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是不錯, 羅克也不差, 卡迪的外表與中原人差不多,所不同的隻是生活習性,嫁給羅克甚至可以說是個很好的選擇, 因為撒爾罕國實行一夫一妻製,不用擔心妻妾紛爭, 隻是他是撒爾罕貴族,出來遊學也是為了學到有用的知識, 振興自己的國家, 在原來的世界,文化大融合,中西方差異縮小了很多, 林曉霜尚且無法接受嫁給一個外國人, 更何況現在。當然,最關鍵的是, 她已經答應了大虎。


    林曉霜覺得, 王子也好,貴族也罷,都離她太遠,還是蔡大虎那樣的青年適合她。她沒有幻想太多風花雪月,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和和美美的小家, 有一個值得她與之相守的男人,一起度過未來的人生歲月。


    “代我謝謝卡迪的好意!”林曉霜對林若琴說,“我不能嫁給他。”


    林曉霜想, 也許卡迪和羅克並不是真的喜歡她,他們或許是欣賞她的,但欣賞不等於喜歡,這兩個男人都是成熟的男人,林曉霜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人又偏清瘦,那兩國都視豐腴為美,她離美女的標準還很遠。


    他們想要娶她,更多的可能是看中了她的才華,這兩個人,相當於他們國家的外交大臣,而林曉霜在語言方麵表現出的天賦令人咋舌,如果能有這麽一位夫人相伴,對他們無異於是一大助力。


    “可是卡迪……不是輕易會放棄的人,”林若琴有些擔心,“我想他還會親自找你談的。”


    “不要緊,六姐姐,我會讓他打消這個念頭的,並且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關係。”林曉霜笑道。


    林若琴臉紅了:“妹妹,我不是在乎這個,你不用顧忌我,依著自己的本心來就好,就算你不答應,隻管回絕他就是,我不會有二話,隻是我覺得卡迪真的不錯,你應該不要急著拒絕,考慮一段時間看看。咱們女兒家的婚姻都不能自主,都得家中長輩拿主意,我也是怕你將來……”


    林若琴沒有說下去,搖頭苦笑。林曉霜點頭微笑道:“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我也不瞞你,其實我已經算是許了人家,隻是依著爹娘的意思,沒有公開而已。”


    林若琴一驚:“府裏曾經有過閑話,我還以為是謠傳,原來是真的?妹妹許的是哪家?既然如此,先前老太太那裏怎麽又差點將你……”


    “是在南臨時認識的,我們是鄰居,”林曉霜笑道,“他如今在軍中,雖然官職不高,但也算有了點小小的功名,是個七品的都尉,他說了,再奮鬥幾年,等到功成名就,就回來娶我。”


    “啊!恭喜妹妹!”林若琴聽到,也衷心為林曉霜感到高興,“隻是以妹妹的才學,我還道三叔三嬸會給你挑個讀書郎,卻不想你中意的是名武將。”


    “他是我爹的學生,也知書達禮,並不是個粗人。”林曉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蔡大虎雖然尚武,卻不是個莽夫,就算在軍中,也常常在看書,雖然看的是兵法,說到文化底蘊,他可是比卡迪他們這幫外國人強多了。


    “越武侯不就是武將出身,說不定將來妹妹還能成為侯爺夫人呢。”林若琴想到了陳侯爺,“聽說五姐姐的婚事這幾日也定下了,真沒想到,她竟會成了太子良媛,我聽姨娘說,她這些日子可高興了,家裏想必很是熱鬧吧?”


    “是很熱鬧。”林曉霜想到林玉涵那得意的笑,唇角便勾起了幾分,不過是個妾,有什麽好得意的,她話裏話外的奚落與嘲笑,聽在林曉霜耳中,隻覺得幼稚。


    這些日子吳姨娘和林曉妍與二房親近起來了,西院裏難得見到她們母女的身影,倒是秋姨娘經常上門和張氏聊天,對這位姨娘,林曉霜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看她獨守空房,覺得有些可憐,可是若要讓林崇嚴去她那裏,就算不想那是她的父親,為著張氏考慮,她也無法接受。


    她隱約聽到張氏提了讓林崇嚴去秋姨娘那裏,但秋姨娘拒絕了,隻說自己一心向佛,不願沾染俗事,信誓旦旦地表明了心跡。林曉霜總覺得秋姨娘的行為有些怪,說起來她還不到三十,竟然如此耐得住寂寞。


    “可惜,我卻是要走了,看不到五姐姐出嫁。”林若琴輕輕歎息一聲,眼裏多了一絲愁緒。


    “定了日子了?”林曉霜問她。


    “嗯,天放晴了就走,所以想著咱們姐妹多聚一日是一日。”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林曉霜也忍不住一聲輕歎,時光匆匆,沒想到林若琴這麽快就要走了。她看著窗外,已是春天,連日春雨綿綿,空氣中的風早就褪去了寒氣,帶著陣陣暖意,吹醒了綠柳,吹開了山花。


    迎著淡如煙的雨霧,她看到了卡迪的身影,他笑著來到廊下,與她隔窗相望,發梢上帶著水滴。


    林若琴起身與小叔子打招呼:“十弟,怎麽不打傘,看你身上都濕了,還不快進屋裏來。”


    卡迪轉身進了屋子,林若琴忙讓丫環上前侍侯,很是表現了一番身為嫂子的關心。


    卡迪接過丫環手中的毛巾,隨便擦了擦頭上的水霧,一臉笑容地看向林曉霜,他的眼不似伊加的是純黑,帶著一點淡淡的灰色,就如同窗外的雨,含著一層氤氤氳氳的霧氣,就算笑著,也似帶著幾分憂鬱。


    林曉霜前世最是萌這一類長相的男子,麵對著卡迪卻沒有生出半分曖昧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九嫂,你說了麽?”卡迪問林若琴。


    林若琴看了一眼林曉霜,麵色微腆,當事人就在麵前,她是中原女子,不像吐穀渾的那麽大膽,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卡迪見到她的神情,頓時明悟,直接開口問林曉霜:“林,你答應嗎?請原諒,我應該直接對你說的,可是九哥說你們中原女子一向含蓄,讓嫂嫂先問問你的意見,這樣比較好,他一直不讓我過來,可是我忍不住了,想聽聽你的答案。”


    林若琴待要開口,伊加出現在門前,對她招了招手,她猶豫著走過去,伊加俯身低語:“讓他們自己談吧,你知道十弟的為人,他不會為難七妹妹的。”


    她知道卡迪一向彬彬有禮,可是他也說過不輕易放棄,林若琴搖頭:“伊加,曉霜是我妹妹!”


    伊加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也應該相信七妹妹,我猜她沒有答應,就讓她自己對卡迪說清楚吧,否則他不會死心。其實汗王已經給他定下了一門親事,是王妃的妹妹賽琳小姐,她從小說傾心卡迪,等了他很多年。”


    林若琴臉色頓時變了,對卡迪先前存著的好感片刻間蕩然無存,她怒瞪了伊加一眼:“他既然訂了親,為何還來招惹我妹妹?別說曉霜沒答應,就算她答應了,我也不依,這算怎麽回事!”


    伊加摸摸鼻子:“這不是……他以前沒想到會遇上七妹妹麽,如果早知道會遇上她,我想卡迪也不會同意娶賽琳。”


    林若琴掙脫開伊加的手,走向含情脈脈望著林曉霜的卡迪,冷笑道:“卡迪,你趁早死心吧,你是訂了親的,我妹妹也訂了親了,你們之間絕對不可能。”


    卡迪憂鬱的雙眸閃過一絲錯愕:“嫂嫂,之前你不是這樣說的,曉霜,是因為我訂了親,你為了氣我才故意這樣說的吧?你放心,隻要你答應,王兄給我訂的親事不成問題,我會給賽琳說清楚,如果你不喜歡,我退了親便是。”


    林曉霜這才明白,原來卡迪也有婚約在身,看著林若琴一臉維護她的模樣,她心中掠過一絲溫暖,微笑向她點了點頭:“你嫂嫂說的沒錯,我確實訂了親的,卡迪。你既然答應訂親,對你的未婚妻必然也是歡喜的吧,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辜負了人家,我與你不同,我許了諾,就不會更改。另外請叫我林,中原女子的閨名,外人是不能隨便叫的。”


    “你把我當外人了嗎?林,我是真心的,之前我從來不曾想過,會遇到像你這樣的女子,我愛你的華,你的聰明與機巧,希望你能夠常伴我身邊。”卡迪伸手到林曉霜麵前,“這是我送你的禮物,請你務必收下。”


    他手上托著的,是一對用絲絛編織串在一起的夜明珠,有鴿子蛋大小,光潔而美麗,泛著淡淡的瑩光。他的眼眸如同風吹過的湖麵,泛著細細的漣漪,讓林曉霜不忍拒絕。


    拒絕一個人的表白,尤其是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確實是件殘忍的事,雖然不忍,卻也隻能拒絕。


    “對不起,卡迪,我沒有騙你,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她將明珠推回去,沒有接受。


    林若琴鬆了一口氣,她剛才正準備拚著被伊加和卡迪怪罪,也要撲上去製止,幸好林曉霜沒有收,吐穀渾的風俗,女兒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男方下聘,必以明珠為禮,收了明珠,便等同於許嫁。她害怕林曉霜不知道這個規矩,冒然收下明珠,中了卡迪的圈套,再難以拒絕這門親事。


    林曉霜不知道吐穀渾有這個規矩,但她知道不能隨便收男人的禮物,尤其在卡迪送出明珠時,讓她想起了張籍那首名揚千古的節婦吟,大致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就算你訂了親,他有我好麽?林,告訴我他是誰,如果他不比我出色,就不配呆在你的身邊,讓我來守護你。”


    “卡迪,你不是喜歡中原的詩麽,聽說你要回去了,臨別在即,我贈你一首吧。”林曉霜沒有回答他,執起毛來蘸了墨,就著給林若琴學習拆開的一張空白紙,輕輕落筆,一行簪花小楷出現在紙上,她知道這首詩不算貼切,不過最能表明她的立場。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係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林若琴輕啟檀口,將全詩念了出來,眼眸不由得一亮,“好詩!”


    念起來很好聽,卡迪捧著詩稿,卻不大理解其中的意思,林若琴細細給他解釋了一遍,才聽完,他的臉色就變得灰敗。


    “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了麽?林?”


    “卡迪,我們可以做朋友,做同學,就如之前一樣,但是別的,請恕我無法回應。”林曉霜抱歉地說道。


    卡迪長歎一聲:“我很羨慕那個男人,那麽林,告訴我,我其實是輸在沒有早一步遇見你,是嗎?”


    林曉霜笑了:“是的,卡迪,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如果在你未婚我未嫁時遇上,難保我不會對你動心。”


    林曉霜這番話,聽在林若琴耳中,無異於驚天霹靂,實在是太大膽了,她沒想到一貫溫和不多語的七妹妹竟有這樣的一麵,不過她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隻覺得這樣的林曉霜,身上散發出一種不一樣的風采,雙眉間盡是自信與堅定。她有些明白了,何以卡迪會對她動心。


    卡迪鄭重地收好詩稿,向林曉霜伸出手來:“林,謝謝你的坦誠,如果將來他對你不好,你可以隨時來找我,雖然我很期盼,可是我還是應該說一聲,永遠都不要有那樣一天,我希望你幸福!”


    林曉霜伸手與卡迪相握:“也謝謝你,卡迪,祝你和賽琳小姐幸福。”


    不過隔了一天,這首詩便被人抄錄在了燕王的案頭。冷麵王爺對著詩看了半晌,緩緩念道:“恨不相逢……”便再沒了聲息。跨出門去的祁亮掏了掏耳朵,要不是那人的聲音他聽了幾十年,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祁亮!”


    “王爺,屬下在。”祁亮匆匆進屋。


    “西北大營戰事已歇,該換防了。”


    “王爺的意思是……”祁亮狐疑地看著眼前人,雖說上回立了功回來,王爺就交了兵符,可皇上沒有收,仍舊讓他管著西北邊軍的調防,可是燕王不是隻在戰場上調兵遣將,一旦無戰事就不管軍中事務麽,這次怎麽突然變了?


    “你和你那些手下,也該去邊關鍛煉鍛煉了。”


    “啊?王爺,您這是要調屬下去守邊?”祁亮臉都綠了,什麽叫鍛煉,大大小小打了這麽多的仗,他也才跟著燕王從邊關回來不久,哪裏就需要鍛煉了,他都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呢。


    “明日本王請旨,你帶驃騎軍三千人準備,隨本王去西北大營。”


    祁亮一臉頹廢地出了門,半路又被潞王截住。


    “小子,如何一臉鬱色?”潞王心情似乎不錯,背著手含笑問道。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屁股還沒坐熱呢,燕王爺卻要請旨前往邊關守邊,王爺您說我能不鬱悶嗎?”


    “奇怪了,邊關又沒有有趣的小姑娘!”潞王摸了摸下巴。


    “沒有小姑娘,可是有小姑娘的心上人。”祁亮沒好氣地說道。


    燕王爺該不是專程去邊關對付蔡大虎的吧?他忽然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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