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她開沒開口說明,他這便已是拒絕了,於是歎息道:“我還未道明來意,你便猜出我的來意,公良公子心思倒是細膩的很。不過我還未開口,你便拒絕了,著實不留情麵。”


    公良策凝眉。“還望見諒。”


    見諒?


    “公良公子天下第一醫聖,若是你都不肯出麵,那天底下我還能有求於誰?”雲歌道。


    公良策失笑道:“醫者尚不能自醫,一身頑疾都有心無力,談何天下第一醫聖?”


    慕容雲歌微笑挑眉,望向他輕聲道:“公良公子身為醫者,難道醫者不該抱著一顆仁慈的心麽?見死不救,愧為醫者。”


    公良策淡淡道:“先祖遺命,不敢違背。”


    他的口吻恬淡,卻堅定不容置疑。雲歌不語,靜靜地望著他,清冷的眸子情緒起伏,原本一汪平瀾的眉心擰起一個深深的褶皺來。


    公良策的四不救之一,便是慕容家之人不救。醫者門規不能打破,她自然清楚,強人所難並非是她所好,可她更不能眼睜睜地望著絕影去死!


    想到這裏,雲歌緩和的口吻,以一種她從未有過的語氣輕輕道:“你說慕容家之人不救,可我要請你去救的人並非是慕容家的人。”


    公良策“據我所知,絕影公子是慕容老太君生前的第一暗衛,而老太君謝世之後,絕影公子便跟隨你左右,如此說來,他雖不是慕容家血脈,然而卻也是慕容相府之人,我,不救。”


    雲歌暗暗一驚,麵上卻故作不動聲色。“你怎知道?”


    公良策低笑道:“不巧,那一日,我也在場。想必,你是為了你的暗衛而來的。”


    雲歌微微前傾了身子,一雙清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在他身上,沉冷發問:“既然如此,那你到底救還是不救。”


    “我先前早有回答過你。”公良策不緊不緩地道。


    雲歌優雅微笑。“若是,我要你救呢?”


    公良策眼光微錯的一瞬,一柄鋒利的冰涼便橫在了他的脖頸之間。他眸光微微垂落,便望見不知何時,她的袖口探出一鋒短劍,而她不知何時,欺近了他身前,一雙眼睛冷冷地盯住他,眸中寒光瀲灩。


    公良策微笑,卻不驚不怒,薄唇微啟。“你威脅我?”


    “威脅你又如何?這次夜半出來會你,便是來請你出麵救人,哪知你不肯救,我也別無他法。”


    眼下絕影時日無多,她根本等不及太多時候,她不能看著絕影死去,因此不論什麽手段,她都要救活絕影!


    公良策目光中掠過淡淡的笑弄,淡淡地反問:“我本就是半死之人,難道還會怕你的威脅麽?”


    雲歌冷笑著,將手中的短劍“死於半死,到底還是差半個字的!”


    公良策眼眸微微彎了彎,含笑的眼神猶如春風一渡,視線流轉間,笑意漣華。“為了一人性命,傷害另一人的性命,慕容雲歌,這就是你所謂的‘仁慈’?”


    雲歌道:“我本就不是仁慈之人。為了達到目的,我甚至會不擇手段。這個人,你必須救他!”


    “我為何要救他。”


    “因為我要你救他。”


    公良策錯神了情緒,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好生霸道。”


    “你倒是好生頑固。”雲歌不冷不熱地反補一句。


    公良策頓了頓,冷不丁問道,


    她皺了皺眉,驀地道:“我倒是很好奇,他不過區區一個暗衛,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為主子效命,理所應當,即便是刀山火海,死也不足為惜。而你竟不惜為了他將劍架在我脖子上?”


    “他不是奴才。”雲歌冷冷道,“一個人不惜將性命都傾付於人,若是再將‘奴才’這兩個字強加與人頭上,不覺得很不公平?”


    “公平?”公良策抿唇,“這世間,不公事實在太多,一介凡夫俗子,根本無從抱怨什麽,也沒有這個資格。”


    雲歌不耐道:“我不要聽這些。我隻問一句,這人,你到底是救不救!?”


    “我若不救,你可是會殺了我?”公良策清清冷冷地反問。


    雲歌怔了怔,點了點頭。她還願以為公良策會答應,哪知下一刻,他便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救。”


    “你……”雲歌一怒,一把便掐住了他的喉頸,指尖微微蘊力。


    而公良策顯然也意識到她會有此舉動,麵色卻波瀾不驚,隻定定地望著她,一雙眼神平靜如水覆,絲毫沒有驚怕之意。亦或者如他所說,他本就是半死之人,根本不怕死。


    指尖緊捏著他的喉骨,力道之大幾欲令人窒息,而公良策的麵色也越發慘白,即便如此,除去窒息的鐵青,他的臉上依是沒有任何神情起伏,即便是連一絲慌亂都沒有。


    雲歌咬了咬唇,猛地放開了手。“罷了!”


    離了她的鉗製,公良策身子一個不穩,重重地撞靠在窗扉,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平靜地望著她,微微一笑,開了口。“怎麽?不是要殺了我麽?”


    因為方才雲歌當真是指尖蘊了力的,一番窒息,他的聲線不由得有些沙啞。


    雲歌冷笑道:“殺你有何用?殺你,也救不活絕影!你醫德蓋世,沒準我殺了你,就要遭得老天天譴!不值當。”


    公良策勾弄唇角,卻沒再言語,而是靜靜地起身。“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雲歌撇過頭去,沒再看他一眼。公良策下了馬車,便緩步離去,一襲月牙白的身影,漸漸的融沒在了夜色之中。


    雲歌靠回座背,指尖撫弄眉心,疲憊地道:“回相府!”


    馬車一路驅回相府,然而這一夜,雲歌卻是守在了絕影床畔,一夜未眠。[.超多好看小說]公良策不願意出麵,西涼國自然再無人能夠醫活絕影,她心中早已絕望透頂,隻想著能夠在絕影最後的時日,陪伴他走完。


    這一夜,絕影內功徹底散亂,氣血攻心,不斷地嘔血。紅玉忙前忙後,累得心力交瘁,從雲歌一回來,她便望見小姐臉色並不好,便也猜出絕影的傷情毫無指望,因此不由得傷心起來,失魂落魄。


    然而與此同時,慕容芸也沒歇息好,這幾個夜裏,她一直心神不寧,惶惶不安度日。


    這慕容雲歌下手也當真是很,知曉慕容芸很是在意自己的臉,幾巴掌不但蘊了內力,掌掌往臉上招呼,打得她三天來臉上都沒什麽知覺,夜裏是疼得翻來覆去。


    徐氏也過來看了她幾回,無非就是詢問她臉上的傷究竟是怎麽回事?


    慕容菡雖向她說明了當時的境況,然而她卻要聽慕容芸親口解釋,她才信。


    可無論徐氏怎麽追問,軟硬兼施,慕容芸皆閉口不答,根本沒提起一個字,便說隻是自己摔的。可徐氏心裏終歸清楚的,這摔能摔得兩邊臉頰都腫起來?還能甩出這麽深的五指印?不但腫了,都充血了,隻怕沒半個多月是見不了人了!她也時常掌摑教訓下人,然而縱然她下手算重的,卻也沒留下這般可怖的傷!


    可慕容芸卻死死地閉住了嘴巴,這一回,慕容芸是真的怕了,如今誰人在她麵前提及慕容雲歌,那個女人,在她眼裏等同於修羅!


    不,簡直是比惡鬼羅刹都要恐怖上幾分!以至於每次去向慕容誠請安,路過西苑時,偶爾一瞥見到慕容雲歌的貼身婢女,都跟見了鬼似的,夾著尾巴低著頭繞著道走。


    前幾日真正見識了慕容雲歌的狠,她心中對她已經是恐懼到了極致。為了能夠醫治好臉上的傷,她不得不散盡了積蓄,將平日裏最珍惜的首飾都撥了出去,多少算是保住了顏麵。


    這件事便暫且風平浪靜了過去。


    慕容誠平日裏本就繁忙,根本無暇顧及後院的事情,徐氏也想查查這件事,然而如今後院的下人都怕了慕容雲歌,嘴巴閉得死死的,徐氏更是無從查起了。


    而慕容菡呢,最近幾日與慕容芸關係攀得很近,她心裏極度怨恨慕容雲歌,無論如何都想扳倒這個礙眼的絆腳石,然而她了解慕容芸欺軟怕硬的性子,又怎麽會猜不出慕容芸如今是什麽心思?


    那一日她便把話說清楚了,隻是這幾日她並未再提起,好似根本不願理會這事,也懶得追究她的過錯,因此,暫時也無人提及了。


    這幾日,根據慕容芸托人帶回的藥方好生調理,這慕容芸的臉上竟奇跡般的有了起色,傷口在慢慢的愈合,就連大夫都無不驚訝。


    漸漸的,慕容芸又與慕容菡走得近了,向她打開了心門,有什麽心事都會向她傾訴,然而卻惟獨當日後花園的事閉口不提。


    隻是到底是怕極了慕容雲歌,這幾日來,慕容芸算是安分了不少,畢竟是吃了苦頭的,況且她膽子本就不夠極端。當人怕極了一個人,自然再沒有膽子與她對著幹,甚至是一點兒都不敢招惹她了。況且那一日慕容雲歌早就撂下了狠話,聽她的話裏頭,根本不像是在同她說著玩。那一日她動手全都是動的真格,這都幾天過去了,她臉頰仍舊高高腫著,好久都不消減。


    然而,越是風平浪靜了,這慕容芸心裏,反倒越不踏實了。每當清晨照著鏡子對著那張臉,即便傷好了些許,卻也回不到從前那個秀麗的容貌,到底留下了些創傷。她心裏無不痛恨,痛恨的同時,心下亦是恐懼難安,心驚膽戰!生怕日後在這相府裏,就要被這慕容雲歌欺在了頭上了?


    那往後她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她可不願意這麽看著人的臉色過日子!


    越是擔心,越是怕,越是怕的同時,亦是痛恨!不得不說,人的心思,就是這麽矛盾,凡是物極必反。怕上一個人,自然規規矩矩不敢對著幹。但怕死一個人,那麽這心態,可就會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了!


    如今的慕容芸,對於慕容雲歌的恐懼近乎有些瘋狂!


    這一晚,慕容芸終於有些坐不住了,於是便找到了慕容菡。坐在她麵前,慕容芸始終顯得有些忐忑不定,眼眶泛紅,臉色淒楚。慕容菡見她臉色不對勁,又見她臉上的傷還未好,於是便關切地問道:“芸兒,你臉上的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能說與我聽聽嗎?”


    慕容芸猶疑再三,鼓足了勇氣,這才緩緩地道出:“是……是慕容雲歌……打、打的……”


    提起這個名氣,慕容芸心中更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得擠出這四個字。慕容玲聞言,臉色大變,故作驚訝道:“竟然是慕容雲歌打的你?打的那麽重,你怎麽不同父親說,讓父親替你做主呢?!”


    “上一次幾位姐姐也被她打傷了,可是父親卻也沒有懲罰她,不是嗎?”慕容芸反問,慕容菡的麵色當即便有些難看了下來。


    “再說了,我說給父親聽,他多半不會信我的!”


    一會想到那一日的情景,猶如夢魘般在眼前一一閃過。慕容芸臉色頓時慘白如紙,愈發心驚膽戰地害怕起來。


    “況且,我也……我也不敢告訴父親呀!要是讓那個賤女人知道了,恐怕是不會放過我的!慕容雲歌……她變了,變得好可怕!換作以前我也不信她會對我出手。……可那一日,的確是她打的我!”她頓了頓,急急地道,“姐姐,平日裏最數你心思剔透,你替我想想,這到底是該如何是好呢?她能對我出這一次手,便能對我出第二次手!這回心情好了留我性命,倘若下一回呢?”


    慕容菡微微擰眉,垂下了眼眸,手卻忽然被慕容芸緊緊得握了住,就見她無不害怕得道:“姐姐,你可是沒見那一日的情景!那個小賤蹄子,可是說要殺了我啊!那般的無情,冷酷,她哪裏還是從前的那個七妹,分明是厲鬼的化身了!我就總覺得自她死過一回之後就變得不太尋常,那一日姐姐我才是真真的眼見為實啊!姐姐,想想辦法救救妹妹吧!難道你要眼睜睜得看著妹妹被弄死在她的手裏嗎?”


    慕容菡道:“莫不如,咱們請法師來驅驅邪?”


    “這能管用嗎?倘若她知曉這背後是我的主意,豈不是要……殺了我!?”最後三個字,幾乎都在顫抖。


    “那依著妹妹看,妹妹想如何?”慕容菡淡淡地看著她,心中亦是思緒紛亂。


    慕容芸白了一張臉,唇瓣緊張得戰栗不已,聲音驀然變得陰狠異常,脫口而出:“弄死她!”


    “芸兒……”饒是慕容菡,都被她這份狠辣給嚇了不淺,愣愣得沒了話語,瞪大了眼眸傻傻地看著她。


    往日裏,這後院裏你爭我鬥算是常有的事,算計層出不窮,可縱然是再如何鬥,都不至於到這般不惜要弄死人的地步!


    慕容芸緊捏著拳頭,一字一句從齒縫中咬出:“怎麽?難道不弄死她,還要等到她先來弄死我嗎?姐姐,先下手為強啊!”


    慕容菡咬住了唇瓣,顯得有些為難。


    這事,當真是太絕了。


    慕容芸見她臉上遲疑不決,於是又慌亂道:“姐姐,你就真的沒有法子了嗎?這幾日我一直沒能睡好,噩夢連連,總能夢見那一日的情景,夢見她那嗜血的眼神!姐姐,我怕啊,怕哪一日妹妹我死得不明不白,都不知道怎麽被她害死的!”


    房間裏忽然詭異得死寂了下來。


    “好吧,我想想法子……”慕容菡點了點頭,忽然意味幽深地道:“不過話說回來,妹妹,據我所知,你不是埋了一壇子東西在後院麽?如今已好啟封了吧?”


    “你……”慕容芸聞言,驚怔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知道她的這個秘密。


    “你都知道?”


    “隱約知道一些,隻是不知道你埋下去的究竟是什麽。”慕容菡淡淡地道。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慕容芸的一舉一動,她平日裏都派人緊盯著,因此即便慕容芸再小心,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如今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妹妹,你倒是告訴我,你埋下去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慕容菡好奇地問。


    “好吧……姐姐,你等我一會兒。”慕容菡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忽然緩緩地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多時,她便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樣小東西又回來,將這小玩意兒放在了慕容菡的麵前。


    慕容芸疑惑不解,低下頭,就見是一樣被錦帕緊緊包裹著的東西,將錦帕層層掀開,便露出了一隻精致漂亮的香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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