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過路車,阿洛買到的隻是站票,在車廂連接處與一幫農民工擠了近三十個小時後,到達了浙江金華。沒時間喘上一口氣,立馬又踏上了去往溫州的火車,到溫州後,再坐了兩三個小時的汽車來到溫嶺???當他終於抵達三妹出走的石塘鎮後,距離他出發的日子,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這三天,他沒有合過眼,也吃不下一口飯。


    找到信封上的那家鞋廠,阿洛向門衛說明了情況,毛上村的那幾個姑娘都給叫出來了。


    姑娘們說:“吳三妹本來在我們這裏幹得好好的,就是因為去看了場歌舞,她就跟著人家走了,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


    阿洛問:“她一個人去看的嗎?”


    “我跟她一起去的。”有個女孩說。


    “你給我詳細的說說經過,越詳細越好!”


    女孩說:“那天下午我們休息,我和三妹去逛街,看到街上有宣傳車開著大喇叭喊,晚上在鎮東頭有歌舞演出,吃過晚飯三妹就拉著我去看,我們買了票進去,三妹看著看著就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她跑到門口問誰是老板,有一個老男人說我就是,三妹問她還要不要人,老男人說要啊,你會唱歌跳舞嗎,三妹說會,然後她就當著大家的麵跳了一段舞,那個老男人說,行,你跟著我們走吧,我拉住三妹叫她不要去,她說叫我別管,後來我跑回廠子裏叫了人去找她,發現那個歌舞團已經演完搬走了???”


    阿洛聽完眼淚已經掉下來,他平複了一下情緒:“那個歌舞團叫什麽名字你記得麽?”


    女孩們想了想,搖了搖頭:“這裏隔三差五就有一個歌舞團過來,名字都雜七雜八的,誰會記得住!”


    和三妹看演出的那個女孩說:“我隻記得那個老板是個長頭發,皮膚很黑,他們團裏還有一個小矮人,會噴火和翻跟頭???”


    “再努力想想,看看還有什麽細節?”阿洛問。


    女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搖了搖頭,阿洛對她們叮囑道:“如果她回來,就叫她趕緊回家去,她家裏人很著急!”


    離開了鞋廠,阿洛突然覺得很迷茫,他不知下一站該到哪裏去,目前掌握的線索資源太匱乏,他沒有方向,也沒有頭緒。


    他蹲在馬路邊思索了很久很久,最後決定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等鎮上來了歌舞團,先觀察觀察再做打算。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阿洛就被街上的大喇叭給吵醒了,喇叭裏喊道:“今晚八點,今晚八點,石塘影劇院,將為您隆重奉獻一台大型歌舞演唱會,歡迎您的大駕光臨,我們不見不散???”阿洛趕緊起了床,急匆匆打了個三輪車,找到了石塘影劇院。


    隻見整個劇院的門臉和圍牆,全被琳琅滿目的海報和廣告遮得滿滿當當,上麵都是團裏演員的介紹,有“甜歌皇後”,有“西部歌王”,其中還不乏一些“國家二級演員”,還有他們與明星的合影???看上去陣容很豪華,也很正規,阿洛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他走進劇場裏,裏麵空蕩蕩的很安靜,舞台上全是一個個的小帳篷,每個帳篷裏都亮著燈,並不時的有人影晃動,他剛想走過去看看清楚,卻被兩個從邊門進來的女子給怒斥了幾句:“看什麽看哪,有什麽好看的,晚上買票進來隨便你看個夠!”


    阿洛客氣的走上前問道:“請問你們團裏有沒有一個來自貴州的姑娘,十六七歲?”


    無知的女孩輕蔑的笑了一下:“貴州是哪兒呀,我隻知道廣州!”


    阿洛聽完,覺得沒必要再和他們繼續浪費口舌,徑自的往舞台方向走去,兩個女孩大叫了起來:“你幹什麽?你上去幹嘛,有人沒穿衣服哪,耍流氓是不!”


    聽到喊叫聲,帳篷裏鑽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他指著阿洛問道:“演出時間是晚上,你現在跑這來晃什麽晃,趕緊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對不起,我隻是想找個人”阿洛說。


    “找什麽人晚上過來隨便你找,現在人家都還在睡覺呢,趕緊走!”大漢吼了起來。


    看到對方如此的蠻橫,阿洛隻好無奈的離開了影劇院,回到旅店裏盼著天黑。


    傍晚一到,阿洛迫不及待的再次來到影劇院,此時的光景已和白天大不一樣,門口亮起很多盞大功率的燈,把整個院子和海報照得燈火通明。幾隻大功率的音箱正放著勁爆的音樂,兩個花枝招展的女郎拿著話筒賣力的喊著:“您不要再猶豫,不要再彷徨,早一點買票,早一點進場,進場找個好地方,十塊錢您買不了吃虧,十塊錢您買不了上當,這裏有您想聽的歌曲,這裏有您想看的舞蹈???”


    阿洛感到有些困惑了,這像是搞藝術的麽?一個看上去如此大氣,而且擁有這麽多國家二級演員的文藝團體,為什麽要像街上賣老鼠藥似的吆喝?這不是自貶身價嗎!這不是降低自己的檔次麽?


    帶著疑惑,阿洛買了張票走進了劇場,但整個劇場內竟是空無一人,看來他確實是進來得太早了。


    白天全是帳篷的舞台上已被清空,擺上了一些燈光和音箱,還掛了一塊髒兮兮的背景幕布,給人的感覺有點堵得慌。


    阿洛看到幕布後麵有些光亮,有幾個女孩的身影在那晃來晃去,他鼓足了勇氣走上去,但結局還是和白天一樣,罵他的還是白天那個女孩:“你神經病啊,你是不是有偷窺欲呀,死變態,大色狼!”


    阿洛趕緊亮出了手裏的票:“我買了票的,我買了票的!”


    “買票了不起啊,買票就可以偷看人家換衣服呀?你以為你那十塊錢是美金哪???”女孩的嘴巴實在太厲害,阿洛趕緊投降了,乖乖的回到觀眾席坐了下來。


    臨近八點,觀眾已經越來越多了,阿洛大致的估了一下,可能有二百來個人,但是對於能容納一千多人的劇場來說,比重還是顯得少了些,看來當地的民眾似乎已經麻木了,難怪她們要在門口如此拚命的吆喝。


    終於,場內的燈光暗下來了,刺耳的音樂也隨之響起,演出開始了。阿洛在此之前從沒看過類似的演出,所以心情有點激動,更有點忐忑。


    說實話,從一個藝術愛好者的角度來說,阿洛覺得演出很好看,既有舞蹈,又有獨唱,還有小品和雙簧,節目內容豐富多彩,節奏把控也很流暢。演員們的水平雖談不上很專業,但也還算是賞心悅目了。


    在演出接近尾聲的時候,上來一個穿軍裝的獨唱演員,胸前掛滿了亮閃閃的軍功章,從年齡來看,估計有三十七八歲,阿洛頓時對他肅然起敬,並從他的的口音裏聽出來,他是來自西南地區的。果然,那個歌手自報家門:“大家好,我叫陳濤,來自山城重慶,初次來到貴地,沒有帶來什麽特別的禮物,隻有兩首不成熟的歌曲送給大家,希望在座的朋友能夠喜歡,並伸出你那發財的雙手,給我一點掌聲的支持,謝謝!”


    阿洛幾乎拍紅了手掌,全是基於對這個戰功卓著的軍旅歌手的尊敬


    陳濤為大家演唱的曲目是《說句心裏話》、《父親》。別看他個子不高,聲音卻是雄渾有力,極富穿透力,而且台風穩健,舉手投足落落得當,很有大家風範,阿洛覺得十塊錢能看到這樣的演出,還是值得的。


    演出結束後,觀眾陸續的離場,阿洛卻坐在座位上沒有動,他想尋找機會與那個軍旅歌手接觸,這時,那兩個與他八字不合的女孩再次發現了他,繼續破口大罵了起來:“都演完了你還賴在這幹嘛,死變態,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彪形大漢從幕布後走了出來,怒視著阿洛問道:“你究竟是想幹什麽?”


    阿洛站起來說:“不好意思,我想找你們團的陳濤聊兩句,我是他老鄉!”


    正在後台換衣服的陳濤從側幕走了出來,莫名其妙的問道:“老鄉?我們認識麽?”


    阿洛和善的笑了一下:“我也是重慶的,所以見到你覺得非常的親切,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些問題想請教。”


    陳濤看了彪形大漢一眼,猶豫了幾秒後就欣然答應了。


    阿洛和他來到劇場外的夜市攤,點了一些燒烤和啤酒聊起了天。


    “你真是重慶的?”陳濤問。


    阿洛笑了笑:“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是貴州的。”


    陳濤很不解:“如此大費周章的把我騙出來,一定有什麽事吧?”


    “不急,咱們先喝點酒,邊喝邊聊”阿洛懂得吃人嘴軟的道理,所以在開喝之前,還不想急於切入正題。


    阿洛給陳濤倒滿了酒,先敬了一杯,然後問道:“你是從哪個軍政團體調過來的?”


    “什麽軍政喲,我就是個農民!”陳濤說。


    阿洛吃了一驚,“那你的軍服和那些軍功章???”


    “哈哈哈哈”陳濤笑了起來“軍服滿大街都有賣,那隻是我的演出服罷了,你說那些軍功章,你想要我都可以送你,全是酒瓶蓋做的!”


    阿洛的心涼了半截:“那海報上說,你們都是國家二級演員?”


    陳濤笑得更開心了:“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這個才請我喝酒的吧?那我趕緊打住,省得浪費你的錢???那些隻是個噱頭,撐撐門麵罷了,我們的演員證都是找做假證的弄的,還有海報上的那些明星合影,也全是電腦合成的!”


    真沒想到藝術也可以造假!阿洛端著酒杯怔了數十秒,他不甘心的問道:“那你的歌還是唱得不錯的,受過專業訓練吧,工資一定很高!”


    陳濤歎了一口氣:“從小喜歡唱歌,有一點天賦而已,成天照著磁帶練的。工資嘛,還過得去,包吃包住二十塊一天,比在家種地強!”


    阿洛已經目瞪口呆,“那些跳舞的女孩呢?多少錢一個月?”


    “要看她們開不開放咯,不開的話隻有三四百,開的話可以拿千把塊,媽的,比我們唱歌的高!”


    阿洛不解:“‘開放’是什麽意思?”


    陳濤很隨意的答道:“‘開放’就是脫光了跳啊!”


    “啪”,阿洛的酒杯突然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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