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該服藥了。”有些冰冷的聲音很輕柔的說道。


    雖然冰冷和輕柔似乎無法搭邊,但是這兩種情緒,卻是很明顯的體現在了白衣女子的話語之中。


    “嗯。”


    張昊天扶著床榻坐了起來,然後接過白瓷小碗,將裏麵黑色的散發著濃鬱的刺鼻味道的藥給一口喝了下去——雖然有些燙,但是張昊天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


    接著,接過漱口水,張昊天洗淨了口子的藥味,遞回瓷碗,這才正言道:“白姑娘,這兩天,多謝你的照顧了,再者,白姑娘的救命之恩,小生沒齒難忘。他日,定當湧泉相報。”


    “如果張公子真想報答的話,自然會有那一天的,張公子,你身體有些虛弱,正好小女子有事情需要去京城,公子不嫌棄的話,一同前往如何?”


    白衣女子語帶商量的說道。


    張昊天微微有些奇怪,他總覺得事情有些古怪,而這個南華山莊,更是似乎連一個仆人都沒有,這更是顯得疑點重重。


    這個世界,張昊天知道,是有著所謂的妖魔鬼怪的,而很對雜記上,也對於這些事情有所描述。


    不過,這兩天的接觸,讓張昊天明白,這位女子就算是妖魔鬼怪的話,要殺他或者吃他,也早已經動手了,犯不著來熬藥來調養他的身體。


    而且之前更是救過他的性命,若非是這位白姑娘,隻怕此刻他張昊天將葬身在冰冷的荒原之中。


    所以,張昊天隻是有些疑惑,卻沒有去質疑什麽,也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他沉思了一下,然後有些歉意的道:“這樣的話,那小生就要繼續叨擾姑娘你了。”


    心中依然有些無法控製的對這位絕色的女子產生了好感,但是張昊天有自知之明,他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隻是,在對待這個女子的態度上,張昊天可以肯定,似乎為這位女子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太猶豫。


    “公子,你好好休息吧,明早就要動身了。”白衣女子莞爾一笑,然後轉身離去。


    一道清淡卻讓人心神為之清爽的香風傳遞而來,張昊天深深呼吸了一口,一時間有些迷醉。


    “孟浪……孟浪……”


    心中慚愧的自責了兩句,盯著白姑娘離去的背影,張昊天陷入了沉思。


    雖然生活在這個世界已經十六年了,但是張昊天始終有種不分自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幻境,又好像是夢境,生活總缺少那麽一種真切感。


    “咳咳——”


    吞服下去的炙熱的藥汁此刻就像是在身體裏燃燒起來了一樣,從喉嚨下方到丹田下方,張昊天都隻覺有一股如同火焰一般的能量在燃燒,這股灼熱之意刺激著張昊天的大腦,讓他不由輕聲咳嗽了起來。


    看了看窗外已經放晴,張昊天拿起一件灰黑色的棉布長袍,披在身上,然後穿上chuang邊擺放好的一雙嶄新的黑色長靴,一個人走出了這件房。


    外麵,是一片冰雪的世界,整個山莊就像是一座荒山一樣,並沒有所謂的輪廓。


    而他的身後的房間,此刻也不過隻是一顆幹枯的青鬆和一片山坳。


    冷風吹來,體內炙熱的溫度似乎降低了幾分,張昊天頓時隻覺得人也清醒了幾分。


    回過頭,他臉上露出了幾分“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沉思著,站在這青鬆旁邊沒有再走出一步。


    這個時候,白衣女子忽然站在了他的身側,然後沉默片刻,歎息道:“不錯,小女子本是一隻妖怪,一隻狐妖,不過因為化形的時候受到雷劫打擊,而又遭到仇人的報複,所以如今隻剩下一縷幽魂。


    去京城,也是希望能尋訪到當年的一位朋友,讓他替小女子療傷,順便將白狐一脈的記憶傳承下去。


    而去京城,卻是需要公子將小女子收取到一枚‘香囊’之中,掛在衣服裏麵,因為以小女子如今的能力,已經經不起長途跋涉了,而京城的龍氣,也不是如今的小女子可以承受的。


    所以,希望公子能施以援手,小女子不勝感激。至於之前有所隱瞞,也並非是有意,因為公子當時身體虛弱,受不得驚嚇,還希望公子也不要掛懷。”


    “白姑娘,這兩天的交談,其實昊天也隱約的猜測到了一些,所以白姑娘你不必擔心。


    至於去京城的事情,昊天自然會全力幫助姑娘,不過到了京城之後,昊天也必須參加科考,所以那時候沒法幫姑娘尋找故友了。”


    張昊天深深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然後認真的說道。


    “張公子,小女子名為‘白茗兒’,公子能幫助茗兒,茗兒永遠銘記在心。”白茗兒感激的道。


    “茗兒姑娘,你是昊天的救命恩人,再這樣說的話,昊天當真是慚愧了……”


    張昊天露出幾分慚愧之色說道,接著,兩人便這般的說起了話兒。


    張昊天對於《老子》、《莊子》、《孟子》等書十分精通,無論是談到老子的大道無名大道無為,還是莊子的逍遙論,都是口若懸河,精彩粉塵,說的十分生動和深刻,在張昊天的影響下,原本表情很是冷淡的白茗兒,也不由不時露出頓悟之色和歡喜之意。


    而對於白茗兒口中的‘通靈、聚氣、築基、結丹、化形、雷劫’之類的妖魔鬼怪的環境的生動、驚險、狡詐的描述,張昊天固然聽得驚歎不已,心中也是向往不已。


    這整個下午,兩人就在這樣的閑談之中度過了,而兩人卻依然沒有發現。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張昊天正在給白茗兒講述著《道德經》,這部經書,是他最為喜歡的經書之一,而其中很多大氣而廣博高深的東西,一時半刻,他也無法參悟。


    不過,潛意識的,他總覺得這東西,很高深,對他有好處!


    他的一身正氣和意誌,也是受到這些經書的影響的!


    張昊天講述到“道法自然”的時候,忽然靈魂微微一震,然後,他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畫麵,那個畫麵之中,一個青年男子和他說著話,但是具體說著什麽,他卻記不得了。


    那個畫麵的背景很朦朧,幾乎無法辨識,而這個場麵就像是刹那間出神而胡思亂想的一樣,沒有任何的征兆。


    “張大哥,怎麽了,是不是又有什麽新的想法呢?”白茗兒睜著美麗的大眼睛,滿是期待的問道。


    聽張昊天講解經書,白茗兒發現她的靈魂,竟然安定了很多,似乎這種經書對於她的靈魂,有一種特殊的安撫的能力。


    而且,張昊天身上的那股溫暖的氣息,讓她如今已經有些脆弱的靈魂有著一種很安全的感覺,似乎,這裏將是最好的港灣。


    若非如此,以她能化形的實力,盡管遭人暗算,實力極為孱弱,甚至隨時靈魂都會消散,也不會跟一個普通的書生在一起。


    當然,之前的相救確實隻是順手救助、挽救一條生命而已,至於報答,白茗兒卻是沒有多想。


    但是這兩天的接觸,發現這個讀書人並不古板、也不虛偽之後,白茗兒這才隱約的動了讓他幫忙的心思,而如今的交流,讓她與張昊天的那份隔閡,去掉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雖然如今沒有能力衍算,但是白茗兒對於一個人的麵相還是看得懂的,但是看到張昊天的麵相之後,白茗兒也是愣了許久,然後她才發現,她看不明白了。


    不過,白茗兒將這些歸結到她自身的實力的衰弱上。


    而這一個下午的交流,獲益良多的白茗兒,對於這個身體孱弱、但是文化素養內涵等都極為不錯的青年,多了一份好感。


    正是如此,稱呼上,都親昵了許多,改稱為‘張大哥’和‘茗兒’了。


    “哦,沒,隻是忽然有些感慨,之前讀到很多野史,說許多讀書人的氣節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因為意誌的堅定,不懼鬼神侵襲;而當自身的內涵達到一定的程度,修養累積到一定的程度,便可使得自身的念頭暢達,自身的意念得到鞏固,從而走上道的道路。


    而所謂道,可能就是這種道法自然的意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到萬物歸結到一個點,大道千條,殊途同歸吧。”


    張昊天淡然說道,他的話語之中,竟然有著一種莫名的力量,而他孱弱的身體,竟是因為忽然間通透了這個道理,竟然隱約的有種與周圍的環境和天地融為一起的變化。


    當然,因為身體孱弱,幾乎是這個情況出現的刹那,就已經停止了,而就算是白茗兒,都沒有能發現這一切。


    不過,隻是這片刻的洗禮,張昊天的體質,也已經可以說是改善了。


    隻是,同樣的,那看似孱弱的體質,在有天地之氣進入淬煉之後,也沒有半分的雜質!


    白茗兒不知道,張昊天自身,也完全沒有知道的可能,至少,眼下便是如此。


    “張大哥,你的感觸真的很深,不知道的人,定然會認為,你是一名道行高深之人。”白茗兒認真的說道。


    因為這句話,給她的震懾太大了,這完全不像是一個讀書之人所能說出來的話!


    盡管先賢諸子,都有著難以想象的成就,由文入道,將一身修真本領修煉得出神入化,但是數千年來,已經再也沒有這樣的存在了!而這些,以閱曆與文化理論等沉澱累積起來的東西,堪破道的真諦的,那種難度,實在太大!


    達到那個程度的人,身體已經基本開始老化,就算是再堪破,生命也不過三年五年,這樣的情況下,堪破也已經沒有意義,依然無法逃脫生死輪回!


    但是眼下,才十六歲的張昊天,竟然就有了如此感悟,白茗兒如何不震驚!


    張昊天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種很吸引人的深邃與自信,這種自信,就是發自靈魂,而似乎他自己本身,都沒有意識到。


    “茗兒,你是一個好姑娘,能認識你,昊天很榮幸,現在天色也晚了,茗兒姑娘,你也早些休息,爭取明日將狀態調整到最好。”


    張昊天目光直視著白茗兒,不知不覺,對於這個女孩子,張昊天心中十分的喜歡,說話也多了幾分情愫充斥其中,但是又並不過分。


    白茗兒俏臉微微升起幾分紅暈,臉上露出幾分嬌羞之色,不過,她還是大大方方的道:“張大哥,可惜茗兒沒這個福分,這次結果如何,難以預料……這裏是茗兒早已經縫製好的香囊,張大哥收下吧。”


    張昊天的眼睛忽然一亮,白茗兒的這句話,似乎讓他忽然間鬆了一口氣,他隻覺得一種說不出的興奮之情充斥在心中。


    那句‘沒有福分……’是一個很含糊的詞語,但是卻不是一個糊弄人的詞語。


    從這幾個字,張昊天已經看出了一些東西,但是他隻是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那紫紅色的香囊,然後目光堅定的道:“茗兒,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辦好的!相信我!”


    白茗兒聞言,大大的眼睛閃動了一下,裏麵是那種清澈的,宛如秋波一般的眸子,此刻這雙迷人的秀眸之中,多了幾分感動之色。


    ……


    第二天,張昊天換上了一套厚實的棉袍,然後將香囊掛在了內衣裏麵——貼著自己的胸前的地方。


    白茗兒在看到張昊天之後,微微一笑,然後化作了一隻白色的三尾靈狐。


    三尾靈狐從開始的半米高,不斷的開始縮小,直到一直小到了初生的小狗一般大小的時候,顯得毛茸茸的,這才停止了縮小。


    那雙清亮的圓圓的眼睛柔和的看著張昊天,毛茸茸的小尾巴不斷的搖著,粉嫩的小鼻子上,還不斷的冒著熱氣。


    “好可愛的小狐狸。”張昊天這一刻全然忘記了白茗兒就是小狐狸,心思完全的放在了可愛的小幼仔的身上,他輕輕的抱起小狐狸,然不住的在小狐狸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摸了摸它的頭部兩把……


    這個時候,張昊天忽然醒悟,這小狐狸可不就是白茗兒,這一下,張昊天饒是比較鎮定,臉上也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嗚~~嗚~~”


    這時候,可愛的小狐狸竟然開始叫喚了起來,還有些愕然的眨巴著眼睛望著張昊天,似乎也給張昊天的動作給搞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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