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見素微一展眸,迎上東陵決絕的眼神中,透出一道寒波與他目光碰撞,兩相交鋒,激起一圈圈漩渦般的冷意。


    兩人的脾性不合,一個肆意妄為,萬般隨性,一個冷傲漠然,愛憎分明,誰都不能向對方妥協。


    “咳咳。”月橫塘重重咳嗽兩聲,擾斷他們之間彼此的敵意,“東陵,一定要想個辦法,讓靜霄盡快離開昆侖。靜霄太過嬌弱單純,不能陷入這些爭鬥之中。”抬袖一捂灰白發青的嘴唇,潔白的袖口染上絲絲血跡。


    他故作受傷虛弱的樣子,是為了掩人耳目。此時殿外吹來的冷風習習吹著他的白羽鬥篷,衣襟在風影中戰栗舞動,愈發顯得他麵容蕭瑟,透著一身寒涼。


    見素斜眼打量月橫塘,冷笑半晌,胸中壓抑著一股不滿,“仙族與天妖大戰,必敗無疑,紫寧留在昆侖仙族,一定會受牽連。月橫塘,你隻擔心靜霄,卻不顧紫寧的安危嗎!”


    靜霄雖是仙族第一神女,蘭心蕙質,才貌無雙,但他卻懶得去招惹一下。隻因靜霄的性子太過專一執拗,一輩子若被她纏上,恐怕要萬劫不複了。


    他喜歡性情爽朗灑脫的女子,拿得起放得下,自由自在,不是隻為一個男人活著。


    月橫塘淡然眯起雙目,神色中閃動著一抹倔強的決絕,“紫寧跟我在一起,哪兒也不去。”他轉動身形,雙手背後,緩慢走向遮嚴幔帳的床榻,看似凝神思考,一雙深邃的眸子卻放出神識,透過幔帳看向紫寧。


    她側躺蜷在白綾緞繡紋的被子裏,瓊鼻櫻唇,一雙晶亮的眸子眨巴著,仔細傾聽幔帳外麵的對話。


    琉璃燈光的昏黃暗影滲入幔帳之中,映著她黑發如瀑,肌膚勝雪,一團小小粉嫩的蘋果臉,晃動起一道道光影波紋。


    曾經想過放手,但又幾番不舍得。月橫塘的深眸中露出笑意,溫柔浮動,心中升起一絲期望。


    千山萬水難尋覓,一生紅顏未了情。


    緩緩收回神識,他轉過身來,對見素說道:“你不能帶走紫寧。”


    見素雙眉一挑,細彎的眼眸充滿深邃之感,直視月橫塘,“仙族敗了,我必須要出手救紫寧。既然如此,她早晚是我的人,你何不就此放手,反倒皆大歡喜。”


    映襯著風中飄搖晃動的燈光,月橫塘的臉色有些灰暗,“見素,即便將來我與天妖對抗失敗,也不會將紫寧托付給你。”


    見素誌在天下女子,他想要的是一整片鶯鶯燕燕,所有女子為他嫵媚燦爛。但紫寧隻想守著一個人,纏著他歡笑嬉鬧,賴皮撒嬌,快活自在過一輩子。


    她跟見素在一起,永遠不會幸福。


    見素嘴角勾出的一絲笑意泛起燦然的光芒,緩聲說道:“月橫塘,不如我們做個交易,隻要紫寧隨我回西岐國,道族就集結力量,幫你對付天妖。”


    月橫塘心係仙族安危,這一提議有很大的誘惑力。或許他自己不情願,但仙族的掌門長老們一定無法拒絕,會逼著他妥協。


    東陵登時眼眸一寒,急聲說道:“月橫塘,仙族和天妖的恩怨,由我們自己解決,你不能用紫寧做交易。更何況道族是一盤散沙,玉尊厚顏無恥,就是一個混蛋敗類,你不要相信。”


    紫寧身子微顫,在床榻上捏緊了被子一角,心中異常不安。天妖對仙族的威脅,月橫塘不會置之不理。如果見素和道族袖手旁觀,那麽決戰之時,仙族的勝算就更小。


    牙齒緊咬住嘴唇,她一定要想法子說服見素,讓玉尊與絕皇並肩作戰,共同抗擊天妖!


    東陵的話音一落,見素得意仰頭大笑,“哈哈,既然你存心詆毀,本尊就告訴你一個真相,其實紫寧心裏一直惦記的人是我。”


    他嘴角隱含著一抹陰謀似的笑容,梁子夜這個人,終於能派上用場了。此人對紫寧十分重要,為了達到目的,他無所不用其極。


    “年少之時,我曾經遊曆發鳩國,偶遇紫寧。於是化名梁子夜,跟她許下海誓山盟,有朝一日要迎娶她。隻可惜歲月荏苒,是我辜負了她,而如今我對她如此執著,也是為了當年的一個承諾。”見素喃喃說道,目露一抹深情,隱含淚光點點,極其逼真。


    紫寧頓時一愣,支撐著長枕直坐了起來,目光閃動,複雜的神色中滿是淒涼。她雙拳死死捏緊,胸中的怒火洶湧而出,幾乎無法抑製。


    依稀記得初遇梁子夜,在春日裏一樹的桃花之下,她捧著滿手粉燦的花瓣,一頭撞在他身上。


    他身穿一套合體的休閑西裝,藏藍深沉的顏色,映襯出他臉龐瑩白,白襯衫的衣領上飄散出淡雅的薔薇花香。他溫文儒雅,笑容燦爛,一雙桃花眸子閃著亮光,被金絲邊眼鏡略一遮掩,顯得含蓄而又魅惑。


    她認識的梁子夜,二十六歲的神話人類學家,已被冠以無數天才學者的頭銜。他們一見傾心,他為她彈鋼琴,唱情歌。那時的她剛滿二十歲,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端坐在他旁邊凝神而望,露出一臉的癡迷。


    紫寧思緒飄忽,瞬間回轉到眼前。


    見素,他竟然敢胡說八道,他們根本沒有年少偶遇,沒有私定終身,沒有化名,沒有承諾。他說謊編造這一切,隻為了欺騙她的感情。


    “梁子夜?”月橫塘心裏一緊,嘴裏喃喃道。手中捏住白羽鬥篷的邊緣,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見素親口所言,應該不會有錯。紫寧的心底果然有一個人,當初令她動情的少年梁子夜,就是如今的玉尊見素。


    浣靈突然說道:“我聽寧兒念叨梁子夜的名字,難道就是玉尊嗎?怪不得她心裏藏了許多事,又不肯告訴我。她讀書寫字,會做那些好吃的菜式,一定因為梁子夜。”


    “哈哈哈。”見素眯起雙眸,瞥見月橫塘難看的臉色,因而笑得十分歡暢,“她不肯說出來,是因為心裏藏著梁子夜,不想讓別人知道。少女情懷皆如此,告訴你們,紫寧的一切才學,是我當年傾囊相授,親自教給她的。我一生喜愛美食美人,她練就一番做菜的好手藝,也是為了我。”


    心中異常得意,更在浣靈麵前吹噓得天花亂墜。


    目光不經意一掃,見月橫塘和東陵麵色黯然,顯然都已相信。見素深覺滿意,這一招如此靈驗,早就該搬出來用了。


    浣靈發愣地點頭說道:“果真如此,怪不得寧兒要隱瞞,原來她早就認識玉尊了。”


    一雙大眼睛轉向月橫塘,偷偷瞥去,見他一臉淒然神色,不由得暗覺十分可憐。


    見素故作歎息道:“此事也當怪我,她當年並不知曉,我是西岐玉尊的身份。多年重逢之後,我施了變身法跟她開一個玩笑,因而對我有所誤會。她也許還不知道,見素就是她當年念念不忘的梁子夜。”


    這一番話深深打擊了月橫塘,見素嘴角彎起一抹邪笑,不管日後紫寧如何否認,他的計謀都已經得逞。


    “呼!”


    突然床榻的幔帳響動,見素一愣,目光連忙盯上去。


    他進寢殿時,已用神識將所有角落都掃視過,並未發現床榻上還有另外一個人。轉瞬登時明白過來,暗罵自己腦子太笨,月橫塘在床榻設了多重噤聲防禦罩,用神識力量也察覺不到。


    隻見一名身姿纖柔的少女抬手掀起幔帳,光著腳跳下床榻,殿內的琉璃燈光映著她的輕紗衣衫,顯出有一些細紋褶皺。


    “寧兒!”浣靈一聲驚呼,瞪大了雙眼,吃驚得幾乎合不攏嘴。蹲在她肩頭的白球也學著樣子,一雙翅膀支起來,怔怔呆愣住,尖叫道:“羲兒!”


    片刻後,白球眯起小眼珠咕咕笑道:“羲兒,羲兒,找到羲兒了,嗬嗬在床上。”


    “嗖”地飛到紫寧懷中,扭著小白身子盡情撒嬌。


    東陵的目光一沉,眸中閃爍一絲絲的難過,默默轉身。


    紫寧瞪起眼睛,惡狠狠盯住見素,嘴角略一顫抖,叫道:“你剛才說什麽,你說你是梁子夜?”


    她與梁子夜之間的糾葛,今夜一定要解決。她不願一輩子纏繞說不清的情愫,對三人都沒有好處,對月橫塘更是不公平。


    見素見她從月橫塘的床榻上出來,一張粉麵如春睡海棠,衣帶寬鬆,烏黑的長發披散胸前,氣喘微微,光著一雙瑩白發亮的腳丫,大有一番撩人的媚態。


    登時又怒又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抬手指向她,“你……你們……”目光幾乎噴出一團火來,他不敢相信,原來紫寧整晚都跟月橫塘在一起。


    他們睡在同一個床榻上,有肌膚相親之實。


    轉眸看見月橫塘一身絲緞裏衣,衣帶未束,領口敞開,露出一抹潔白的胸膛,幾乎氣得他一口血吐出來。


    紅衣長袖用力一摔,怒目而視,厲聲叫道:“月橫塘,你這個偽君子,紫寧居然在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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