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愛用香包那樣的東西。但是我也記不得是否她每天都帶著。隻能說算是挺常帶著的。”可兒知曉這事的厲害,因此也並未太過斷言,“至於她愛用的香料是什麽成分,我就實在是不清楚了,如果能現場聞一下,也許我能判斷是不是她過去愛用的……不,她成為科莉爾之後,也許有更高級的香料了也不一定呢,就算換了也不奇怪。”


    “那麽,雖說你可能不知道,她用香包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特別的含義?比如什麽?”


    “像是例如看了哪裏的推薦,或者是有別的人用。總之,她開始用大概是什麽時候,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契機?畢竟,她以前可不算是上流社會的人,有這樣的習慣,也是挺奇怪的。”


    “這倒是。”可兒很快回答道,“確實有個契機。”


    “是什麽?”


    可兒指了指自己:“我。”


    “哦?”望晴挑了挑眉。


    “真的是我。”可兒輕輕一笑,“我和她年歲相仿,所以也算是一同長大了。不過,後來我到了風雅學院,總歸是有差距。她漸漸的對我挺有敵意。這段和你說過。不知道你還記得不,有段時間,風雅學院的女孩子也挺流行用香囊什麽的。”


    “……啊,是說二、三年級的時候吧?”


    “對。說來有些丟臉,我雖然很想融入進來,但高檔的香料店鋪、配好的香囊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太貴了。我就自己央了和商鋪熟的同學幫我介紹,買了些低級的剩料,做了些,有的自己用,有的就給了人,自然也帶回去給了孤兒院的幾個孩子們。”可兒說的緩慢,思索片刻後才出口,“當時舊城區也沒有這些東西,所以很受大家的歡迎。李兒有些不高興,她覺得我明明已經去了學院,還時不時回來炫耀一番。所以……她把那些我送出去的香包給收走了,自己找的材料做了幾串給孤兒院的人們。……她做的確實挺不錯,畢竟我是業餘所為,她卻憋了一肚子火。孤兒院的人畢竟要給她麵子,我又是時常不在的。再往後,這風潮在孤兒院倒是散了,她卻時常帶著,總有點示威的意思……”


    “而你倒是真的不戴了。”


    “哎……”


    望晴倒是點出了可兒內心的想法,雖說不在意,可多少還是覺得落了麵子。


    “哈,確實。香包讓人想起那些無趣的事。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她那時也是因為身份問題而敏感的很,如今既然也正了位置,想必不會再那樣。但總之習慣倒是養成了——對我是,或許對她也是?”


    望晴聳了聳肩,沒有正麵回答。不過,可兒的語氣的確是在為科莉爾開脫。


    可兒大約也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偏向,又說道:“我也沒有包庇她的意思,若說情誼,希絲和我很好的,她和我倒是早鬧掰了。且李兒也不是沒有謀算的人。隻是若說李兒要害希絲,我卻覺得沒什麽緣由罷了。”


    “我明白了。隻是……”望晴一邊拿著中繼器將情報輸入到簡訊中,一邊說道,“李兒或許不是能策劃什麽陰謀的人,但科莉爾可未必,她在碧姿家,正如你所知也是風波不斷,她未必沒有改變?就算她沒有,她也不再是孤兒院的普通孩子了。還是留個心眼比較安全。”


    “我明白的。”可兒也想到自己被陷害一事裏,李兒也推了一把,她自己知不知情也是兩說。


    月光略微偏轉了角度,屋內座椅之影也更加傾斜,茶已經見底了。


    望晴的傳訊寫了相當長,可兒一直沒有搭話。


    半響,他抬頭道:“李兒的事情就這樣。倒是你睡不著吧?”


    “隻是感覺到要麵對審判,自己卻也無能為力。”可兒輕輕道,“我再坐會兒,回去也是胡思亂想,不如熬一夜。你呢?”


    “本來睡了,被吵醒反而清醒的很。”


    “真羨慕你這麽鎮定。”


    “隻是覺得,既然無能為力,結果能睡一覺後自己顯現,也不算壞。不過,”望晴從壺中加了一點水,“想必你比我更想回到光影城,所以也更患得患失吧。”


    “哎,不能否定。”可兒歎了口氣,直率的說道,“我很害怕永遠回不去。哪怕我可以一直呆在外麵,但這種不安卻沒法消除。”


    影燈的人,想必也是一直一直這樣恐懼痛苦著吧。


    被家園所唾棄,可是無論如何,那都是家鄉。


    “明白。”望晴看向窗外的月亮,“終歸這裏,可是天空都不與光影城共享的地方。千裏可以共星辰,萬裏就很困難。”


    無論是北方的凝暗聯邦還是南方的普帝國,也包括在中央的光影城,日夜更替的差別並不大,雖說並非沒有認識到東西方向有“時差”存在,但並不太影響生活。即使去了再遠的地方,也能告訴自己,我還處於同一片天空下。


    看表已經兩點多了,可是可兒依舊沒有一絲困意,不如說,反而比平常更加神誌清明。


    “如果睡不著的話就聊會兒天?”望晴問道。


    “……好啊。”


    望晴起身再去續了一點茶水。


    ******


    沄枝的宮殿內,隻因族皇真亦不在,氣溫就好似下降了頗多般。


    三皇女亦幻正在圖書室裏端坐。


    “母妃。是您?”正在用手摸著盲人圖書的亦幻,感到有人接近,又聽見隨侍婢女跪下請安的聲音,她試探性的問道。


    “正是呢,亦幻還真是敏銳啊。”尖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嘲諷。


    亦幻握著圖書的手微微僵硬,但她麵上沒有顯露出來,微笑著道:“給樂母妃請安了。”


    她雖猜錯了人,但言語上也還轉圜的過去。


    心中卻微微訝異,自己的婢仆一般都在請安後會報出來人的名字,以便自己辨認,這次卻沒有說,讓她誤以為是自己生母來了。


    她自然看不到,樂妃進來就用威脅的眼神讓他們不許稟告,而婢仆們也不敢得罪樂妃,亦幻總是溫柔些,隻要樂妃不過分,也不會重罰誰。而脾氣暴躁的樂妃一旦得罪了,恐怕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嗬,你珂母妃也在呢。”敦厚的女聲帶著沉靜響起,她解圍道,“你亦荔姐姐常說你很是博學,我卻沒想到盲文書是這樣的,你倒不容易呢。”


    “您過獎了。皇姐才是才華橫溢,我雖見不到皇姐的畫作,也能從別人的描述裏知道大概。比起皇姐能夠創作,我倒是隻能閱讀先人的作品了。”亦幻也靦腆笑著自謙,算是回報般的,誇了誇一番珂妃的女兒。


    “你倒是實在。”沒等珂妃回答,樂妃就尖刻道,“也不知道你母妃為了讓你能‘閱讀’先人的作品,找了多少人力來把圖書翻譯成盲文呢?你該感激生在皇室才對?不然,還不是目也盲,文也盲。”


    誰都知道,亦幻的失明其實是卷入了皇室的內鬥的結果。


    但樂妃最厭惡的就是芙羅蕊一係的人,因此總是直言嘲諷。


    圖書館中略帶塵埃味道的氣息,愈發令人頭暈,珂妃見狀也閉口不言。


    樂妃的全名是樂馨·葉惠,原本是沄枝鄰國葉惠國的公主,作為沒有寶具的小國,它很自然的依附於沄枝國。但即便如此,它也沒有國力衰微到必須要送公主做側室和親。實際上,在過去的曆史中,葉惠國的公主曾經當過沄枝族皇的正妻——畢竟在暗族還為數不多的保留著一夫一妻多妾製度的沄枝,很難吸引除了依附國之外其他國家的貴族來聯姻。


    像曆史中那位公主一樣,也曾是樂馨公主的夢想。葉惠國的王室也在積極操作此事,一度和沄枝有了相當的共識,樂馨公主也對未來的夫婿十分滿意,幾次偷偷見麵就已經芳心暗許。


    然而,因為風露的前任族皇突然出人意料的透露出了希望和沄枝聯姻的願望,風露的皇女自然比葉惠的公主要尊貴許多,為此改變,沄枝也給了葉惠不少補償。葉惠王室明白此事不成,也沒有膽量得罪風露和沄枝這四大國之二,故而婚事不了了之。


    但樂馨公主卻不肯另結婚事,暗族女兒尊貴,婚姻大多是要征求她們自己的意見,甚至有些強幹的公主刻意不結婚,再加上樂馨公主兄弟姐妹有七個,最終耐不過她便沒有強迫。


    直到風露皇女青盈有了三個兒女,有日突然放出風聲來,不再堅持一夫一妻,要選妃子。


    這位公主竟然跑到族皇麵前,十分大膽的自薦為妃,事情鬧得頗大,最終皇後也不得不妥協。


    “樂母妃說的是。”亦幻並不費力的忍耐住心中的痛苦,溫溫柔柔的細聲道,“不知道兩位母妃來有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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