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征心有千言萬語來反駁女兒的話,可是女兒眼底的那抹淡淡的哀求,讓他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二十幾年的心結,不是一朝一夕的相伴示好,就可以抹去的,也許真是他太著急了。


    之後,屠征再也沒提認“幹女兒”的事。


    衛東侯後來對屠征說,明明就是親生女兒,為嘛要語環認成“幹女兒”,這就是一種“侮辱”,要認回頭就直接認祖歸宗,召告天下,以示正名,風風光光的,讓所有人都知道,滅掉所有的置疑,這才是對語環最好的。


    至於眼下,暫時隻有順著小女人的情緒,順其自然了。


    屠征默許,便搬到了隔壁當了鄰居,一日多數時間都陪伴在語環身邊,同時,翁婿兩私下裏也在積極地商量幫助語環順產的事。


    這晚,當屠征和查茶母子離開後,衛東侯照顧語環梳洗時,忍不住問了語環為什麽不願意認屠征做“幹爹”,是不是因為之前自己說了屠征的“壞話”,產生了什麽誤會。還解釋說,憑屠征的人品,絕不會跟人玩曖昧。


    語環沉默,沒有接腔。


    衛東侯覺得有戲,至少小女人沒有像在麵對屠征時那麽明顯的拒絕,接著就把不久前剛跟父親通話時,專門挖來的“陳年過往”講了一遍。


    “……當年屠叔離開軍隊時,眾人都以為是因為當時的分裂鬥爭。的確,當時軍政兩派的分歧極大,且還出現了叛逃事件。這事件裏不僅有屠家一派,還有薑家一派。剛開始爆出叛逃事件的是屠家,薑家抓著這一點,削掉了屠家在常委裏的好幾個重要席位,也借機打掉了屠家一派的不少親信。屠二叔當時便受此牽連,棄政從商。”


    “事實上,就我父親和爺爺實際了解的情況,跟外界大部的傳聞有出入。我爺爺說,屠二叔並不喜歡玩政治,更喜歡經商,便也借此鬥爭的機會,順利退位,下海自由自在地漂去了。但也正因為屠二叔有此一筆,在最近十年,屠家才有實力卷土重來。畢竟,這幹大事兒都是少不了這老人頭。行走在權利階層,金錢雖不是絕對有效,但是沒有這塊敲門磚,也是萬萬行不通的。”


    衛東侯做了個“搓錢”的動作,逗笑了語環。


    “屠叔是屠爺爺最喜歡的幺子,從小屠家就對其寄予厚望,且屠叔也的確從來不負家族重望,在軍隊裏幹得很漂亮。年紀輕輕,不過二十歲就當了大校,比我可足足年輕了十歲。當然,這也跟當時國內外的局勢有關係,他曾帶著一個偵察班(10人),把人家一個加強團(3000人)給端了。當時可是整個軍隊的神話!現在也是。”


    衛東侯注意到小女人臉上緩緩綻開的驚訝之色,還有眼底升起的崇拜之情,和向往。


    接著更激情地講敘了屠征在軍隊裏的種種威名和牛b事件。


    當鋪墊得差不多時,才終於切回正題,“在我十二歲前,我們家還跟屠家他們住在一個軍區大院裏,所以他們家發生的事,爺爺和爸都知道得比外界更準確一些。爺爺說,軍政兩派鬥爭,其實是一個讓矛盾尖銳化的背景。屠叔回來時,提出要娶一個在川省的一個小鎮上認識的姑娘做老婆,被屠爺爺一口拒絕,要屠叔娶早就訂好親的宋惜玫,以趁機用婚姻關係強強聯盟,保住屠家僅剩的半壁河山。這要求,當然也被屠叔一口拒絕,並宣稱生命和自由獻給國家和人民,但是他的愛情和婚姻堅決自主,不接受家族安排的娃娃親和所謂的父母之命……”


    “我幼時還記得,當時屠叔跟屠爺爺吵得特別凶,說要是,咳,那位小鎮姑娘不在了,這輩子就光棍單身。且還拿薑家的那位有名的海軍元帥做比喻,可把屠爺爺氣壞了。再後來,我爸說有八年時間,屠叔幾乎極少回家,除去在軍隊裏的時間,他大部分時間花去找人了。”


    語環微訝,“八年時間,他都在找人?!”


    衛東侯點頭如搗蒜,更加強了語氣,“大概是在那一年,我十二歲終於從峨嵋山學藝回來時,屠叔終於跟屠爺爺鬧崩了,當時大院裏可緊張了,我爸都不讓我去找我崇拜的軍神,人偷溜去過,就聽到屠叔在罵屠爺爺是劊子手,然後甩門而出,就此出國,再也沒回來了……”


    衛東侯沒說的是,當時的他,終於從體弱多病的小竹杆兒長成一個鐵猙猙的男子漢,想要跟自己崇拜的偶像好好說個話兒。哪知軍神大人剛剛喪妻,悲慟至極。


    他追了屠征很久很久,還在得意追了這好半天,軍神竟然沒有發現他的行蹤,可見他現在的潛行功夫也非常強。正得意的時候,他就被屠征提了出來。沒經過嚴厲拷問,他就先招了供。


    他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屠征的眼睛紅得似要滴血。


    屠征說他並不是什麽男子漢,連自己的妻兒都找不到,也保護不了,根本就是窩囊廢。


    他聽得似懂非懂,說隻要夠強大,就能保護好妻兒,意外惹笑了屠征。


    屠征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為這位軍神叔叔已經化為雕像,想要將其敲醒時,屠征突然問為什麽崇拜軍神?他說要做個勇士,不僅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小子,你都有喜歡的人了?了不起!”


    “呃……這個,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像小天使一樣可愛善良,我是很……喜歡她,想保護她。”


    “那就好。小子,像你說的,叔叔無能隻是因為叔叔還不夠強大。所以你千萬不要步上叔叔的後塵,要讓自己夠強大,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要被任何人擺布,要做自己的選擇,不要被人安排,走自己的路。男子漢!”


    大拳頭和小拳頭一撞,就撞出了衛東侯飛揚跋扈、我行我束的燦爛的十幾年軍旅生涯。


    他一直記得屠征的話,同時也對此話深有感悟。他不想因為柔弱被父母送走的這種命運,他要主動選擇自己的路,所以當他有了這樣強烈的意識開始,他強烈要求收養衛雪欣(雖然搞錯了人),他一滿十六歲就報名參了軍去最艱苦的西藏高原駐紮,他是班裏第一個敢於以最菜資質參加無極大隊特種兵鱗選的列兵,且他從來不憑群帶關係,完全憑實力迅速晉升。


    衛東侯繼續說著屠征的往事。


    “我爸跟屠二叔是發小,平日常有往來,知道那次是因為屠叔收到了一張死亡通知書……”


    那一年,語環八歲,母親瞌然長逝,成為她此生難以抹滅的痛和遺憾。她一直以為,這一天,媽媽嘴裏說的爸爸正和他的妻兒幸福團聚,什麽也不知道。沒想到,曾經以為的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同時,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母親逝世後,外婆突然帶著她離開的小山村,回到了小鎮上開始討生活。如此說幼時那些老是想抓他們一家的人,應該是屠老爺子派的人,那麽那張死亡通知書無疑是在告訴屠家,母親已死,前債已消,他們的趕盡殺絕已經沒有必要。自那後,也再沒有人加害她們孤兒寡婆。


    原來,即使骨肉分離時,他們在地球的兩端,也同時為著一個深愛的親人,而痛苦過流淚過,仿佛從不曾分離。


    語環突然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一下嚇著衛東侯,忙打住了話,又寬尉語環,說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要她不想認“幹爹”不認就好,反正屠征喜歡常來坐坐,家裏多個保鏢不要白不要,又逗笑了小女人。


    “環環,你,不怪屠叔了吧?”


    “嗯。”


    “那就好。”


    似乎還有話,卻沒說出口。


    語環知道男人說這些話的意圖,可是她也很清楚,母親在時困難重重,眼下其實也還有很多問題,她本就沒對此事存太多奢望,心中有顧慮,便也隻想保持現狀就好。


    但不久之後,語環意外從網絡上看到國內新聞,宋雪欣在京城舉行的第一次個人鋼琴演奏會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慶功宴上有人故意暴出其身為軍政豪門屠家的直係孫女兒,一時眾相巴結,名媛之勢不可抵擋。


    八卦流言稱,在人才濟濟的京都,不過一個小小鋼琴家能得到這麽多的追捧,也無非由於她身後的大靠山。因為音樂會是由屠家的那位商場大鱷屠二爺安排的經紀人公司一手包裝策劃的,宣傳費都上千萬,重金砸出來的名聲不火都難。


    對此,男人們當然不會關注。


    當晚,語環忍不住問衛東侯,“屠叔真的沒娶宋惜玫嗎?宋雪欣是不是屠叔的女兒?”


    對於語環的這個疑問,男人們私下召開了一場非常嚴肅的會議。


    與會者除了翁婿兩,還多出個北靖。


    屠征聽完衛東侯的話,心中感慨,又後悔。


    感慨的是女兒心如明鏡,並非不想相認,隻是礙於現實難題,為他這爸爸著想,怕冒然相認給對方帶來麻煩。這次問起宋家的心情,多少對自己也有些怨懟。


    他後悔當初一走了之,任國內的人繼續興風作浪,作了那麽多混淆視聽的事兒,也的確造成了糟糕的影響,若回國時這些問題不理清,讓語環認祖歸宗的話也會遭到傷害和誤解。


    同時又慶幸,幸好女兒提前提出了這些現實問題,讓他們能有機會在此商議解決辦法。


    “我從沒答應娶宋惜玫,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法律條文存在。至於這個私生女……當年他們的確想設計我生米煮成熟飯,如果成功了,那麽這個雪欣,必然也會擁有獸人基因,隻要查一查,就很容易證實。當然,我可以肯定那女孩絕不可能是我的女兒。”


    衛東侯疑惑,“爸,照你這麽說,宋惜玫難道用假女兒騙了屠家這麽多年,她就不怕穿梆?”


    北靖冷笑,“那個雪欣,不也一樣因為幾句謊言和淚水,就騙了你十幾年?要不是正牌環環出馬,恐怕你被人蒙一輩子也甘之如飴。”


    衛東侯氣得臉色陣青陣白,衝口而出,“我白目,我承認。好歹我再可惡,也沒像某人故意將語環迷昏了,還強上。簡直就是斯文敗類,人麵獸心。”


    兩個情敵又杠上火了。


    屠片低喝一聲才將兩人打斷。


    “我隻有曉敏這一個妻子,當年如此,現在亦然,未來到我死也不會變。”


    話題又回到宋雪欣的身份問題上了。


    北靖說,“我追查過宋雪欣的身份,但她的記錄好像都被刪除掉了,這很不尋常。這個女人,身上有很大的秘密,連宋惜玫看起來似乎也不清楚。”


    衛東侯突然說,“當初壽宴時,有一段她想加害語環而自動摔下樓梯的對話。我記得裏麵語環叫她話梅。”


    “話梅?”北靖語氣驚訝,“之前我也聽語環提到過這個名字。說這女孩是她的救命恩人,當年福利院裏似乎存在販賣兒童的事件,就是這個女孩救她離開福利院。”


    屠征眉眸一肅,說,“如此可見,這個話梅大概就是宋雪欣。隻有當年跟語環和她媽媽外婆共同生活過的人,才會知道那麽多事。”


    衛東侯心頭一震,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心頭對於宋雪欣也更加厭惡。


    北靖說,“師傅,關於宋雪欣的事,我也派屬下查過。我的屬下在保護語環時,意外發現宋雪欣給自己注射抑癌藥品減緩胎爾生長,並借此陷害語環。我讓屬下將她的罪證透露了出來,才幫語環洗刷了那次的罪名。但之後的追查,我們發現語環所說的那家福利院,早就取消了;福利院裏的記錄資料,也被一場意外大火滅掉了。而那附近的住家,也全搬走,不知音訊。若說這些都是時間自然消化,那麽我們找到當地退休隱居的一位老秘書時,老秘書鄧很明確的表示,當時有上級領導派人專門到鎮人口資料室裏,提走了那批居民的檔案資料,從此讓那些人的存在成為記憶,很快就徹底消失掉了。足可見,這種‘自然消化’根本就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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