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早上,珊瑚早早兒地起了床,昨天忍了一天了,沒法兒回娘家去,初二嫁出的姑娘才能回家去,卻是急得珊瑚團團轉。


    年三十兒那天,珊瑚爹上鎮上去,遇著了那個將珍珠介紹著嫁了人的,抓住好一通問,那人才吞吞吐吐著說了,珍珠說在那兒挺好的,讓爹娘不用問也不用想,她就在哪兒過日子就成了,再不想回來了。


    一聽到這話,把珊瑚爹給氣得,聽舅婆說年夜飯都沒吃上,珊瑚娘也光顧著哭了。


    匆匆忙忙回到家,見珊瑚娘躺在炕上也不起來,珊瑚爹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鐵樹小栓也感受到家裏的氛圍似的,都懨懨的,整個家裏,就沒半點兒過年的喜興。


    珊瑚一看便怒了,拉著呆子要他去裏長那兒借兩掛炮仗來,自己便一進裏屋,就拉起珊瑚娘好一陣勸導起來。


    早知道珍珠那德行,做出這樣斷絕關係的事兒也不足為奇,她也是早不想待在這個家裏了,隻是現在找著個好去處,終於可以不用勉強著膈應自己了。


    “唉--”珊瑚娘終於歎了口氣,哭了兩天眼睛都已經紅腫得不成模樣了,“也算給她尋了個好去處,不想回來,就別回來了。”


    晚上,終於熱熱鬧鬧地放炮吃飯,珊瑚爹的臉色一直不好,珊瑚娘也懨懨地,倒是倆孩子跟雙財鬧騰得很,在院兒裏繞著跑。


    才收拾完碗筷,珊瑚還沒坐下來,便聽得裏長在門外頭叫著珊瑚爹。


    和珊瑚一起將碗筷收拾下去。珊瑚娘便擦擦手走了出來,以為裏長這年初二的大半夜竟還來拜年,珊瑚爹跟他站在外頭那麽久也不進門來,真是不懂待客之道。


    珊瑚娘走出去正想招呼裏長進來坐,別站在外頭,冰天雪地的,再給凍著就不好了。這邊還沒走出門呢,珊瑚爹便進屋來了,裏長也沒有跟進來,珊瑚娘有些疑惑,問是怎麽了。


    珊瑚爹皺著眉頭,將剛才裏長來說的事兒給說了,嚇得珊瑚娘一個趔趄,站都站不穩。


    二叔拿了把刀,跑去捅了翠蘭幾刀,自己也抹脖子了!


    這大過年的,珊瑚爹娘什麽也顧不得,第二日天還沒亮便借了老根叔的牛車急吼吼地往翠蘭娘家趕去了,怕出些什麽事,還特意找了村兒裏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兒一同去了。


    呆子自然也跟著去了,珊瑚便隻能在家裏照看著倆孩子,心裏頭直惴惴著。


    因為珍珠這事兒,家裏這年也沒過好,珊瑚爹娘氣得飯都吃不下,更甭提去想起二叔今年就剩自己一個人來。更何況這幾個月,二叔看著實在挺嚇人的,村兒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可都嚇怕了,見著他就躲,村兒裏人都當他得了瘋病,唯恐避之不及。


    隻是誰也沒想到他竟會為了這事兒,大年初一去找翠蘭,還為此豁出了命去……執念竟如此深?


    珊瑚看著還無知無覺地跟鐵樹玩著雪的小栓,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本以為一個被人休棄,一個妻離子散,也該是到了頭了,沒想到竟還……


    隨便折騰了點東西給孩子們吃了,孩子們啃著餅子涼玉米,肚子裏涼颼颼的,非要弄點熱湯來喝。珊瑚雖說從嫁了呆子後對火也不似之前那麽害怕了,灶上燒著火她也能燒飯做菜,可到現在也不怎麽敢生火。


    倆孩子這會子吃得難受,珊瑚自個兒其實也挺不舒服的,往常在家裏,大冬天的呆子也沒事兒,偶爾還是呆子熱湯熱飯地做的,加上最近身子懶了不少,一上炕便睡得不知日出日落。可這幾天又是著急上火又是事兒多的,早上趕早過來,連口熱乎湯飯也沒吃上,整個肚子裏都涼颼颼的,頭昏昏沉沉的,憋了口氣跑過來還險些暈倒。


    除了身子,珊瑚也是憋屈的,好好兒的一個大過年偏給折騰成這樣,又是珍珠又是二叔的,今兒隔壁雙福父子倆也都跟著去幫忙了,連個熱乎年都過不上。珊瑚現在也不好意思讓雙福娘幫自己生火,大冷天兒的……


    “我會啊!”鐵樹一舉手,臉上盡是自豪。


    “你會?”珊瑚半信半疑,見他說會倒是想起了雙財,拉下鐵樹高舉的手,讓他去叫雙財過來。


    鐵樹嘟著嘴,不滿地反抗自己真的會燒火。


    珊瑚笑著安撫兩句,一算鐵樹也已經七歲,個頭也長了許多,稚氣未脫的臉上有些許神態跟自己如出一轍。心中安慰,寵溺的眼神更是讓鐵樹眼珠子一轉,使勁兒說明自己真的會燒火,軟磨硬泡著希望珊瑚給他機會讓他生火。


    珊瑚被磨得不行,心一軟隻好答應了。


    鐵樹拿來火折子,蹲到凍了一夜雪冷冰冰的灶膛口,學著珊瑚娘往裏添了些柴火,又找了點火的枯枝枯葉,架勢十足地生了火來。


    “喲,還真行啊?”珊瑚瞧著鐵樹那張嘚瑟的臉,倒是意外得很。


    “那是的!”鐵樹仰著頭,自封沒啥不會的,小栓在一旁蹭來蹭去,也很驕傲,好似哥哥會生火也給他長了臉似的。


    珊瑚笑著,洗手準備洗點菜,煮個熱乎湯來喝。


    寒冬的裏放在院兒裏一夜的水缸,這會兒也還飄著雪,手藝伸進水裏,凍得通紅不說,更是刺激得珊瑚腦仁兒一跳,渾身打了個哆嗦。


    鐵樹拍拍珊瑚的肩,拿起手裏從灶膛裏抽出來的,已然燒得火旺火旺的木棍,炫耀似的讓珊瑚看。哪知珊瑚這一轉頭,幾乎還沒站穩,便一口氣沒上來,軟軟地昏了過去。


    ……


    “你大姐怕火你不知道嗎?這麽嚇唬她,萬一出了個好歹可咋辦?我今兒非得抽得你個兔崽子明白不可!”珊瑚爹大聲叫罵,繼而便是一陣雞飛狗跳,哭叫聲打罵聲響成一片,珊瑚便是這時候醒來的。


    悠悠地睜眼,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裏,便聽到一旁呆子有些急切的聲音。


    “珊瑚!你醒來了?”


    珊瑚掙紮著睜眼,眼皮子沉沉地好似灌了鉛似的,直睜不開眼。


    緩了好一陣,才算漸漸清醒過來,手便下意識地摸了摸左邊大腿常疼的那處。


    “怎麽了?”呆子見她醒來,本才安心了些,可見她找東西似的直往下探,不禁緊張了起來。


    “腿……”珊瑚嘟囔著。


    “腿怎麽了?”呆子知道她那處總疼,這會子天兒冷他也不敢掀被子,隻好伸手進去,想探探是怎麽了。


    “腿居然沒疼……”珊瑚說著,有些驚喜有些意外,抓著呆子往裏探的手摸上自己的腿,“看,真的不疼!”


    本隻要一見著火,這地方便好似有把火在裏頭燒著,灼熱得快要將這塊皮膚燒掉,手在外頭摸著都能感受那燒燙的溫度,可現在,一切如常。


    “不是這個……那你怎麽暈倒的?”呆子雖也覺得奇怪,但既然不是被這個疼得暈了過去,那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興許是餓的……”這會兒珊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知道轉身那會兒看到一團火熱,繼而便是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呆子一怔,低低地笑了起來,將手從珊瑚大腿處抽出,放在小腹處,也不動了。


    珊瑚剛才著急著跟呆子說這事兒,也沒有顧忌到其他,這會兒呆子熱乎乎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臉不禁紅了起來,趕著要他將手拿出去。


    呆子執拗地將大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肯撒手。珊瑚這會兒倒是清明,知道正在自己娘家,再不能胡亂造次,呆子手正放在被子裏呢,這要是有人進來,豈不是……


    “快把手拿出去!”


    呆子低低地笑,問:“就這麽貪吃?”


    “……可我早上沒吃啊……”珊瑚有些委屈,這就成貪吃了?


    “可要乖乖的,別折騰你娘,不然爹不會放過你的。”呆子眼睛看著珊瑚小腹處,眼神溫柔得,珊瑚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沒咋樣啊……我就是餓……”珊瑚這會兒還迷迷糊糊,愣是麽聽懂呆子說的什麽。


    呆子看她一眼,反倒哈哈地笑了兩聲,繼而伸出手來,將珊瑚緊緊環在胳膊裏,臉埋進珊瑚肩頭,聲音帶了些濕潤,“你要當娘親了。”


    那聲音有如天籟,叫珊瑚著迷欣喜,為這個寒冬帶來了莫大溫暖。


    這年春,珊瑚家出了兩件大事,珊瑚二叔出了事,珊瑚有了娃。


    翠蘭家隻剩下兄嫂,孩子一堂,本就不怎麽容下她們姐妹倆,加上都是被休回家的,還是因為那樣的事情,更是讓兄嫂蒙羞,哥哥是個耿直的,直瞧不上她們。這回珊瑚二叔去的時候是叫了翠蘭出門去的,倆人就躺倒在村口的椰樹林旁,血流得經過的人見著了,膽子大的往裏進去瞧了,這才發現的。翠蘭家不想生事,這種事鬧大了也實在沒臉麵,便找人告知了珊瑚爹,各自領了屍身回去埋了也就是了。


    珊瑚娘因著年前珍珠的事和二叔這檔子,鬧得實在糟心,回來那天見著二黑奶奶就在屋裏,臉上也難得有了些笑模樣地跟自己說恭喜,才知道珊瑚暈倒,還是雙福娘過來送熱菜,見著倆孩子驚慌失措,才找來了二黑奶奶,隻是如何都沒想到,在這當兒,珊瑚竟懷上了。


    珊瑚娘本就心累,這會兒得知這消息,心中安慰,辦了二叔的事兒,便全身心投到了珊瑚身上,整日往珊瑚家跑,小半個月,竟將珊瑚養胖了小一圈。


    一晃到秋,九月的時候珊瑚已經是大腹便便,坐在院兒裏呆子專門給她做的竹榻上,自己一人已經起不來身子了。


    這一年,楊沙村也出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年初的時候,珊瑚二叔到前妻家殺了人,人命出在隔壁村;另一件便是趙四爺,剛入秋的時候娶了縣城裏一姑娘續弦,洞房花燭夜那姑娘便死在了新房裏,死時雙目圓睜,都合不上眼。


    當劉寡婦眉飛色舞地講著她聽來的小道消息時,驚得跟珊瑚一樣大著肚子的綠翠荷花直捂嘴摸肚子,生怕嚇著肚子裏的娃兒。


    “早不是說了麽?我見過四爺那媳婦兒,就在縣城那兒!之前說是死了,哪兒死了?我看啊,就是跟人跑了,四爺又不好跟別人說……誒,你們說,會不會是四爺其實那個,就那個,不成事兒啊?”劉寡婦說的起勁兒,說到覺著重要的地方,還故意壓低了聲音,“我可聽說了,洞房裏那張喜榻上,元帕可是白白淨淨的,到第二天都是幹淨的!還有還有,前兒他那媳婦兒,不是嫁過來都好幾年了麽?也沒見生個蛋下來,可那天我見著她,手裏可是牽著倆孩子呢!”


    “真的啊……”綠翠越發覺得不可思議,皺著眉頭認真著臉想著,那麽溫文儒雅的趙伯君,因著不舉被媳婦兒戴了綠帽,好容易再娶了一個,竟還是因為不舉,新婚之夜將新娘子掐死在床上……簡直駭人聽聞。


    荷花也覺著有些可怕,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哪知道劉寡婦還沒說完小道消息,非把那事兒給說全乎了,荷花膽子小,借故說要回家做飯,抱著半大的肚子趕緊走了。


    “做飯?這才吃了早兒多久就做飯?她家用她做飯麽?”劉寡婦很是不滿,對著荷花的背影哼唧著嘴。


    “荷花姐膽小,你就放過她吧!”荷花見她那樣也覺得好笑,抱著挺大的一個肚子側了側身子,想起在龍王廟處置崔春英的時候,呆子趴在耳邊說的一句話:“他的妻子便是與人有染,你覺得他會輕饒了?”


    “隻是,隻是他為啥啊?那姑娘也沒得罪他……這才拜了堂……不願意娶就別娶啊!這還鬧出人命來……”綠翠還是不解,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平白無故殺了個姑娘,還害得自己有家不敢回,現在四處逃亡,實在是不值,有人見著他逃跑時倉惶得連外衣都沒能穿好,也不似是有預謀的啊……


    “說的就是這個!”劉寡婦一拍大腿,半掩著嘴道:“那姑娘……不是個雛兒!”


    “真的?”綠翠睜大了眼,很是意外,“你咋知道的?”


    “嘖,縣城來查的那驗啥的官兒,不是查了麽?倆人那晚是已經……可那姑娘沒落紅啊!”劉寡婦一臉的痛心疾首,很是不舍可惜,也不知道是痛惜現在被四處通緝的趙四爺,還是痛惜那個新婚之夜就死於非命的新娘子,“我聽說,他是頂頂受不了不幹淨的姑娘,我看啊,這姑娘八成兒是犯了他忌諱了!”


    “啊--”綠翠明了得拉長了音調,像是終於接了疑惑。


    珊瑚也蹙眉點頭,若是這麽說起來,趙伯君自珊瑚險些被吳全奸汙了之後,便再未單獨跟珊瑚說話,便是連有事兒,那也是公事公辦,全然沒了之前那輕佻曖昧的模樣。


    原來是覺著她髒了……


    珊瑚低下頭,看著自己日漸長大的肚子,往門口看了去,暗暗啐了一口,“呸!你才不幹淨!”


    中午的時候,王都便到了。


    從去年回了京城後,算上這回,王都已經回來了三趟了,每回來都要來找呆子,幾乎一整日都要跟呆子呆在一處,跟尾巴似的不放手。第一次回來是大年初四,王都要接舅公舅婆上京城,那會兒珊瑚才懷上,呆子也不願意走開太久,王都也沒法兒跟呆子說多少。可後來一回,包括這一回,王都幾乎是黏糊在呆子身上的,而且自己來還不夠,這回還帶了個幫手!


    那天見著麵的時候,劉寡婦跟綠翠還沒走,兩個大著肚子半躺在院兒裏竹榻上懶洋洋的女人,和一個說話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的瘦巴女人堆在院子裏,王都的幫手被一大幫身強體壯的護衛簇擁著進來,排場簡直比縣太爺出巡還大,當時女人們就震驚了。


    據說那是個京中的貴人。


    錦衣華服,麵如冠玉,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和那微翹的嘴角紅潤的薄唇,看著像極了戲台上女扮男裝的姑娘,隻是身量高大,站在人前身體玉立,骨肉勻亭的模樣實在不是女子之身。看人時眼角自帶的一股子風流,一舉一動時舉止合禮的貴氣,以及不笑時的不怒自威,都是珊瑚他們從未見過的,就像此時,那位貴人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讓珊瑚有些疑惑的同時,隱隱預感到了些什麽。


    這個貴人來了楊沙村已經四天了,珊瑚見他生的好看,也算是忙前忙後盡力招待了,哪知道這貴人似乎很是不領情,見著珊瑚從未打招呼,總是輕飄飄的一個眼神,看得珊瑚極不舒服。第一日晚上便說要呆子陪,住在西邊的屋子裏,呆子陪著說了一晚上的話,珊瑚隱隱地還聽到那人哭的聲音,隻是也聽不真切,不曉得是真的假的,後來呆子就不陪他了。珊瑚好奇著,問這是誰,呆子隻摸著她的頭,摟著她,聲音低沉沉的,說這就是他的摯友,當年爺爺去世家中混亂,全是他幫忙著料理了的,珊瑚聽出呆子有些異樣,也沒多問。


    要說,呆子從王都專程回來找他那次開始,每日晚上便找了時間在房裏寫寫畫畫,到現在已經有很厚的一本了。珊瑚問是什麽,呆子隻說幫朋友個忙,也不願多說。


    珊瑚看從那貴人來了之後,這三人便常聚在一起,門口還有守衛。


    難不成真像林婉宜說的,要世界大同了吧?珊瑚忽然腦子一歪,想岔路了。


    世界大同是個啥?珊瑚哼笑一聲,自己什麽時候就被這個舅媽帶糊塗了?


    說到林婉宜,這幾回倒都沒過來,但是每回王都來,都讓人帶了東西帶了話,有些不方便說的,還找了紙張畫了畫兒,聽說這位出身名門的舅媽,竟也是大字不識一個……


    想著想著有些扯遠了,珊瑚再往西屋看了一眼,肚子竟有些微微地疼了起來。


    今日那貴人看著麵容嚴肅,像是有大事要說,珊瑚看那三人躲在西屋裏好長時間,到了飯點都不出來,實在忍不住,問了門口的侍衛一聲。


    “我家主子是來帶將軍回去的”那壯漢有些不苟言笑,看珊瑚的時候跟那貴人似的,涼涼的。


    “誰是將軍?”珊瑚疑惑,哪兒來的將軍?王都?王都不是跟他一起來的麽?


    那壯漢又瞟了珊瑚一眼,有些不屑,“……你相公。”


    呆子是將軍?


    珊瑚一下被這話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站都有些站不穩,往後退了一小步,哪知身後腳下放了塊石子兒,珊瑚腳下一絆,直挺挺地便往後倒了下去。


    “這是要生了麽?”屋外頭有人叫了一聲。


    屋裏頭呆子正跟慎王再三解釋,自己不可能回去,早有些不耐煩了,忽然聽到這一聲,驚慌失措地往外跑了去,入目的,是珊瑚慘白著臉倒在地上,淺色的羅裙下鮮紅的血已經滲了出來,流到地上跟鋪的平整的細沙子混在一起,呈現一種黑紅交替的詭異顏色。


    呆子當時便發了瘋。


    大叫大喊著,驚動了隔壁的蘭嬸子,這才趕緊去叫了穩婆來,又派自家兒子趕快去珊瑚娘家,讓珊瑚娘趕緊過來。


    屋內,珊瑚的叫聲很是淒慘,從中午叫到天快黑下來,聲音漸漸虛弱;屋外,呆子在窗下急吼吼地踱著步,看著穩婆一盆一盆地端出血水出來,除了使勁兒燒開水,呆子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子期,”慎王看著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心中漸空,聲音有些涼,“她就……這麽重要?”


    呆子頭也沒回,一下一下地往灶膛裏添柴加火,“她是我的妻,現在又懷了我的骨肉,她不重要,誰重要?”


    “那我……我們呢?你說好了,要幫我奪得天下的。”慎王聲音有些發虛,聲音越發冷了下來。


    呆子回頭,鷹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放下手裏的柴火,拍拍手,往屋裏走了去,沒一會兒便拿了厚厚的一卷東西出來。


    “這裏,是我根據王都說的,列下的一些計謀布局,雖不能說這便能幫你奪得天下,但也算是盡了我所學,有這一卷,便如同我人去了一般,慎王麾下奇謀異士千萬,不差戴淵一個,還請慎王體諒內人此時處於危急,得了此物,便回去罷。”呆子拱手,一番話說得情理俱備,讓人堵得難受卻也說不出錯來。


    慎王渾身一顫,他竟為了這鄉野婦人與自己疏遠至此,竟連慎王二字都說了出來,微微頜首,蝶翼般的睫毛隱住了此時眼中的情緒,頭也沒抬,轉身負手,便走出了珊瑚家的門。


    王都見此狀況,也不知該留該走,珊瑚此時還處於危急,慎王卻又負氣走人,呆子也看出他的為難,隻道:“你留在此處也無何作用,去追上慎王,隻道,子期此生對王爺厚愛無以為報,隻當子期是個死去的人,忘了便罷。”


    王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始終沒法說出勸慰的話,歎了一身,轉身便追了出去。


    ……


    三個月後,已是年關又近,霜雪漫天,這一年的過年似乎很是熱鬧,聽說龍王廟門口今年找了舞獅的人來,很是精彩。


    珊瑚抱著熟睡的兒子,想著把孩子放在家裏自己去看又不安心,想帶著去又怕天兒太冷,回頭把孩子給凍著了,正前後為難著,聽得裏長再外頭叫了一聲。


    “這一年裏就數你家東西最多,還都是京城來的!”裏長樂嗬嗬地將東西遞給珊瑚,每回珊瑚收了京城裏送來的東西總會拿一點兒給他們家,這回快過年了,想著大概也是些好東西,便站著不走,想等珊瑚拆了好拿些回去。


    珊瑚也看出裏長的意思,一笑,當著他麵兒便拆了包裹,隻是這回,卻隻有王都寄來的一封信和一個不大的木箱子。


    珊瑚看那箱子精致,小心打開,以為會是林婉宜送來的金銀首飾什麽的,心裏還嘀咕著,這東西要是給了裏長,那他豈不是賺大發了?


    哪知這回卻是出乎人意料,箱子打開,裏頭半點兒金銀沒有,隻剩下厚厚的一卷紙張。


    “喲,朝叔,這可能是人家給呆子的信。”珊瑚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見著裏長臉上一陣失望。


    “沒事兒沒事兒,那……那你收好了,我走了。”說著背手走了,還不忘搖搖頭,甩掉一腦袋的遺憾。


    珊瑚從盒子裏頭拿起一張看了一眼,上頭密密麻麻的字兒,實在沒法兒看。那會兒說要學字兒來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兒,那麽多事兒,根本沒法好好兒學,現在可好,這麽多字兒,就認得上頭大大的一個“地”字兒。


    夜裏,呆子合上信件,打開盒子,看那厚厚的一疊地契,若有所思地蓋上。


    逗弄了一會兒躺在搖籃裏胖乎乎的兒子,聽著孩子樂嗬嗬地笑聲,心中越發豁然。


    妻賢子慧,還有什麽可求的?


    ……


    三年後。


    珊瑚大著肚子,懶洋洋地坐在院兒裏的大樹下嗑瓜子,有人送來一遝銀票彎腰道:“夫人,這是這月的地租,老爺讓我送來給您清點。”


    珊瑚接過銀票,想起從前的某時,在北山的山林中,珊瑚說起林婉宜說的地主婆,呆子有些鄙夷地問:你就想當地主婆?


    數著手裏的銀票,不禁感歎:舅媽誠不欺我!


    ……終……


    作者有話要說:到了這裏,文章就算告一段落了,這幾天可能會再放上番外,有興趣的妹紙可以接著關注一下。


    這一本的時間拖了很長,比前一本還要長,明明四十萬不到【其實就是懶==】


    很高興妹紙們的支持和鼓勵,特別是後期一直跟著章節留言的純小潔和鬼鬼【這是愛稱不許不承認】,沒有你們我可能不造要再拖多長時間才能完成,之前因為太過冷評的緣故總覺得是自己在獨奏,謝謝你們讓我終於不再單機_(:3∠)_在此獻上各種跪舔不解釋【捂臉


    ps:【純小潔】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野生扔雷菌,感動得滿地打滾


    當然還有很多潛水默默支持的妹紙,你們每一次的鼓勵和批評我都記得,以後會更加注意這些問題提高自己,爭取呈現更好的作品出來啦~


    明明想很歡快地撒花的居然還是這麽囉嗦,果然慢熱的不是文是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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