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夕沅看到黛‘玉’的表情,再一眼瞟到喬樂庸疑‘惑’看向自己的眼神,忙撇開了眼睛,深深的皺起眉頭,強壓下那中人‘欲’嘔的感覺。


    那喬樂庸原本因為水夕沅的驚叫起了疑心,不過經了黛‘玉’這一嗬斥,在看到水夕沅的表情便又消除了,想想也是,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能被太後派出來做事,想必在太後處有些地位,蕭天正被折磨良久,每日身上都被抓撓的鮮血淋漓,又沒人肯服‘侍’著換衣換被,他‘床’上的用品,身上的衣物早已經不知道被血浸透了幾層,就這暖閣裏也是血氣撲鼻、腥臭難聞。小姑娘看見難免不驚著的。


    “喬公公,這裏不需要別人了,你先帶他們出去吧!”黛‘玉’對著喬樂庸微點了點頭。看喬樂庸遲疑,遂道:“還是喬公公也有心,想留下看看太後送給皇上的是什麽東西?”黛‘玉’輕挑了挑眉‘毛’,眸含戲謔。


    “啊……不……不……不用了。”喬樂庸臉上一白,眼神閃爍著慌忙躲開了黛‘玉’的眼睛。明明那雙眼睛明媚照人,為什麽他卻覺得瘮的慌。也許,滲人的不是眼前的這個年輕姑娘,而是他背後的那位太後吧。喬樂庸自我安慰地想著。想他也活了一把年紀,若說被一個姑娘嚇到了,自己心裏也覺得難以接受。


    喬樂庸訕訕地帶人退下去了。水夕沅上前一步,就要到皇上‘床’前去看視,卻被黛‘玉’悄悄拉住了,水夕沅不解地看了一眼黛‘玉’,卻見她正向自己使著眼‘色’。水夕沅靜下心,也聽得外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由的怒從心頭起,“姐姐,我去打發了他們。”她所謂的打發無非是出去將那些人喝退了下去。


    不過黛‘玉’卻是微微一笑,拉住她道:“妹妹何必衝動,這些不入流的人物豈能髒了你我姐妹的手,待會兒隻管回了太後,太後自會讓人來處理的。”


    聲音不大,聽在外麵人的耳中卻是猶如炸雷一般。太後的手段,他們可算是見識過的,不說別的被暗地處死的奴才,但就是皇上身邊的那位喬公公就……就是皇上,如今也落得了這個下場,這還是她的親兒子呢!窸窣的聲音再次想起來,又急又快,很快便又安靜下來。


    “皇上,皇上……”黛‘玉’和水夕沅走到‘床’邊,看著那如蝦子一樣蜷縮在龍‘床’上,連昏‘迷’中都皺緊了眉頭的人,心頭也覺的酸楚。他一定是受盡了各種非人的痛苦,身上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完好,衣服被撕得一條一縷,沾滿了暗褐‘色’的血漬,幹巴的如同大旱天氣裏卷起的泥巴一般。


    “沅妹妹,你去‘門’口守著。”黛‘玉’看皇上昏‘迷’不醒,遂對著水夕沅道。手下不毫不停歇,暗暗運起內勁,在蕭天正的身上幾個‘穴’道處啪啪拍了下去。不一時,就見皇上悠悠醒轉了過來,隻是稍稍一動彈,就忍不住渾身的疼痛,呻‘吟’出聲。


    “皇上。”黛‘玉’上前一步,微微躬了一躬。


    “你是……”強忍住遍體的疼痛,蕭天正的目光有些渙散,雖然聲音有些熟悉,但眼前那張陌生的麵容讓他不由地戒備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受盡折磨,也親眼看著那些原本終於自己的人被殺死在眼前,而很快又有另外的麵容酷似的人取代原來的位置,如今,他已經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林黛‘玉’。”黛‘玉’輕輕吐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揭下了臉上的那張麵具。“皇上親封的康林郡主。”


    “是你。”蕭天正吐出一口長氣,忽然一笑。“嗯,長的像,聲音也像。那個‘女’人還是不死心嗎?無論她使出什麽手段,我也不會將‘玉’璽和虎符‘交’給她的。”


    “那個‘女’人?”對於蕭天正的質疑,黛‘玉’並不以為忤。單從他現在的境況,就能看出他這些天來所承受的一切。有所懷疑,才像傳說中那個英明的君王。“可是太後?”


    “太後?”蕭天正一愣,“母後莫非也被她控製了?”黛‘玉’的罥煙眉不由地又皺了起來。皇上竟然還被‘蒙’在骨中,並不知這一切很可能就是太後所指使的。從剛才那個“喬樂庸”反應,很明顯就算太後沒有參與,她也是知道龍乾殿的一切的。她既然知道,又如何能讓親生兒子遭這樣的罪,唯一的答案,依舊指向黛‘玉’之前的猜測,隻是此刻,黛‘玉’並不想說出來打擊蕭天正。


    “怪不得不容三位親王前來探視,原來……皇上且請再忍耐一日,我這就回去,將皇上的景況稟知幾位王爺。父子情深,王爺他們一定不會容忍皇上再遭此苦楚。”黛‘玉’知道蕭天正這會兒並不敢相信任何人,轉身便想離去。至少她已經親眼看到了皇上如今的情況,回去與蕭翰陽、蕭翰宸他們說明,蕭翰翎不敢說,至少,蕭翰陽是肯定會相信她的。到時候以他在朝中的實力,要救出皇上應該不算太難。隻是太後……想到那個可能,她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


    “你……過來。”蕭天正喘了幾口粗氣。他與黛‘玉’的接觸並不算太多,但這個‘女’子身上有著一種獨有的氣質,對於很多事情,哪怕她表現的熱切,可卻總有一種旁觀者的感覺,這讓蕭天正記憶尤其深刻。這是他在身邊這位‘女’子的身上也看到了的。他決定相信她。


    黛‘玉’回頭,不解地看了蕭天正一眼,卻見他吃力地抬起手臂,想要掀起‘床’頭處身下的被褥。隻是奈何他早已是渾身無力,隻是稍舉起了一下就乏力地放下了。


    “我來吧。”黛‘玉’淡淡地道。彎下身子,撲鼻的血腥氣讓黛‘玉’‘胸’口一陣陣的翻騰,她的臉也在瞬間變得煞白,勉力地壓下那惡心的滋味,伸手想要將蕭天正向‘床’的裏邊挪上一挪。可是,她的手才剛剛觸到蕭天正的肩膀處,卻見那皮膚如焦脆了一般,一碰就是一個血口,鮮紅的血液登時沁了出來。


    “嘔……”黛‘玉’終於是忍不住了,急忙轉臉幹嘔了兩下,終於還是強壓了那翻江倒海般的嘔吐感,有些歉意和無奈地看了看蕭天正。


    蕭天正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他自己清楚,黛‘玉’能敢於碰觸此時的自己,已經不是尋常‘女’孩兒能做的事情了,隻是,那該死的隱嵐……蕭天正閉上眼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積聚著全身的力氣,終於向裏翻了一翻。黛‘玉’亦動作迅速地掀起了蕭天正身下幹硬如黑鐵一樣的錦褥,褥墊之下得‘床’板並沒有什麽可疑之處,不過當蕭天正將手放到某處之時,卻聽得‘床’頭處的地下響起了細微的聲音。


    果然……看到那個明黃錦緞的小包袱,單從外表形狀就能看出,裏麵正是蕭天正受盡折磨的源頭——傳國‘玉’璽以及能夠調動全國兵馬的虎符。


    說起來,大楚傳國不足百年,東南西北四路大軍以及京城的禁衛軍雖然都有各自的統帥,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皇帝手中還握有一枚重要的虎符,不見虎符,哪怕就是幾位王爺也是不能調動整個天下兵馬的。可以說,這麽一枚小小的虎符,關係的卻是整個大楚的天下。


    如今黛‘玉’捧在手裏,卻絲毫沒有一分的‘激’動和欣悅,而是仍舊微微皺著眉頭,直接將其打開放在蕭天正的‘床’頭,那動作表情仿佛是在放下一個天大的麻煩,這讓蕭天正就覺得有幾分不甘。


    “將這個‘交’給……陽兒。他自明白……明白我的用意。”蕭天正這會兒並沒有力氣和黛‘玉’理論什麽,隻得斷續地說出自己的意思。自己被榮妃困於此地,蕭翰翎知不知道且不說,但就他是趙新榮親子這一節,蕭天正也不會再信任他。至於翰宸,雖則出生時就有真龍降世一說,但不過剛回朝中不久,根基不穩,如今他能想到的也隻有蕭翰陽了。


    黛‘玉’的眉頭再次籠了起來,眸中也含了幾分遲疑之‘色’。傳國‘玉’璽將於翰陽,這是否意味著……更何況皇上如今已是這個情狀,可以說是朝不保夕,若真有個意外,那皇位……難道真要被束縛在皇宮這一方天地之中?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蕭翰陽雖與她說過無心皇位,可是當這九五之尊的位置擺在眼前,難道他真的不會動心嗎?


    蕭天正似乎看出了黛‘玉’的猶豫,微微一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意。他就知道沒有人會對這個不動心。之所以選擇蕭翰陽,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人是林黛‘玉’。她的另一個身份——蕭翰陽的未婚妻。若蕭翰陽能承繼大統,那她的位置就是全天下‘女’子的夢想,一國之後。可以說蕭天正的條件對於尋常‘女’子來說不可謂不‘誘’人。所以看黛‘玉’遲疑,還以為她是被驚住了。


    正在他得意於自己對人心的考量之時,黛‘玉’卻開口了。“我能不能代翰陽說‘不’?”


    蕭天正一怔,抬眼看向黛‘玉’,卻見她眼神澄澈安然,語氣也如靜水一般,便知道她說的乃是真心話,“你……不想讓陽兒……”


    “是的,我不想。”黛‘玉’靜靜地答。


    “可是,他若做了皇上,你就將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蕭天正說的急切,忍不住咳了起來,這一咳又牽動渾身的痛處。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死死的咬緊牙關。他不想在這樣的一個‘女’孩麵前失態。


    “皇後?”黛‘玉’撇開眸子,輕笑。“沒錯,那是全天下‘女’子最至高無上的存在,可也是最被拘束的存在,因為所有人的眼光都會停留在她的身上,所有的規矩,所有的束縛,她都要一絲不苟地執行,她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活著,那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更何況……”更何況做了皇上、皇後,便會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縱使蕭翰陽愛她,想要陪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總有人看不過眼,總會有人想方設法往後宮塞‘女’人進來,她不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也不想因為自己讓愛人為難,所以她寧願他不在那個位置。


    “你……”蕭天正看她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怪胎。“就因為你想不被拘束?可是……你……你想過沒有,陽兒他也許……”


    “所以我會接下這傳國‘玉’璽和虎符,我會讓他自己選擇。”黛‘玉’一笑,臉上散發著一道明麗的光暈,仿若九天的神祇,絕美風華如許綻放。她相信蕭翰陽的選擇,如果她堵錯了,那麽她也會為自己買單。自由與愛情,她心中早有答案。


    “我這裏有些丸‘藥’,也許能幫皇上減輕一些痛楚。”黛‘玉’從懷中‘摸’出一個‘精’致的瓷瓶,這些止痛的‘藥’物是綠萼以前‘交’給她的,近來她研習‘藥’理,便隨身帶了一些。她並不知道蕭天正的遭遇,這會兒卻正好用上了。“隻是麻痹神經的,並不能解了你身上的毒。”黛‘玉’言語淡淡,目中卻有一絲泯然。想當年那個咳嗽一聲都能嚇得人下跪的皇上,如今卻也淪落至此,真是禍福無關身份。


    蕭天正苦笑,“我這毒……隻怕也無解了。”嘴裏被塞進了一顆黑‘色’丸‘藥’,有些苦,有些辛,蕭天正梗著咽下去了。“你快走吧,隻怕快有人過來了。”


    “是,皇上保重。王爺他們會盡快來救您出去的。”黛‘玉’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終於掉轉頭去,帶上麵具叫上水夕沅,便到了殿外。暖閣內,蕭天正痛苦的叫聲再度傳了出來,驚得喬樂庸看著黛‘玉’兩人的目光更多了幾分驚懼,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將兩人送了出去。


    黛‘玉’和水夕沅到得無人處,揭下了臉上的麵具,原想著還回鳳儀宮去喚回原來的衣服的,卻不料忽聽得‘花’叢間有宮人的聲音竊竊道:“聽說鳳儀宮出事了,太後娘娘、榮貴妃和幾位王爺都趕過去了,你這會兒去貴妃宮裏,肯定是尋不到人的。”


    黛‘玉’和水夕沅相識一眼,隨即改了主意。兩人便急匆匆各自回了自己的宮苑,換上日常所穿的衣服,這才相約著一起往鳳儀宮去了。


    鳳儀宮果然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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