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兒多少被這個消息驚訝到。她下意識的看向身後的憶雨,因為方才透露的消息,似乎正是憶雨在早先想要從羅麟西嘴裏套出來的。


    羅麟西稍稍挑了挑眉。


    “嗬——告訴族皇、第五殿的人,都隨你,反正這也不是什麽被隱瞞的消息。那女人多少也猜到了,不過是想要從我嘴裏套出確信來罷了。”羅麟西也看向正在祭拜的憶雨,“不得不說,她也真是命大。明明是必死的局……她居然兩次都撐到了奇跡的發生。不過,命大的也不隻是她一個。”


    可兒沒有接後半句。她隻是點了點頭。想起希絲今天所說的話,她有些明白那些話的意義了。


    希絲將要回到光影城……


    回到她從風雅學院的生活起就生活過七年的地方。回到她為光族和暗族追求和平的原點,站在普帝國對鏡月和風露的邊界上,成為光族和暗族的守門人。


    ……她或許能夠接受、這樣的結局。說不定對她而言,這也是最好的結局之一了。對一下子失去了這麽多、承受了這麽多的她來說,這也很可能是一種救贖。畢竟,她可是那個曾經說想要成為和艾玫曉一樣的光暗調停者的希絲。


    隻是,這也會是條絕對不輕鬆的道路。


    羅麟西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換了個話題:“我雖然沒有聽說什麽,但你們會辦丁冬的葬禮麽?最近。”


    可兒並不對這個關心感到意外,雖然各自都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但羅麟西在第五殿時和丁冬關係頗好。……而且,她也是疑似殺害丁冬的罪魁禍首之一。這樣扭曲的關係,恐怕讓羅麟西很難忽視失蹤了的丁冬。


    “目前並沒有。其實,我們還在搜索。她沒有找到屍體,也不像胡珂是找到了貼身的東西,不過已經發出了通告這麽久,都沒有接到她的回應,她家族那邊對第五殿的聯係也沒有回應。恐怕……”可兒沒有說下去,“不過不會是最近,畢竟失蹤需要年限才算是死亡,所以……”


    “丁冬在南島聯盟。她在半年前才搬遷的家裏。”羅麟西淡淡的打斷了可兒。


    可兒猛然抬起頭來。她有些驚訝,更多的是警惕。因為普帝國是攻陷第五殿的罪魁禍首,如果丁冬活著而第五殿沒有得到消息,那麽確實有可能是普帝國在找到她後藏匿了她。隻是,可兒一時難以想出普帝國這麽做的理由。丁冬並不是一個值得第五殿付出普帝國會動心的代價的人物,況且以羅麟西的心性,也很難想象她會做出這種事。


    羅麟西注意到了可兒神色的轉變,她沒介意地繼續說道:“她在南島。我前兩天還見過她。”


    可兒的聲音稍沉,但也有著無法掩飾的激動:“她……她還活著?”


    幾位正在祭拜的人帶著疑問和不讚同看向這邊,似乎是覺得二人的對話太過喧鬧。但可兒沒有介意。


    羅麟西點了點頭:“是啊。還活著。不過,她雙腿被壓在倒塌的廢墟裏,普帝國的救援隊救出她的時候就已經很危重了。經過診治後,不得已給她做了截去雙腿膝蓋以下部分的手術。所以,即便還活著,她也沒理由回到第五殿了。我想,這是她不想要回應你們的原因。並不是普帝國攔著她。實際上是,在她能走的時候,她就走了。我們什麽也沒有阻攔。”


    可兒聽著羅麟西的說辭,臉色不由得越來越白。


    “你的意思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羅麟西稍稍側過了臉,她長長的透了口氣:“其實……我當時給了她保護的防禦用具。醫療隊也是第一時間去找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受了很重的傷。她在普帝國接受的治療,可是確實有些晚了。……之後,她帶著對我……我們的恨意,非常強烈的抗議繼續在普帝國接受康複的治療,我也同意了讓她回到南島。至於她為什麽不和第五殿聯係,我就不知道了。”


    可兒判斷了片刻羅麟西話語的真假,並沒有從她的敘述或者神態中看到什麽不對勁。但可兒還是問道:“那麽……你又是為什麽現在……選擇告知我這一點呢?為什麽不是之前,或者替她一直隱瞞?”


    “之前我沒有機會和你說。”羅麟西坦然地道,“而且……你去了會明白我為什麽想讓你們知道。”


    “什麽意思?”可兒皺了皺眉。


    羅麟西搖了搖頭,然後將一張紙條交給了可兒:“這就是她家裏的地址。某種意義上,救治丁冬是我個人的選擇——因此,告知你這件事也是我私人的事務,與普帝國的外交傾向沒有關係。而出於我個人的建議……我會希望你……或者她熟悉的人,去看看她。就是這樣。”


    “那你呢?”


    “嗬。可兒祭司,你說呢?”羅麟西的聲音低了下來,但是表情卻仿佛是釋然了一般,“麵對害她的元凶的我,不管我們過去是不是在同個房間居住過、是不是朋友,怨恨到不想要說一句話,也是理所應當的。被我拯救了這件事,隻會讓關係更加僵硬。……就是這樣。那麽,再見。辦了這幾場喪禮,辛苦了。希望我們未來幾年,都不用在這樣的場合相會。”


    羅麟西輕輕鞠了一躬,就如她作為神侍在第五殿時,對祭司的禮儀那樣。然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墓碑群。


    可兒迅速地打開了手上的紙條。有些汗濕的手緊捏著,水漬浸入了紙條。


    【南島聯盟明婓島群首府明婓島南區3街61號


    (注:明婓島本島有傳送陣,出去後可乘坐載具前往)】


    ******


    1024年12月2日,明婓島,晚上九點。


    因為南海上的明婓島比起西海上的暉輝島要晚了三小時,和原本的第五殿屬於一個時區,因此即便可兒在胡珂的喪禮後,立刻報告了殿主,又決定馬上前來,還沒有吃上飯的她,也是在這樣晚的時間才踏上了明斐島的土地。


    在從傳送艙出來的刹那,可兒不由得歎了口氣。或許應該明天一早來的——都不知道丁冬家是否睡了,羅麟西提供的地址上,也並沒有標注傳訊號碼。但可兒也並不後悔這樣的衝動。


    最終,她還是要了一輛車,按著地址找到了丁冬的住所。


    明婓島作為大島,此時倒也仍然燈火通明,街道上不時有人來往。


    可兒來到了丁家宅邸的門前。這是一個雙層的獨立建築,建築物本身有些陳舊,不過也能看出是個大家族。門口正有兩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人,在擦拭著門口台階的把手。


    “那個,請問這裏是丁家嗎?”


    兩人都詫異的抬頭,又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才猶豫著答道:“是的。請問您是?這麽晚了,不知您是來做什麽的?”


    “非常抱歉。其實,我是貴府丁冬小姐的朋友,我是第五殿原本的神侍——現在是祭司。我的名字是可兒。”可兒說出去這話時,看到兩人的神色都變了又變,心中既是尷尬、也是難受,“我今天從普帝國的人那裏,聽說丁冬還活著的消息。一時有些激動,竟也沒注意時間,就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打擾……”


    其中一位拿著抹布心不在焉的擦了兩下,一邊說道:“雖然是晚了,不過主人家裏倒是沒有睡。我幫你通報下夫人吧。”


    另外一個打斷了前一個:“可是……丁冬小姐她……”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過前一個說話的還是走了進去。後一個說話的,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可兒片刻,試探性的問道:“倒不是老婆子多話,隻是丁小姐的身體現在很不好,也不願意見人,脾氣也……唉,不知道你能不能見到?隻是,你可千萬別怪小姐,這世事難料、世事難料啊。前一刻還是家族榮譽的神侍,後一刻竟然是這樣……你也是第五殿的,既然聽說這第五殿沒有大礙,是不是也該給丁小姐些補償——喲,瞧我這張嘴,神侍小姐別介意。”


    可兒剛想再問兩句,大門便打開了。


    從中走出一位黑發卷起、麵色憔悴的中年女性,她的身形有些發胖,快兩步便走到了可兒身前,似乎有些拿不定對她的態度一般,有些拘束、又有些尷尬:“您……您好。您是可兒祭司?這麽晚了……來,先進來,別著了風。我是丁冬的母親,我姓文,叫我文伯母就好。”


    “伯母好,我打擾了。”


    丁冬的母親眉頭微微一皺,但隨即變成了憂慮,她先走了進去,可兒也跟了上來。


    “你是第五殿來的?”站在丁冬母親身後的,是一位看起來十歲左右的男童,他方才被母親的身形擋著,如今才被可兒瞧見,他咄咄逼人的道,“是不是?就是你們把姐姐害了的!”


    “丁夏!”文伯母大聲喝道,“你說什麽呢!你也聽你姐姐說了,這……這都是普帝國造的孽。和第五殿是沒什麽關係的。”


    名字叫丁夏的男孩卻不依不饒:“可是,普帝國的人救了姐姐!這些天,普帝國不知道送過來多少東西……普帝國是光族的代表,他們做的事情總是有些道理的,姐姐不過是不幸的卷入……歸根結底,要不是姐姐做了神侍,根本不會有這些事情!第五殿惹了普帝國,本來就不是姐姐的錯……”


    “可……”可兒想要說什麽。


    “我不要聽你說!”丁夏說著就向樓上跑去,一路撞翻了一個擺在地上的紙盒也沒顧及,一轉眼就不見人影。


    “這……這孩子……”文伯母很是為難的看著可兒,“那是我的二兒子。現在,大兒子、二女兒都出去上學。我、丈夫還有丁冬、丁夏住在一起。我丈夫現在出差,不在家。抱歉,他隻是想為他姐姐出頭……冒犯了。他其實真的不是那個意思的。”


    可兒聽過丁冬說自己家的情況。她有不少的弟弟妹妹,兩個弟弟一個叫秋、一個叫夏,一個妹妹叫做春,倒是四人恰好出生在春夏秋冬的緣故。丁冬是家裏的老大,一直是個熱情而有責任心的大姐姐。在第五殿時,也是因此而常常照顧眾人。


    “我不介意的。”可兒沒有多說話,但她也沒有打算做什麽追究和辯駁。在這個境遇下,安慰和辯解似乎都沒有意義。


    文伯母搓著手,她再次說道:“請體諒他的衝動。那個……請坐……我是說如果可兒祭司想要小坐片刻的話……祭司是來看望小女的?”


    她似乎是有些恐懼、又有些憂慮。


    仿佛是被悲傷壓倒一般的,駝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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