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影靜靜聽完了冰黎的這些話,他閉目片刻:“……更好的未來麽。這倒也是混沌中可能生出的結果。”


    冰黎很是得意:“是吧?”


    “對我而言,並無所謂,反正不論如何,我們都是無價值的虛無。在這個世界是倒也是有頗長時間了,一成不變,確實也不符合混沌之理。若你是認真的……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焰影看向風雅,若有所指的道,“說來,也不是第一次陪著別的管理者倒騰社會製度。若是這樣,能讓你的概念存活下去,一同作為管理者,我可以接受幫助你這件事。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每一次有管理者提出類似的要求,最後的結果,都並未達到期望。希望那時,你不要因為不再相信自己的信仰,而自我毀滅。”


    冰黎並不介意焰影的警告,看向風雅:“那麽風雅女神呢?”


    風雅此時也意識到了,冰黎的概念就是社會進化論。如果不讓他做這些事情,他本人可能都活不下去。


    “我沒有意見。我可以接受這種實驗。”風雅緊接著也說道,“也許,真的會出現讓我們的文明進化到更高級別的奇跡。”


    卻想著,若是木繡在此,是絕對不可能接受這個方案的。


    按照木繡的話來說,它“不自然”。


    而恰好的是,風雅和焰影的概念,都並不排斥社會可以進化這件事,雖然對原理的解釋不大一樣,但至少都可以容納這個事實。


    “那麽,就這麽定了。感謝你們肯幫助我——也幫助了你們自己的文明。”冰黎拍了下手,“首先,我們就開始設計路徑吧。”


    他的雙目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就如春天的田野裏,升起的第一束晨光一般。


    *****


    冰黎神的計劃說不上認真,不如說照著風雅對比她所學過的世界曆史來說,簡直有些兒戲。


    不過,即便是大而化之的計劃,最後也會被住民們按照自己的方式所解釋與執行,除非是荒謬絕倫,不然也不會讓他們的生活過不下去。隻是其中每個節點的樣式,是否能按照冰黎所想的進行,卻是不一定的了。


    風雅靜靜觀看著。


    如果冰黎真的是人類方再次選擇、送來的,那麽從他的身上,理應有著新的信息。


    選擇這樣的人來……


    冰黎在前十幾年,還算是安穩的前行,他沒有立刻做出什麽改革,而是慢慢帶領他的住民,適應這個世界的節奏。他也陸陸續續的,在十數年內完善著自己的藍圖,以一個世界的“構築者”的身份。在他的住民在世界上開始建構自己的國家的時候,冰黎在設計這個世界。這對他的主觀而言,或許是另一次實驗,或者一次遊戲。


    他像是拿著攻略本,正準備打開遊戲的開始按鈕的孩子,興致勃勃又有些計較細節的猶疑。在高聳的山頂、碧藍的天空下,他將鼻尖指著天空。


    “你有想到什麽嗎?”冰黎問道。


    風雅坐在冰黎的旁邊,雙腿伸出山崖,她想了想,反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當然,很多。從何說起呢……”冰黎的身前有本厚重的筆記本,封麵純黑,沒有一個標題或標記,而打開後,則是一層一層的薄膜屏幕,上麵記載著冰黎寫出的方案。


    “隨意。揀些要緊的部分,說說看?”


    “也好。”冰黎翻開了其中一頁,又翻到另外一頁,“感謝你來找我,分享給別人自己的作品真的很有趣呢。焰影神似乎並不關心我要怎麽做……他根本無所謂麽?”


    風雅沉默了片刻:“他在這個世界上很久。或許經曆過不少這樣的要求……”


    “那麽風雅女神呢?你也是支持的。”


    “因為我相信奇跡。”風雅並無欺騙地、誠懇地道。


    冰黎挑了挑眉,對這個答案有些不以為然,但並沒有追問下去。


    在一陣沉默後,冰黎清了清嗓子。


    “那麽,我開始說了——在變革開始的時候,我們應該製定新的曆法。我聽說,現在你們已經不再統一紀年了?反正我們要把之前的曆史抹去,從現在開始統一年表,也應該可以。……至於曆法的名字,既然是這個世界的轉折,我們就叫它為‘變革曆’如何?”


    “有點意思。”


    山間的風將風雅的發絲吹起,風雅將自己的麵孔迎向陽光,感到刺眼。


    “接下來,因為要參與變革的設計,在宗教上,我們三位需要成為人格神。我的意思是,過去你和焰影神都是以非人格神的姿態存在的,是屬於自然規則般的存在,擔負著存在的意義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是,這樣就不能太多的展現神跡,也不能直接的幹涉。……而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真正的、不被違抗的權威,我們必須是既高,又可以被接觸到的存在。”


    “在最開始……我也是以人格神出現,引導人們進行研究的。雖然因為看不到什麽希望,加上自殺率有些高,才換成了非人格。”


    風雅的雙手握住身邊的碎石,手已經被摁紅了。


    “放心吧!有我在的話,這次絕對不會了。”冰黎自信地道,“接下來,作為人格神,我們最好可以有能被稱呼的名字。唔,真名當然可以沿用,但果然還是來一點哲學意味的會更妙。創造世界……我們最多有四個人……‘本原就是對立’,這貌似是亞裏士多德的話?幹脆我們取兩對相反的世界本源。啊,你不知道我說的亞裏士多德是誰吧?”


    風雅側著臉,頓了片刻,才道:“若是人名,會被翻譯成‘一位哲學家’。”


    “你們的文明也有哲學家嗎?唔,不,因為是翻譯,所以我也不能知道你到底說了什麽啦。”


    風雅這回輕輕笑了,但她仍然緊緊抿著嘴:“是的。所以呢?你設定了怎樣的名字?”


    “唔……物質與精神?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二分。我們那裏的哲學上經常有哦?不過……也有點不同……這個世界的創造,既像柏拉圖的理念賦予分有體,因為神是獨一、與住民分離的理念,也有點像亞裏士多德的形式與質料,因為質料本身是基礎,住民消失的話,神也會消失……也就是說,既不是物質決定精神,也不是精神決定物質,這裏的物質和精神似乎不分先後與彼此般,雖然我理解,某種意義上,精神不就是物質,如果都看做物質波的話。”冰黎想了想,“這樣的話,就幹脆先選一個,反正現在也隻有三個人。風雅女神你的話,與其說是相信物質規律,不如說是相信精神力量……就是精神女神如何?”


    冰黎自鳴得意的解釋了半天,卻發覺風雅有些發怔。


    “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不。就這樣好了。……隻是聽人講起這些,讓我想起我生前學習的時候的事情,想起我的老師來。多講講吧,我不會介意的。反正,我現在也不知道有什麽能做的。”


    “啊——我——我其實也是個半吊子。被你這麽說,實在有些……”


    冰黎反而被她說得有些尷尬起來。


    “然後,第二對是什麽?”風雅卻是是先問道。


    “你猜猜看?”


    風雅幾乎沒有猶豫的說道:“光與暗。”


    “正解!在我的世界裏,蠻多宗教會崇尚光暗二分的世界觀的,中國哲學裏也有陰陽的說法……如果用這組來自人類觀察中最明顯的二分——白日與黑夜——來代指對立,代指善與惡、希望與絕望,聽起來就不錯的說。於是,正好在一個大陸上的我與焰影,就選這組好了。風雅女神——新出爐的精神女神——還真是猜對了。”


    “……坦率說,這個反而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因為在我的時——世界裏,正如你所說的原因,對精神和物質的二分並不是非常重視,不如說那是中古時期會討論的話題。”風雅看向他,“那麽,以後就要叫你為光明神?”


    “就是如此。聽起來就非常帥!”冰黎洋洋自得的道,“不過,這樣聽你說你的世界,看起來,我們的文明至少從根基上還是挺類似的。”


    風雅猶豫片刻後,帶著一絲苦澀,輕聲肯定道:“確實是這樣沒錯。”


    “但是,在最後卻分道揚鑣了。”冰黎話鋒一轉的道,“我們不會寄托於你所想象的那個‘無限的可能性’的自由世界,我們想要找到的是‘理解一切真理後隨心所欲的應用’的自由世界。”


    風雅的目光看向遙遠的地方。山的溝壑如同被擠壓的灰色海綿,其中間或點綴著幾條河流。從高處向下俯視,她看到了平時所不能見的景色……從遙遠的地方,才能得到的答案。


    風雅輕輕地道:“……你隻是沒有到達你的種族的那個……末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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