心兒也醉了!


    雲歌心中又惦記起那日嚐過的一番滋味來。


    “這位是……”納蘭宇望著雲歌怔怔出聲,這個少年容貌好生美麗,秀麗的臉容,不凡的氣度,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美韻,好像就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一般。隻可惜是個少年郎,若是女妝打扮,論氣質論容貌,定是不輸給任何女子的。


    細細一想,這個少年,似乎在哪兒見過?!然而記憶之中,卻沒有多少深刻印象。


    容卿淡淡地道:“王爺,這人兒你應該見過,便是慕容相府的慕容雲歌!”


    慕容雲歌!?


    納蘭宇眼中微驚,哪裏能想到眼前這般不俗的少年竟是世人口中那般不堪的慕容雲歌?他心中頓時明白過來,想必這個慕容雲歌定是為了出府,女扮男裝,喬裝打扮。難怪他覺得眼熟,元夕宴上那一曲江山長歌他至今記憶猶深。然而距離太遠,他那一日始終未看得清楚她的真容!倘若那一日瞧得清楚慕容雲歌的模樣,隻怕他就要向父皇請旨賜婚了!


    這般女子,即便是這麽瞧著,也是一種雲淡風輕的享受。


    “原來是慕容相府慕容雲歌,本王早有耳聞,倒沒想到今日有緣一會!”納蘭宇笑道。


    “王爺幸會!”


    納蘭宇還想開口,卻聽容卿平靜地道:“歌兒,既然來了,怎麽不坐下?”


    雲歌本就無意與納蘭宇寒暄,心中仍舊惦記著美酒佳肴,見容卿開口,便兀自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鳳傾也緊跟著落座,挨著雲歌一邊坐了下來,與北浪相對,兩個人相視了一眼,兩雙清冷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匯相撞,兩個人眼底都驀然劃過一絲危險的血意。


    察覺到兩個人有些不對勁的對視,雲歌一眼掃向齊太子,不知為何,這個男子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滿目陰沉深黯之氣,一眼望去,卻怎麽也望不穿眼底,猶如迷霧重重,更叫人難以親近。


    容卿替她斟了一杯酒,雲歌心中不禁歡喜,心底碎碎念著,隻可惜這九釀古井貢太過希貴了,不知她若是向容卿討要一壇子,他會不會情願?納蘭宇如今心思全都在雲歌身上,先前原本與公子策所談的話題也無心繼續下去,看向了慕容雲歌,笑著調侃道:“早先便聞慕容相府千金慕容雲歌,美貌冠絕京華,如今一見,果真浪得虛名!”


    雲歌一笑,卻著實不想理會他。然而不理會,卻又不合規矩,於是便一笑敷衍而知。“王爺過獎了。”


    這個榮王爺話怎麽那麽多?雲歌心中嘀咕了一句,她來可是為了品酒賞美景的,不是來跟他廢話的。


    納蘭宇又笑道:“嗬嗬!眼下雲歌小姐來得倒是真好!本王與瑾世子正在應景吟詩作對!早聞慕容相府雲歌小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若是雲歌小姐有這份雅致,倒不如與同我們一道?”


    慕容雲歌聞言,心中暗暗腹誹,還吟詩作對,琴棋書畫呢!她可不是從前那個溫良才華的慕容雲歌了!什麽作對子吟詩,她根本不會任何詩詞歌賦,連撥弄個琴弦都不會!從前都是過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那段歲月麻木不仁,她哪裏有什麽閑情逸致去玩弄這些風情?


    於是她也懶得理會納蘭宇,隻手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酒香氣沁人心脾,清冽潤喉,當即享受隻咂嘴,一副放蕩不羈的雅俗之態,卻絲毫沒有尋常名門閨秀的約束姿態。


    “喂,我說,你這酒可是真品古井貢?”雲歌問了一句。


    容卿眉間微蹙,轉過臉來望向她。“為何這麽問?”


    雲歌道:“我聽人說,這九釀古井貢可是天下第一酒莊釀造的上上之品,每一杯都十分珍貴。在西涼國也隻有皇上才有這資格品著酒!而且我還聽說,這九釀古井貢釀造工藝極為繁複精細,一年才釀那麽一壇酒,過五年才能出窖起封。一杯千金,王公貴族都不一定喝得起!你這一壇又是哪兒來的?”


    容卿挑眉,卻是一笑,淡淡道。“天下第一酒莊是容府名下產業,你說這酒是哪兒來的?”


    “什麽?”雲歌驚奇瞪他,“天下第一酒莊竟是容府名下的產業?”


    “嗯!”


    “那……那這酒……你想喝多少便能喝多少了?”雲歌不自覺的勾舔了唇瓣,極為羨慕。


    “未必。”容卿道,“如你所言,九釀古井貢釀造工藝繁複精細,一年才釀造那麽一壇,五年起封,因此也不是想喝便能喝得上的!今日,你算是有口福了。”


    雲歌忽然一笑。“既然天下第一酒莊是你家的產業,那麽跟你討一攤子古井貢,自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要?”容卿問。


    “嗯!向你討上一壇子,就一壇!我絕不貪心!”雲歌眼眸亮亮的。


    “開口就討一壇子,還說自己不貪心?”容卿放下酒杯,唇畔清淺勾勒。


    雲歌有些死乞白賴道。“就一壇子,這天下第一酒莊既然是你們家的,那麽一壇子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麽!況且,我們交情都這麽深了……”


    “交情?”容卿眼中玩味,“你又不是我的夫人,我們之間有何交情?”


    “你……行了行了!沒交情就沒交情!那我跟你買,這總成吧?”雲歌道。


    “嗯!成。”容卿思襯片刻,驀地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一萬黃金。”


    “一……一萬黃金?!”雲歌大驚,這會兒才驚覺眼前這個男子不但腹黑,更是有著資本奸商的本質!


    “一壇子,你要我這麽多錢?”


    “很貴嗎?”容卿一笑,跟她細細算來,“外界傳聞,九釀古井貢,一杯千金,這一壇子便有一百杯在裏頭。我要你一萬金,似乎也合常理。”


    靠!常理個屁!一壇子就要一萬金,喝了這一萬金就算是沒了,感情她喝的不是酒是錢!一壇子一萬金,那這一杯千金,一口豈不是一千金沒了?


    這麽算來,她驀地又覺得這酒香氣裏還飄著一股子銅臭味!


    “貴了貴了!”


    “哪裏貴?”


    “哪裏都貴!一壇子一萬金,你心腸怎麽那麽黑!”雲歌沒好氣地控訴。


    容卿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低魅的聲音緩緩地逸出:“既然你不領情,那還是一壇十萬黃金吧。”


    靠!十萬金!這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嘛!天底下哪有一壇子十萬金的酒?


    “我看你不隻心腸黑,你心肝脾肺腎都是黑的!十萬金,你怎麽不要我一百萬兩金一壇子呢!”雲歌鄙夷地瞪著他。


    “你若情願給,我自也樂意收下。”容卿慢條斯理地開口,奸商的本質更是顯露無疑。


    “……”雲歌頓時無語了。


    見過無恥的,可沒見過這麽無恥的!說一百萬兩黃金,他還真敢要!


    “我哪兒來那麽多錢!”雲歌白眼一翻。


    容卿幽幽地道:“聽說,你昨日一大清早便命人上了睿親王府討要地契黃金。睿王府名下那麽多地皮與鋪子都到了你手中,區區一百萬兩黃金,又算得了什麽?”


    景慕軒臉色一黑,容卿這話的確不假。睿親王府名下產業雖不能同容府那傾國的榮華比較,卻也毫不遜色。單是被慕容雲歌贏過去的那一半產業,相比起來,區區一百萬兩黃金,當真是算不得什麽!


    納蘭宇則有些麵色詫異,有些聽不明白容卿與慕容雲歌究竟在說什麽。他那一日不在銀鉤賭坊,自也不知道慕容雲歌贏了睿王府一大半家業的事。於是他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景慕軒,景慕軒卻也不情願解釋,畢竟他的賭技向來精湛,然而卻輸給了一介女子,畢竟不是多體麵的事。


    雲歌皺了皺眉,卻道:“一百萬兩黃金的確算不得什麽!隻是一百萬兩黃金就喝那麽一壇子酒,哪裏能情願?容府金山銀山,還缺那一百萬兩黃金不成?我看你是分明想宰我。”


    容卿看著雲歌,眉梢微挑。“你如何知道我家金山銀山?你見過?”


    雲歌抿了抿唇。“隻是打這麽一個比方嘛!又不是真的說你家堆著金山銀山!”


    “真如你所言,容府金山銀山,我還屑於宰你這點兒油水?”容卿一笑,說出的話卻讓雲歌臉色一黑。


    “你……”


    然而雲歌卻是心中清楚,她雖摸不清容府究竟有如何富可敵國的家底,然而憑容府名下的財力,還真是瞧不上她如今手中的金子。


    雲歌氣得磨牙不止。“我不過就問你討一壇子酒,你卻要我一百萬兩黃金一壇,這不是宰我是什麽?”


    容卿臉上一笑,優雅地托腮看著她,驀地側了側腦袋,鳳眸輕眯。“不過是逗你好玩。”


    “你……”雲歌又是一口氣血悶在了胸口,一時不知如何表情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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