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前方出現了一支隊伍,前麵約百餘人開道,都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緋綠色鑲銀邊錦袍,腰束革帶,頭裁烏龍紗帽,每個人都橫挎銀裝儀刀,這是宮廷侍衛的裝束。


    在他們身後是一座鑲金嵌玉的亭閣式肩典,由八名壯漢抬肩,肩典兩達各護衛著八名侍衛騎兵,身後跟著十六名道士,列成兩隊,步履矯健。


    楊囘元囘慶的目光落在肩典上,隻見典坐著一名頭裁玉冠,身著鶴氅的老道士,須發雪白,麵色紅潤,雙目微閉,頗有一種神仙般的氣質。


    兩邊民眾見到這名老道士出現,紛紛行禮,甚至還有一些年長之人跪了下來,楊囘元囘慶側身問一名守城門士兵,“這是何人?”


    “此人是嵩陽宮上仙潘道長,據說已有三百高壽。”


    楊囘元囘慶點了點頭,原來此人就是雲定興口稱的妖道,齊王對他敬若神仙,心中暗暗思忖,此人留在齊王身邊倒有點用處。


    楊囘元囘慶心念一轉,有了應對之策,立刻喝令道:“列偃月箭陣!”


    他一聲令下,五百騎兵迅速排列成半月陣型,前後中三排,張引搭箭,瞄準了百餘名騎馬士兵和肩典上的老道,隻等楊囘元囘慶一聲令下,便亂箭穿心。


    突發的變故使護衛道士的軍士們一陣慌亂,紛紛後退,四周民眾更是嚇得四散奔跑,離得遠遠的,卻不肯離去,圍在街頭看熱鬧。


    “大膽!”


    侍衛首領大喝一聲,“這是齊王貴客,你們是哪裏來的雜軍,想鬧事嗎?”


    楊囘元囘慶催馬而出,冷冷道:“我便是楊囘元囘慶,爾等可有耳聞?”


    楊囘元囘慶的名聲早已傳遍天下,京城更是人人皆知,侍衛首領一愣神,他也認出了楊囘元囘慶,心中暗暗叫苦,怎麽遇到這麽一個殺神,他不敢招惹,連忙上前躬身施禮道:“卑職不知是楊將軍,多有冒犯,我們是奉齊王之令,護衛潘道長回別宮。”


    楊囘元囘慶見他們雖然身穿齊王府侍衛服,但他們腰間銅牌卻是軍牌,而不是侍衛銀牌,齊王府隻有侍衛數百人,並沒有軍隊,這些腰掛軍牌的士兵顯然不是齊王府侍衛。


    楊囘元囘慶問道:“你們是齊王府侍衛,還是東宮率府軍隊?”


    侍衛官行一禮,“我們是東宮左衛軍士。”


    楊囘元囘慶重重哼了一聲,“你可知我官任何職?”


    楊囘元囘慶出任東宮左右衛侍率將軍的旨意昨天已經到達,但隻有齊王和少數高級將領知道,而眼前這些左衛軍士並不知曉,侍衛官苦笑道:“卑職不知!”


    “我已奉聖上之命,出任東宮左右衛侍率將軍,爾等想以下犯上嗎?”


    護衛士兵們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護衛首領心中卻明白,沒有人敢假傳聖旨,楊囘元囘慶也算是高官,他更不敢冒充東宮左右率衛將軍,這可是死罪,更重要是他們惹不起楊囘元囘慶,四再五百支弓箭對準了他們,還不如借機下台。


    他連忙稍身下馬,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左率衛功曹趙悅參見侍率將軍!”


    其他侍衛紛紛下馬參見,這時,老道潘誕慢慢睜開眼睛,目光冷厲地看了楊囘元囘慶一眼,恰好楊囘元囘慶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觸,楊囘元囘慶冷笑一聲,對士兵們道:“朝廷自有律令,爾等既然是左率衛士兵,就不該擅穿侍衛袍服,還不速速脫去!”


    士兵們無奈,隻得脫去侍衛錦袍,露出裏麵的緊身軍服,楊囘元囘慶又喝令道:“立刻歸營,很快我將點卯,心壹自脫營者,杖一百!”


    他又對功曹趙憂道:“你去通知左右衛其他人,一個時辰後,我將去軍營點卯,不在營之人,我將重罰。”


    趙悅不敢不從,他向楊囘元囘慶行一禮,一揮手,“走!”


    百餘名東宮左衛士兵調轉馬頭疾奔而去,老道潘誕身邊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隻剩下八名抬典人和十六名道士,威風消失,顯得頗為狼狽。


    楊囘元囘慶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他見士兵們都奔遠了,立刻回頭笑嗬嗬道:“弟兄們給我上,狠狠揍這幫臭道士!”


    騎兵們紛紛下馬,挽起袖子衝了上去,數百身材魁梧的士兵圍著十幾名道士拳打腳踢,可憐神仙一般的老道士潘誕被掀翻在地,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烏紫,楊囘元囘慶在一旁笑吟吟觀戰,見打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手下:“可以了,上馬!”


    士兵們紛紛上馬,跟隨著楊囘元囘慶揚長而去,隻留下滿地痛苦呻吟的一群道士,四周民眾無不駭然,居然把潘上仙打了,也有不少人心中疑惑,潘上仙怎麽不施法術自保?


    一名中年道士將潘誕扶起,見師傅牙齒被打掉幾顆,一條老命已丟了七分,心痛不已,他見乘坐的肩典已被砸爛,便苦著臉問道:“師傅,我們去哪裏?”


    潘誕向楊囘元囘慶的背影射去了極其仇恨的目光,他歎息一聲,顫顫巍巍道:“回齊王府!”


    眾道士互相扶持,一名沒有受傷年輕道士背上潘誕,一群人一瘸一拐地向齊王府而去。


    楊囘元囘慶對他此行的任務了解得很透,一方麵是要控製住京城的混亂局勢,另一方麵還要奪取東宮一萬軍隊的軍權,防止齊王利用這兩萬軍隊在京城生出事端。


    東宮軍隊名為六率府,實際上是十衛軍隊,包括左右衛率、左右宗衛、左右虞候、左右內率、左右監門率府等等,其中左右衛最為重要,兩衛共有六千士兵。


    東宮二萬軍隊原本是駐紮在長安,由於楊昭病逝,楊廣便下旨將二萬軍隊調到洛陽,軍隊駐紮在城外軍營,但府衙卻在皇城內。


    五百士兵在皇城外等候,楊囘元囘慶率十名士兵疾奔至軍衙前,東宮左右衛率府是在同一座巨大的建築裏,一條中軸線分為兩半,左右各一個率府,一個率府內有副率、長史、司馬、錄事參軍等等官員數十人。


    楊囘元囘慶翻身下馬,他抬頭看了看大門上方的牌匾,‘東宮左右率府’就是這裏,他即將赴任之處,聖旨應該先到了。


    現在對他來說,控製住軍隊才是第一重要隻有把軍隊先牢牢掌握住,才有可能去談控製京城局勢之類。


    他剛走上台階,一群官員便聞訊迎了出來,每個人都笑容滿臉,為首是兩名中年官員,上前拱手笑道:“歡迎楊將軍赴任,在下左衛長史韋煥!”


    另一名官員也拱手笑道:“在下張聞嗣,右衛長史參見侍率將軍!”


    長史是軍隊中最高文職軍官包括新舊首腦的卸任和接任都是由長史來主持,昨天聖旨到來後,兩名侍率都已卸任另赴他就,現在就等新侍率上任。


    楊囘元囘慶對眾人回禮笑道:“聖上旨意已經到了嗎?”


    “昨天就到了,兵部的任命也在昨天同時到達,我們就在等待楊將軍到來,盼之若渴啊!”


    “既然如此,我先就任然後再和諸位敘敘同僚之情。”


    “楊將軍請,先去我們右衛。”


    “哪能先去右衛,先左右嘛!”


    在眾人一片熱情的笑聲中楊囘元囘慶被官員們如眾星拱月般擁進了左右衛軍衙大門。


    豐都市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天,不僅是豐都市的數十家糧鋪都關門,甚至整個京城的私人糧鋪都關了門,這樣一來,米價反而沒有漲了,停止在鬥米六百文的水平上。


    三天前,楊廣的聖旨到來,下令常平倉向市場投放三十萬石糧食,鬥米四百文,以平抑京城糧價,正是三十萬石糧食投放市場,使得洶湧的民情得到一定程度緩解。


    但鬥米四百文隻是使大部分京城本地家庭勉強買得起糧食,但對於湧入京城的數十萬流民,這還是一個令他們無法承受的價格,而官府對流民的安撫明顯要弱於京城本地人,每天隻有少量賑粥,除了官府,也隻有寺院賑濟災民,裴矩提出由富戶賑濟災民的建議由於缺乏具體的操作辦法,幾乎成了一紙空文,沒有一家富戶去城外賑粥。


    再加上軍隊的鎮壓和京城本地人對流民的憎恨和歧視,數十萬流民的不滿在一天天積累,終於在楊囘元囘慶回來的這天半夜爆發了。


    常平倉位於北市,北市要比豐都市小一半,由於京城的貧寒人家大多聚居在洛水以北,因此北市內的店鋪也主要以賣生活必須品為主,沒有茶葉、蒲桃酒、珠寶這種奢侈品,主要是鹽米布匹之物。


    此時北市內也是一片蕭條,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豐都市米行慘案使北市的商人們陷入一片恐慌,轉移錢物、遣散夥計,家家關門閉戶。


    隻有北市大門旁的常平倉米鋪照常營業,常平倉是一座占地近二十畝的巨大倉庫,可以儲存糧食二十萬石,由常平倉附屬的六個店鋪對方進行發售,每天來買米的民眾都排成了長隊,每人限購一鬥,結果往往是全家老幼一起來排隊買米,使隊伍排出了數裏長。


    天黑以後,常平倉便關門了,由數百名士兵在四周巡邏,還有數千排隊人不願離去,夜宿在常平倉外麵。


    大約在一更時分,守衛常平倉的士兵們開始換崗,幾名士兵都感覺奇怪,聚在一起議論。


    “不對啊!今晚應該是右虞候衛兩千人守衛常平倉,現在怎麽隻有三百多人?”


    “誰知道呢!聽說右虞候衛今天被調去守豐都市了。”


    “有點滑稽啊!豐都市那邊糧食都被搶光了,大門緊閉,那些流民誰會去搶豐都市?現在隻有常平倉這邊有糧食,卻隻派三百人,上麵是哪個白癡做的決定。”


    “噓!聽說是齊王的命令。”


    聽說是齊王下令,就沒有人再敢吭聲了,但很快,守衛常平倉的士兵們便聽到了異常報告,紛紛向北市大門奔去。


    北市大門外,隻見數以萬計的流民從四麵八方向大門圍聚而來,北市外的廣場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眼睛裏閃爍著一種饑餓的亮光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憤怒和饑餓使人群陡然爆發了,數萬流民如大河決堤般衝開了北市大門,向常平劍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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