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神在上,普帝國終於得償所願。”羅麟西雖然這樣說著,卻並無一絲歡欣,隻有肅穆之情浮現在麵龐,“暗族百年前從我國奪取了北方三省,月河以南至沄枝國的月南省、月河以北至蓮奪山的月北省、以及月河源頭的月海省,建立了鏡月國。而當時停戰的分界線則交給了中立的第五殿,他們從西海諸島遷來建立光影城……光影城正對的就是我國舊都笛璐城,我國不得不遷都到南方的普迪城。自此,光族在內陸的領土隻及暗族一半,要把南島諸國算入,才能在地域上和暗族分庭抗禮。……這一恥辱,沒齒難忘。”


    “但卻不是今日光影城人民的錯。……至少不是傅繁英殿主,艾玫曉副殿主,薑禮神官,金晶祭司,丁冬神侍這些光族人的錯呢。光影城的一半,也是光族人。所以才不能簡單接受這種方案,不是嗎?”


    溫雲嵐卻直接點出了羅麟西仿若要說服自己的那段話中,無法容納的情感。


    “但沒有其他辦法。不如此,我們不可能簡單打下也有神賜寶具的光影城,就算可以,恐怕也要折損太多。……和音夢將軍、鏡月第一任族皇麗達的征戰中,普帝國犧牲、不願為暗族統治而自盡者總和越千萬之數。我們同樣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並沒有什麽實際的反對行動。反而是你,倒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


    “不然為何你會給丁冬送去那個防禦魔法球呢?”


    是一個設定好隻有當羅麟西親自開啟時,才會發動作用的魔力球。


    而羅麟西,剛剛用中繼器遠程啟動了它。


    “關於此,我的確無言以對。”羅麟西將茶杯握在手中,有些發燙的瓷麵驅散了夜晚的寒冷,“朋友一場,我隻是不希望看到她無必要的死去,不過,說不準她會因此而怨恨我,也不一定?但看來,至少我的賭博是對的,她沒有那麽聰明,看透我的身份,進而看透我給她東西所暗示的含義——連第五殿和影燈都沒有看穿普帝國這樣簡單的計策,隻能說,這次是連神明都站在我們一邊的。”


    “連我都沒看出來呢。我可看不出是什麽簡單的計策?雖然支持影燈的確突兀,可第五殿和影燈都絕對沒想到,普帝國根本是恨影燈入骨吧。”


    畢竟帝皇一直懷疑他的妻子,羅永槐的死和她在暗處作為“邪使”雅風的行徑脫不開關係。


    影燈是害死普帝國皇後的罪魁禍首之一。


    雖則影燈也知道普帝國是虛與委蛇,但普帝國也希望置他們於死地的心,卻是一點沒察覺。


    “也是……”想到自己在第五殿的事情,父兄對自己的隱瞞,羅麟西多少露出了落寞的神色,“我也是最後才明白的。最後的最後。想必我們在第五殿的真情出演也是讓第五殿毫無察覺的原因之一吧。果真,比欺騙敵人更重要的欺騙自己人麽。還是說——我算不得自己人呢。”


    “西兒……”


    羅麟西搖了搖頭:“即便如此,我和你仍然作為父皇的代理者來到戰場,這就足夠。”


    溫雲嵐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人打斷。


    “瑞德公主、溫大人,前方將軍說已經完全壓製光影城的郊外,舊城區和南城已經被攻破,請您二人轉移到已經安全的光影城的郊外營地裏。”


    “這麽快……?”溫雲嵐微微蹙眉。


    即使是速戰速決,這樣的速度——是否說明,殿主……


    他沒有再想下去。


    他習慣性的想要將茶杯拿起來,至少在走前補充些水分,也不至於浪費了這雅致。


    但略有些燙的茶杯卻讓他幾乎將水濺到手上的匆忙放下了茶杯。


    這絕對不是合適的溫度,……不是她會犯的錯誤呢。


    不協調中所隱含的心煩意亂。


    不協調的“吱呀”一聲,那是椅子被拉動的聲音。


    羅麟西不發一言的站了起來,她似是極堅定,一步不亂,猶如是參加重大典禮一般。


    “雲嵐?”她微側過頭去,輕聲催促。


    溫雲嵐快步走了過來,然後,……握住了羅麟西的右手。


    很燙,亦很冰涼。


    因為方才羅麟西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茶杯,冰冷蒼白的手的中心,卻是異樣的溫熱。


    羅麟西吃驚片刻,訝異、感動、悲傷、後悔、痛苦的感情先後混合著浮現,最後,卻是在平靜了中露出了驕傲和堅毅,朱唇輕啟。


    卻最終什麽也說不出口,隻是低下頭,輕輕回握著他的手。


    “會過去的。”


    “我相信。相信你,也相信我們的國家,相信正義。”


    兩人攜著手走出帳外。


    隻有仍然冒著白色氣息的茶水,在等待著如平常一般在主人的歡語閑談中做著點綴雅興。


    但那個時機,也許不會再來臨了。


    因為“平常”已經不複存在。


    ——這是場戰爭的開始。羅麟西相信自己這方會贏。


    ******


    同時刻,普帝國首都卻是另外一番氣氛。


    希絲斜躺在白色的大靠枕上,雖然上麵隻有橫條的暗紋,並不富麗,但勝在綿軟舒適。希絲向來也不是追求奢華的人,所以才選擇了這樣平民化的靠墊放在自己的臥室裏。


    她咬著唇,片刻才將頭暈不適的感覺挺過去。比起下午遇到科莉爾·碧姿時的那種難受要好了很多,但還是有些難受。


    “太子妃。請您喝藥吧。”


    希絲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的無力,她由著人服侍她喝了藥。


    過了一會兒,雖然身體還是有些使不上勁,但不適的感覺卻褪去大半。希絲終於對守在床前的羅麟至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太醫說你可能是吃了或者聞到了什麽不太合適的東西,再加上身體有些虛弱,才反應這麽大。”


    “都是我不該到處亂走……隻是好久沒去。對不起。”希絲虛弱的道。


    “倒也無妨,畢竟你這段時間在普迪皇城裏也悶得很,對身體也不好,偶爾散散心也是不錯的。”


    “是啊。我也覺得挺開心的,怎麽身體就不爭氣?”希絲有些疑惑,“說來,我因為不太餓,在鏡月的宴席上吃的不多,尤其是涼的菜品和海鮮類的完全沒有動,鏡月給我安排時也是注意到這點的,和侍女給我布的菜色都是篩選的。”


    “你是什麽時候覺得不適的?”羅麟至坐在床邊,用手撫著希絲的頭發。


    希絲微微紅了臉,她低下頭小聲的道:“果然還是……在和科莉爾小姐聊天的時候。”


    “那時有什麽不對嗎?”


    “不,沒有什麽,她很禮貌,隻是和我聊了聊可兒君還有憶雨的事情。而且我也什麽都沒有吃。”


    “雖然什麽都沒有吃,但有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氣味?”


    “這個……”希絲頓了頓,然後臉色一白,“她好像是佩戴了香包,仔細想想我聞到那氣味時還有點覺得頭暈,隻是沒在意。而且——不,不會的。”


    “不會?”羅麟至嚴肅的道,“你知道什麽?”


    “但、但是……”


    “這事關我們的孩子,就算是微小的線索,也說給我聽吧。若是一場誤會,自然沒什麽;但如果有人參與其中的話——普帝國是不會和他罷休的。”


    希絲麵露感激的神色,她猶豫半響,最終道:


    “我雖不願這樣懷疑,但……是憶雨!”


    “憶雨族皇?她不是很照顧你嗎?”


    “或許是這樣,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人了?……真的,不知道了……科莉爾·碧姿小姐今天和我閑聊時,因為我們都認識可兒,所以多說了兩句。還說道她曾經不懂事,和可兒君互相競爭的事情,後來她因那次事件就開始一直佩戴香包……她說,來到鏡月成為碧姿副宰相的養女後,還有這個習慣,後來又獲得了憶雨族皇的親近。而她現在身上佩戴的香包的材料是憶雨賞下來的!……她、她當時還炫耀給我來著,我也沒往心中去,我知道她是想通過展示她和憶雨還有可兒的親密,獲得我的青睞。可是,若是憶雨早早就算到了呢?若是她早就知道科莉爾會因為這是她的賞賜而長期佩戴呢?然後會因為可兒的中間關係而找我聊天。……憶雨那麽聰明,她會知道也是可能的?若不是科莉爾隨口和我說了,我才會被蒙在鼓裏……”


    希絲有些語無倫次,激動卻顫抖,並不僅僅是這一次的懷疑,仿若要把諸多的不滿和疑慮都一次性發泄出來般。


    羅麟至扶住了她的肩膀,希絲一下子就倒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羅麟至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


    直到她的哭聲止住了,羅麟至才低聲道:“希絲,別太多思了,不會是這樣的。”


    “為……為什麽……?”希絲淚眼朦朧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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