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論是誰的人生,總是有著突兀的轉折。


    雖然總是幻想著維持一段狀態到最後,堅持一份夢想到最終,但總歸是在世界的波浪中多次轉航,到老的時候,反而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了——麥蒂森奶奶曾經這樣說過。


    隻是,自己的這份“變化”,……這份奇跡,太過於離奇莫測。


    可是當這份使用魔法的手感回來時,那種感動、平靜、懷念,才讓可兒想起第五殿那些不隻是恐懼威懾的一麵。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榮耀和勝利。


    平心而論,雖然第五殿如此對待自己,心中還是有一麵對它抱有喜愛,甚至,如果可以重來,重新選擇的話,她也有著不想離開的願望。


    不想離開她自幼的憧憬。


    現在,前方已然沒有任何她想要追求的夢想。前方,隻是如同這漆黑結界一般的,隻知道來路,卻不知道去向的黑暗。


    還有很多機會,還有許多道路,但是她最最希望的、一直追逐的地方卻再無法到達。


    自己……要怎麽做呢。


    “怎麽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望晴已然將逼近的使魔都化作了無邊黑夜的塵埃。


    可兒搖了搖頭,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扳回肩後。


    前方隻有無盡的黑暗,卻必須要走下去。踏出的每一步,盡管沒有了目標,卻沒有失去意義。握緊了手中的中繼器,仿佛是自己信仰的唯一依賴。


    即便如此——


    ******


    凍曉悠閑的坐在椰樹上,晨冰島的海風吹起衣角。即使是自己的□□跑的遠遠的執行計劃,他也仍然是如平常一般的優哉遊哉。


    天氣並不晴朗,預兆著海的狂暴的風浪拍打在柔軟的沙灘上。


    “……好久不見呢。”


    遠方,黑雲密布。不速之客就如暴風雨般來臨。


    凍曉微微一笑。


    “啊呀啊呀。居然是黑暗之神大駕光臨了呢。的確是很久不見,不過對您和我而言時間皆為無意義,……若是,沒有一個終點的死亡的話。不過,芙蕾、風雅、焰影都曾光臨於此……我這個小島可真是蓬蓽生輝呀。”


    “……”


    黑色的神之影像搖曳著。


    “嗬,抱歉,我不是要揭人短處的?……所為何事?”


    在高高的樹枝上,凍曉俯視著這位神明的剪影。


    “我……需要見風雅一麵。”


    聲音渾厚而不知從何而來,但卻席卷著海之風浪,讓水花拍打在麵容之上。


    凍曉微微挑眉,笑著答道:“這可不行。”


    “我知道了她之所以偏向混血兒的‘真正意圖’——不,或者說是我所認為的意圖吧……我需要見她一麵。”


    焰影的聲音平靜無波。


    “的確,我也從可兒君身上明白了那個可能的原因……可是那又如何?而且,風雅女神究竟是否想看見您,可是我無法決定的呢。”


    陰雨密布,海島被水之風暴所裹挾。冰冷的、生澀的雨點,擊打著凍曉的身軀。


    而黑暗之神的影像隻是在雨中靜靜的扭曲著。


    “僅僅幫助混血兒,幫助普帝國——都是不足夠的。您正是明白這點,所以才來的,我也明白您的擔憂。但是……我可是不會幫您說好話的呢。”


    黑暗神沒有說話。


    “我,畢竟是女神養大的孩子哦。我如同熱愛母親一般的熱愛她,……所以我明白的哦,風雅女神真正需要的東西。焰影神也不會不明白的吧。風雅女神一直、一直在為之努力著的事情。”


    焰影嘲諷般的一笑:“我究竟是否明白,與你無關。但是,我有一事仍想問問你。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何還會救下那個女的?為何不將她抹殺,做不到嗎?這是係統的限製。又或者是——你的自作主張?如果是你的自行其是的話,我得替風雅殺了她。”


    凍曉點了點頭,雨水順著枝頭流淌而下。


    淅淅瀝瀝的雨點,仿佛是哀歌般。


    “嗯。您願意如此做也可以,……但是,保護可兒君是我的意誌。您盡可以強行做您所希望的事情,但是,我也有權力在我的權限內做我能做的事情,至少由於風雅女神的結界,在晨冰島您是無從下手的吧?至於旁的時光,您若真的迫不及待,就請動手。”


    黑色的暗影沉吟片刻:“……你說的,也是風雅的想法嗎。”


    “或許——我希望風雅女神能夠認同。”


    “……”


    似乎是認同了凍曉的說法,黑暗之神冷哼一聲,轉身消失在風雨中。


    凍曉深深的吸了口氣,海的風味擠壓進身軀。


    半響,陽光從雨雲中微微透出。


    “是您忘記了……我和可兒……是一模一樣的呢。”


    遙遠的海平麵上,透著微微的光亮。


    就如長久被遺忘的歌謠,輝澤若隱若現。


    ******


    普帝國·魔物結界。


    結界的外殼仿佛是彩色玻璃、……不,如同堅韌的肥皂泡一般,在陽光下脆弱的反射著幻彩。在陽光的灼熱下,層層融化。


    外界的景致從模糊到清晰,但又再次模糊,……再次清晰。仿佛是地震般,眼前搖晃崩塌,但腳下卻穩如平底,這樣眼的確證和平衡感的不協調,讓人頭暈目眩。


    明明是薄如粘膜的結界外壁,卻又充溢著令人不敢靠近的魔力。


    如在灼熱的開水上出現的泡沫,仿佛時時都會破裂,如此炎熱、令人畏懼、無法靠近,卻又可以一刹那間化為蒸汽直入雲霄的力量。


    結界正要破裂。猶如雛雉破蛋而出。


    在絕對的旋轉過後,卻是絕對的平靜。


    就如同,兩個世界無差別的疊合一般。


    被引導的具現化在此世。


    ******


    “報告帝皇,南地白森的結界瀕於破裂,耀光的除魔隊長請求撤離隊員到1公裏外。”


    “準。”羅永鬆閉著眼睛,語音沉穩,並無一絲慌張。


    旁邊坐著的皇太子亦是靜坐如鬆,但隨著報信者的退下,他的麵容稍沉:“父皇,……當真不去懲戒一二?”


    “嗬,皇兒認為如此有何好處?”


    羅麟至仔細觀察著自己父皇的神色,發覺對方並無試探的意思,才斟酌道:“其一,晨冰在普帝國領土上肆意妄為,雖暫未威脅到普帝國的民眾,誰都不能保證下次不會如此;其二,晨冰似乎有著可以對抗普帝國神賜寶具的能力……光明之神最初賜予的,以及我們從希普奪過來的風雅女神賜予的寶具——但是奇怪的是,黑暗之神賜予的第五殿的寶具卻不行。這其中究竟是我們出了問題,還是晨冰和第五殿有什麽聯係,都是無法確證的;其三是,……那個自稱凍曉的人,究竟是一個人死裏逃生呢,還是一群樣貌相似的人呢。雖說這些問題或許並不重要,可皇兒以為……有時模糊不清的細節反倒是失敗的根源。”


    “哦?……失敗的根源。”羅永鬆微挑嘴角。


    “比起目標明確的影燈、第五殿,以及深淺可探的暗族,……晨冰反而是隱逸在濃霧背後的一方。可能會成為我們計劃的變數——尤其是,當那兩位逃過去之後。晨冰如今可算是對第五殿、影燈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了,難保不會有別的心思……”羅麟至停頓片刻,“這就是兒臣的想法,還請父皇指教。”


    “你說得對,在計劃中出現變數,理應馬上剪除。但是——”羅永鬆依舊是閑適的閉著眼睛,“該出手的原本不應是我們——以當今的局勢,究竟應該是誰最忌憚晨冰呢?”


    羅麟至目光一閃:“難道您說的是……影燈?”


    “沒錯。雖然第五殿雖然和晨冰之前有所衝突,並且如今還要去那裏尋人,可晨冰並沒有從根本上動搖第五殿的統治——沒有動搖神賜寶具的力量。但影燈不同……上次霧雪國的事件已經讓他們顏麵盡失,但多少放出消息說是針對第五殿的報複,再加上鏡月和風露兩大國從中得到了新的領土,算是給生生壓下去。若影燈真是給第五殿找麻煩也罷,影燈的目的是取代第五殿、展示處理結界的能力……”


    一旦影燈上位,如第五殿般處理各個小國的結界,再遇上晨冰阻撓而釀成慘劇,……若是不公開晨冰,影燈處理結界的能力就會受到質疑,而且也很難找到如霧雪國事件裏那樣的其他理由解釋;若是公開晨冰,就更是從根本上動搖了影燈的地位,因為暴露了他們的寶具會失效的弱點。


    “但是,……”羅麟至微微蹙眉,“晨冰也會讓普帝國的寶具失效——在這點上,似乎我們和影燈的立場並無分別。”


    羅永鬆有些滿意,和見到自己就恭敬無比的女兒不同,自己的皇兒在皇權和親情之中找到了平衡。於此,於自己唯一的繼承人麵前,他多少有了些放鬆,移動了體態,他開口道:“皇兒看來,自是無甚區別,但是……對其他所有人看來,卻未必如此。晨冰的確是個變數,可消滅或者攻擊它,則是變數之上的變數,與其讓水愈發變混,不如靜觀其變,沉靜下來。”


    一片嫩綠茶葉在茶水上飄著,然後慢慢下沉。


    黃綠色透明的茶,在陽光下澄淨沁心,陣陣氤氳。


    羅麟至似是陷入沉思,抓住些許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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