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能把娟娟帶到了一間空置的包房,娟娟一坐下就掏出香煙點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後罵道:“老變態,土包子,非要叫我和他唱《心雨》,那是‘老豬腳’們才唱的,老娘才不唱呢···”


    “娟娟···”小能打斷她的抱怨,但又將話卡在了半截,他此時此刻想說的話太多太多,卻又不知從哪一句說起。


    “怎麽,想道歉是嗎?不用了,我已經不恨你了”娟娟灑脫的說道。


    這句話倒是很讓小能意外,他忙問:“你為什麽不恨我?”


    “恨你幹嘛,人都是自己作的。我爸那就是作的···一個幾十歲的人居然還幹不過一個小孩子,說出去我都覺得丟人”娟娟鄙夷的說道。


    看來沒錯,這的確是娟娟,隻有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小能心裏苦笑道。


    “家裏···都還好麽?”猶豫了許久的小能,最後還是問出了這句他最不想問,卻又最渴望問出的話。


    娟娟沒有正麵回答,翹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問道:“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自責?覺得都是你造成的?”


    小能低下了頭:“你告訴我···是嗎?”


    娟娟嗤鼻一笑:“別太高估自己啦,你沒那麽大本事。這條路是本姑娘自願走的,反正讀什麽書最終的目的不都是掙錢養活自己,我隻是加快了自己的人生進度而已。”


    “可你畢竟才16歲呀,你打算把這個作為你的職業?”小能痛心疾首的說道。


    娟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姿態,正兒八經的說:“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啦,這個隻是我的兼職,白天我還是上學的,我現在讀高二了。”


    小能鬆了一口氣,繞回剛才那個問題:“家裏呢···他們都好麽?”


    娟娟又點了一支煙,吐出個煙圈說:“我老爸病退了,弄了個報刊亭,每月的收入加上他的退休工資,全家暫時還餓不死···小陳浩現在在上一年級,成績馬馬虎虎,比我強一點···你是不是特想問的是你媽媽?哼哼,我偏不說,折磨死你!”


    提到“媽媽”這兩個字,小能就感覺被一把利刃刺進了他的心裏,他深深的埋下了頭,聲音開始發哽:“當我求你了,告訴我好嗎···”


    娟娟一看這陣勢,趕緊用手撫了撫他的頭,安慰道:“不哭不哭,一個敢動刀子的殺手,眼淚居然這麽淺,太讓我失望了!”


    小能已經開始抽泣。


    “好啦好啦,逗你玩兒呢,真是的”娟娟吸了口煙,繼續說道:“二環修馬路,把菜市場挪到我們宿舍樓前麵來了,阿姨···就是你媽,在街口搞了個粉攤,生意還不錯呢,一個早上要賣一百多碗。他們現在正努力的存錢,準備參加廠裏的集資建房。”


    小能抬起頭,抽泣了幾下,問道:“要存多少錢才夠?”


    “聽說三萬多吧,我才懶得關心呢,那種房子我不稀罕,聽說隻有五十幾個平房,還不如就住單身樓呢,用水用電都不要錢!”娟娟不屑的說。


    小能沉默了十多秒鍾,然後對娟娟說道:“我在這上班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媽?”


    “嘿!”娟娟驚喜的叫了出來“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咱們互相保密吧?”


    “那是肯定的!”小能破涕為笑。


    “行,咱拉勾,誰要說出去誰就被車壓個稀爛”娟娟伸出了小指頭。


    看來這三年多娟娟還是沒有完成她的“夙願”,小能無奈的笑了笑伸出手。


    拉完勾,小能又問出了他的另一個疑問:“你為什麽不恨我?”


    娟娟把腳抬到茶幾上,撇了撇嘴說:“剛開始還是恨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恨,電視上不經常說嘛,‘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慢慢慢慢的我就想通了,我爸那是咎由自取,說白了,當時如果不是你殺他,反過來該是他殺你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我理解你當時的感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被逼得拿刀捅人,那該是憤怒到了什麽樣的地步才會那麽做呀,對吧?”


    三年多了,小能最想聽到的話此刻竟是在這樣的環境,由這樣的一個失足少女說出來的,雖然她用的語態是那麽的隨意,那麽的不羈,但卻猶如一股暖流瞬間湧遍了他的身體。


    他開始有點喜歡上這個玩世不恭的問題女孩了。當然,這種喜歡不是對秀秀的那種喜歡,兩者不可相提並論。


    小能站起來:“餓了沒有,我請你吃東西去?”


    娟娟立馬來了精神:“好呀,我想吃酸辣燙,還想喝冰凍的漓泉。”


    小能笑笑:“你想吃龍肉都行,走吧!”


    走到門口娟娟又補了一句:“你會喝酒的吧,你要陪我喝哦,一個人喝才沒意思呢!”


    不會喝酒的小能一口應到:“喝到天亮都行,不醉不歸!”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小能幾乎成了娟娟的私人保鏢,在包房巡視的時候,他特別留意娟娟上枱的房間,生怕她又被客人欺負。每天下班後都親自把娟娟送到她租住地樓下,看著她打開門進去後才放心的離開。


    劉思洋諷刺他:“這麽多極品你都看不上,怎麽偏偏就對那個渣子妹如此上心呀,瘦的跟個排骨精似的。”


    小能不方便說出她們的關係,隻是表情嚴肅的告訴他:“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身為朋友請你尊重我,也尊重她,以後不要用難聽的詞匯來形容她,否則別怪我翻臉。”


    每隔幾天,小能都會戴上帽子和口罩來到單身樓的街口,遠遠的看一看母親那忙碌的身影。口袋裏寬裕的時候,他會叫一個朋友過去買二十碗粉打包,買過來後他全都送給路邊的流浪漢,隻留下一碗自己吃,每吃一次都會哭一次,這可是媽媽親手做的粉啊!


    這種風平浪靜的日子,隻維持了兩個多月,在國慶節剛剛過去的那天,命運之神又一次找上了小能的麻煩。


    這天晚上,二哥帶來了一幫人,安排他們進了最大的那間豪包,出來後叮囑小能,這是幾個很重要的人物,絕對不敢怠慢,一定要小心的伺候。


    小能把所有沒上枱的妹子們都叫了進去,陪著那幫客人唱歌喝酒。


    今晚娟娟坐的是另一個房。淘氣的她,時不時的就會帶一點小吃出來,在過道上喂小能吃,小能拿她沒辦法,隻得任著她耍鬧,吃完東西就催促她趕緊回去,以免客人發脾氣。


    那時候的卡拉ok廳都是公用的廁所,設置在過道的盡頭。


    豪包的一個客人上完廁所回來,在過道上看到了正在和小能說笑的娟娟,他走過來一把將娟娟攬進了自己的懷裏,噴著酒氣說道:“小妹妹,幹嘛不進去玩呀,這裏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


    對於這樣的客人,娟娟早已司空見慣,她媚笑著從那人懷裏掙脫出來,說道:“大哥哪個房的嘛?一會兒妹妹忙完了就去陪你喝兩杯。”


    客人突然將她抱了起來:“還等什麽一會兒啊,現在就去!”


    小能急了,趕緊上前替娟娟解圍:“大哥大哥,她上著班呢,等她一下枱我就給您送過去好不好,您先放開她。”


    客人回頭罵道:“你他媽算什麽東西,老子想幹什麽還沒人敢說一個不字,有多遠趕緊給我滾多遠!”說完還在娟娟的胸部親了一口。


    暴脾氣的娟娟這下可火了,厲聲罵道:“去你m的,放老娘下來!”


    那客人一下將她扔到地上,跳上去邊踢邊罵:“小賤貨···(此處略去數句極度難聽的髒話),敢在我麵前充老娘,老子今天把你的毛都給拔光你信不信?”


    二哥說過,客人都是上帝,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出手。二哥還說過,這幫人是重要的人物,絕對得罪不起···小能扛起一個滅火瓶砸了過去:“你他媽打夠了沒有?”


    ···


    娟娟被踢得像龍蝦卷成了一團,那個客人頭上冒著血倒在了她的旁邊。


    小能扔掉了滅火器,將娟娟從地上扶了起來,這時二哥已經帶著幾個手下跑了過來,


    “先把人送醫院,趕緊趕緊···”二哥對手下怒喊。然後拉起小能和娟娟進了另一間包房裏。


    “你知道那是誰嗎?”二哥氣急敗壞的問。


    小能搖了搖頭,緊緊的拉住了娟娟的手。


    “那是我都不敢得罪的人···這下完了,不光你完了,恐怕整個‘麗都’都得完蛋···”二哥掐了一下頭,對另外兩人吩咐道:“看著他們,別讓他們跑了,我去醫院看看!”


    娟娟跪在地上央求道:“二哥,是我引起的,不關他的事···”


    “人是我打傷的,與她無關,讓她走,任何結果我來承擔”小能也跪地說道。


    “你們這是幹嘛?裝仗義還是在拜堂?告訴你們,做什麽都沒用,這回神仙老子都救不了你們了,就連我,恐怕都得跟著遭殃”二哥說完後摔門而去。


    大約半個小時後,劉思洋來了。他一進包房,小能正準備跟他說點什麽,他衝過來一腳就把小能踢翻在地,娟娟驚叫一聲撲到小能的身上哭喊著:“別打他,要打打我···”


    劉思洋罵了一句:“艸你媽,過了兩天舒服日子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為了一個臭表子竟然誰都敢打!”


    說罷他轉過身對看守的兩人說到:“醫院那人醒了,二哥叫我過來把他們帶過去,你們在大廳等著,一會兒莎莎她們下班了麻煩幫我送她們回去。”


    劉思洋過來一把拎起小能的衣領,說道:“走吧!”


    小能想解釋,被劉思洋吼了一句:“老子現在什麽都不想聽,留著到醫院去跟人家說吧!”然後將他倆押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麵包車。


    一路上,劉思洋都黑沉著臉沒有說話,小能很想說點什麽,卻張了幾次口又給咽了回去。他知道這次給大家惹了大麻煩了,他覺得很對不起劉思洋,也對不起二哥。他們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給予了那麽多的幫助與照顧,而他···


    麵包車忽然一個急刹停下了,收回思緒的小能往窗外看了看,兩邊隻有田野和行道樹,娟娟驚恐的哭了起來:“你把我們拖到郊區來幹嘛?不是說去醫院嗎?二哥叫你來殺我們滅口的是吧?嗚嗚嗚嗚嗚嗚···”


    小能緊緊握住娟娟的手,想給她一點安慰,但是他感覺自己的手也在顫抖。


    劉思洋把手刹拉好,慢慢的將座椅調到了最靠後的位置,然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用力的往擋風玻璃上撞過去···碎成一張蜘蛛網的玻璃上留下了一塊殷紅的血跡。


    “思洋,你這是幹嘛?”小能越過身將他拉了回來。


    滿頭是血的劉思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小能,有氣無力的說道:“這裏麵有一千塊錢,帶著她趕緊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當兄弟的,隻能送到這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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