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光曆985年,普帝國時任帝皇急病去世,舉國上下一片哀慟,但在悲哀之外,更深的不安籠罩了整個國家:帝皇還年輕,沒有皇子,隻有一位出自溫妃、出生不到幾個月的皇女羅永槐。不少皇室男丁已經蠢蠢欲動,若不是帝皇本人也是上任帝皇的獨子,沒有親兄弟、隻有堂兄弟的話,恐怕局勢早已無法控製。幾方勢力互相牽製,勉強維持住了不安定的均勢。


    這還是在普帝國因為魔物而被迫退守南島之後,第一次有了嫡係血脈斷絕的情況,這簡直是猶如神罰般的令人恐懼的情況。


    在資曆最老的、族皇的叔祖父的帶領下,普帝國向神明求助,讓神明擇取下一位君主。


    風雅女神很快就回應了。


    “嫡係血脈永遠是要尊重的,輕易不動搖……既然如此,你們可以將這位公主出繼給溫家,然後讓她成為下一任皇後,讓嫡係血脈繼續存在。至於帝皇,找一位和她年歲匹配的皇室旁支就是了。”


    這是個相當突破常規的解決方法。然而,風雅女神崇尚的就是奇跡,她會提出這種超乎常理的方案,也不能說完全超出預料。在一番明爭暗鬥後,普帝國的貴族們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方案。而擺在他們麵前的機會仍然存在:讓自己年歲合適的孩子爭奪帝皇之位……


    接下來便是王爵之間慘烈的爭鬥,甚至有不少適齡的男童因為不可細究的原因丟了性命。直到羅永槐七歲時,才終於訂立下了一位親戚關係很遠的旁支郡王,比她要大七歲的羅永鬆為夫婿。


    外人皆傳,羅永鬆及其父親,是經過了一番殘酷的鬥爭才能上位的。事實上,連羅永鬆的父親也認為,是自己在朝堂上的勢力,為自己的兒子鋪路了。可是羅永鬆自己……卻感到真相似乎並不那麽簡單。


    他還記得在普帝國皇家庭院的臘梅樹前,穿著一身黃色綢麵袍的公主,轉過身來,用細小的手指指向他的鼻尖:“你的眼睛很像光明神,真的是他的後裔呢,就是你了。”說完,她嫣然一笑,跳著步子,腰間的紅綢包飛揚起來,向內宮跑去了。


    之後,他和他父親的事情就進行的極為順利,仿佛是順理成章的,他就應當是下任族皇般。這真的是因為父親突然有了統禦下屬、排除異己的高超手腕?或者是……


    羅永鬆沒法輕視、也沒法忘懷那位天真笑著,卻擁有調動如此多潛藏勢力的人。


    *****


    在光族的政局混亂時,暗族也同時經曆著動蕩。紀光曆990年,鏡月的第一任族皇麗達去世,達風繼位,而他的統治實在不能令人稱道,不僅施行暴政、聽信奸邪,還因為名不正言不順的上位,心胸狹隘,喜怒無常。


    紀光曆995年,達風因為生活的糜爛,而染上重病,隻得躺在床上度日。他聽信了有人要輔佐風舞皇女上位的讒言,一氣之下將還隻有15歲的風舞許給了風露的皇太子,又以早日熟悉風露的情況為由,將她逐出了鏡月,到風露生活。至於一直作為族皇繼承人培養的風舞皇女是否有怨言、苦痛和怨恨,便不是這位性情古怪殘暴的族皇考慮過的了。隨後,達風將隻有十歲的風憶立為皇太子,卻又怕他長大奪權,甚至不給安排他最合適族皇的教育,還暗示旁人送美女過去,把他往歪處引。若不是幾位老臣私下教導,恐怕風憶也會如達風般不堪,隻是風憶終究還是如自己父皇一般,風流成性。


    紀光曆1000年,在這個具有紀念意義的年份,達風已然病重,鏡月人寄望風憶早日繼位撥亂扶正。風舞皇女正式的嫁給了風露的皇太子,總算是能拋開過去,開始新的生活。連普帝國也有了喜事:十五歲的羅永槐在普帝國成婚的最低年齡的時刻,嫁給了新任帝皇羅永鬆。但這些大事,都不如另外一件事情讓國際震驚。


    在光暗的交界處,被認為是混血兒最後的庇護者的第五殿,突然封鎖了舊城區,展開了對混血兒的屠殺。


    *****


    第五殿殿主辦公室的燈剛剛被點亮,一盞一盞開啟的燈具,卻不能將昏沉的空氣驅散。


    “讓我進去!”


    一位身穿祭司服飾的人正和門口的守衛糾纏,她的帽子被擠掉在地上,一頭黑發散亂,麵頰上長著少量麻子,她伸出手,想要打開殿主辦公室的門,但卻被人攔住,守衛抱著她的腰,向後退去,她卻仍然有些掙紮。


    “我要見殿主。殿主!奇樂殿主!”她掙紮著,抵不過守衛的力氣,最終停下了,她一臉的不可置信,“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決策……這不該是正義的第五殿……”


    數分鍾過去,沒有任何回應,隻有冰冷的木門。女祭司的身體鬆懈下來,半是跪倒在地上,守衛也放開了她。她抬起頭,喘氣越來越快,咬著牙。她將頭發整理了下,再次站起來,走在門前,她沒有強行打開,卻在外麵高聲道:“請讓我進去,殿主。祭司傅繁英請見。”


    沒有回答。


    她再次說了一遍。然後,停頓片刻,再次說了一遍。就這樣,重複著。


    在她已經口幹舌燥、喉嚨生疼的時刻,門終於打開了。一位麵露尷尬的男祭司探出頭來,眼中的神色卻是關懷,他溫聲道:“好了,繁英,殿主讓你進來啦。”


    傅繁英有些意外,她啞著聲音,氣憤的道:“你一直在裏麵?賽德,你是支持殿主的決定的?這不正義!荒唐的很……”


    賽德無奈的聳了聳肩:“我們就知道你會這樣,你總是太衝動易怒了,所以……罷了,你進去,殿主叫你的。”


    傅繁英進去,才一陣麵紅,兩位副殿主、所有神官,和除了她以外的祭司都已經到了。大家看起來已經討論到一個階段,都在殿主辦公室裏三三兩兩站著說話,隻有吳蛟神官和奇樂殿主本人坐在沙發上。


    “嘿,小女孩來啦。”吳蛟神官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如同往常一般爽朗的道,“坐這兒。瞧你,嗓子也啞了,來,喝口水。”


    傅繁英想要說什麽,可是卻被這句問候堵在口裏,她緩緩走了過去,坐了下來,她沒有喝水,隻是感到眼睛有些發澀。


    吳蛟笑著對殿主道:“瞧,這會兒又不說話啦。剛才是誰在門外叫破喉嚨的?怎麽,我們繁英有什麽事情,要和殿主說呢?”


    傅繁英噘著嘴,倔強的抬起頭來,她似乎是下定決心一般,直視殿主,語氣衝衝:“殿主,您不該這麽做,雖然混血兒是卑微的存在,雖然他們因窮困而常常奸詐,但是,我曾經也在巡視的時候幫助過他們,我知道他們不是都是壞人的。第五殿是他們最後的保護者、唯一的保護者,我們不應該——不應該……將他們這樣殺掉。”


    奇樂聽了,眉毛舒展開了,他似乎是期待著這樣的回答般,眼中浮現了光彩。他笑了聲,他的視線看向桌上的水杯,張開口,卻又是無奈的笑了聲。


    吳蛟用手拍了拍傅繁英的肩膀:“繁英一直想要堅持正義。是不是?”


    “當然。我隻是想要知道為什麽?!”


    “但是,你信任我們的神明嗎?正義,是他們所定義的,沒有錯吧?”


    “當然!”傅繁英點頭,她的聲音高揚,帶著自信,“神知曉真正的正義。不論是光明神對善意的褒獎的道德,或者黑暗神對罪惡的懲處。不論是芙蕾女神對敬意的需求,還是風雅女神對自由的讚頌。這都是正義,我要踐行這些。我來到第五殿,就是為了追隨神明,守護這個世界。不是為了屠殺這個世界的人類。”


    “那麽,這就是黑暗神的吩咐。”吳蛟說道,“所以,這就是正義。也許現在的你……甚至我們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但是,黑暗神肯定是看到了比我們更高的什麽。”


    “黑暗神的吩咐……?”傅繁英有些茫然,她帶著疑問看向奇樂殿主。殿主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焰影神傳訊告訴我,混血兒的數目太多會讓光明神和黑暗神兩者的神力下降,最終導致他們對世界的守護變得虛弱。”奇樂的雙眼中盡是疲憊,甚至有血絲,他的語速緩慢,他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他最終歎了口氣,“他與芙蕾女神一同封鎖了舊城區的出入……他命令第五殿動手。”


    傅繁英呆住,她的身體微弱的顫抖著,她搖了搖頭:“但是……!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這和我所想的東西,完全矛盾了。我有些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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