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四座城門已閉,一隊隊士兵在大街上奔跑,挨家挨戶敲門盤問,所有客棧的住客都要去縣衙登記,青樓和酒肆的客人也一樣要被逐一盤問,幽州城內亂作一團,全城被一種緊張的氣氛籠罩。


    幾名剛進城的男子驚訝地望著幽州城內的混亂,為首年輕男子吩咐道:“去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一名隨從跑去詢問,片刻回來稟報,“公子,說是新任總管遇刺!”


    “楊元慶遇刺!”


    年輕男子又驚又喜問:“可刺死了沒有?”


    “好像說刺殺失敗了。”


    男子眼中露出了失望之色,遺憾地搖搖頭,繼續前行,這時,幾名士兵攔住了他們,“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從京城而來。”


    年輕男子傲慢地一揚頭道:“我是來找你們趙長史,我是他的貴客!”


    .........


    軍營內,趙元眳背著手在營帳裏來回踱步,他停住腳步歎息道:“都說楊元慶善於抓住戰機,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一次刺殺竟成了他住進軍營的借口,高明!果然高明!”


    旁邊韓馳遲疑著問:“使君,今天的刺客莫非就是....”


    “難道你認為刺客是我派的嗎?”


    趙元眳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你簡直昏頭了!”


    韓馳低下頭,目光變得憂心忡忡,半晌道:“使君,這會不會是楊元慶奪我軍權的手段?”


    “我就是擔心這個啊!”


    趙元眳長歎一聲道:“看來,他的第一個目標確實就是總管府直管的兩千軍隊。”


    “長史,那我們該怎麽應對?”韓馳有些焦急道。


    趙元眳沉思了片刻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他畢竟是總管,不可能取代你,關鍵是你要小心謹慎,不要被他抓到把柄,他剛來幽州,你如果沒有犯錯,他也不好輕易動你,否則,他難以服眾。”


    “長史,我明白了。”


    這時,帳外傳來稟報聲:“趙長史,府上有人來,說家中有急事。”


    “我知道了。”


    趙元眳心中明白家中為何找他,便對韓馳道:“我先回去了,總之記住我說的話,小心謹慎,不要被他抓到把柄。”


    “卑職明白!”


    趙元眳心中有事,便匆匆走了,韓馳一個坐在大帳中,呆呆地望著帳頂,他怎麽也想不通,楊元慶為什麽要奪自己的軍權,難道聖上沒有告訴他嗎?


    韓馳走到桌前坐下,沉吟了片刻,取出一張紙寫了一封信,他將信疊好,又叫來一名心腹,囑咐他道:“立刻去一趟京城,把這封信交給李公公,請他轉給聖上。 ”


    他的心腹將信揣入懷中,施一禮便匆匆離去,韓馳望著心腹走遠,長長歎口氣,他有一種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覺。


    ........


    趙元眳的府邸也不遠,他匆匆趕回府,一進府們,他的兒子趙行便上前道:“父親,京裏來人了。”


    “我知道,人在哪裏?”


    “在父親外書房內等候。”


    趙行附耳給趙元眳說了幾句,趙元眳一驚,竟然把三公子派來了,事情有這麽嚴重嗎?


    他匆匆向外書房走去,走進房門,隻見一人正背對著他,坐在桌邊喝茶,趙元眳歉然道:“抱歉,讓三公子久等了。”


    來人轉過身,赫然便是元壽的三子元敏,元敏站起身好奇地問:“我剛才聽說楊元慶遇刺,有這回事嗎?”


    趙元眳點點頭,“公子請坐,我們慢慢說。”


    趙元眳確實是腳踏兩隻船,一方麵他是被竇抗一手提拔,又和竇家有聯姻,他是屬於竇家的勢力,但另一方麵他又暗度陳倉,暗中投靠了元家。


    兩人坐了下來,趙元眳歎息道:“今天是楊元慶上任第一天,誰曾想竟然有人刺殺他,不過楊元慶武功確實了得,三十幾個刺客竟被他殺了一半。”


    “查出來了嗎?是誰幹的?”


    趙元眳苦笑一下道:“具體是郡衙在查,聽說查出一點線索,可能和公子家族有關。”


    “什麽!”


    元敏大怒,“是什麽線索,是誰敢栽贓我們元家?”


    “公子息怒,隻是一名刺客身上藏有元家的腰牌,其餘刺客身上什麽都沒有,隻有此人有,但僅憑一塊腰牌還不能說明問題。”


    趙元眳心中有點忐忑,剛剛發生刺殺案,元敏便出現了,難道這件刺殺案真是元家所為?


    元敏重重哼了一聲,“我元家若要殺他楊元慶,早就動手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其實趙元眳就懷疑是元家所為,殺了楊元慶,元家將是最大的得益者,或許元敏並不知道這件事,極是元家另外派人下手,但元敏的恰好出現,卻從另一個側麵增加了元家的嫌疑。


    “算了,不談此事!”


    元敏心煩意亂地一擺手,他是有正事而來,卻被這意外的刺殺案擾亂了心思,取出一封信,遞給趙元眳,“我父親有封信給你,但使君看完後需要把信還給我,這封信不能留在外麵。”


    趙元眳接過信,從信封裏抽出信紙,他匆匆看了兩遍,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此時楊元慶被刺之事一下甩到了九霄雲外,半晌,他倒吸一口冷氣,呆愣愣地站著,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下子成了雕像。


    元敏從他手中將信抽出,“使君看完了嗎?”


    趙元眳點了點頭,嘴裏苦得就像喝了一大杯膽汁,一股從腳下冒起的寒氣將他凍得渾身發抖。


    元敏將信在蠟燭上點燃,火苗卷過信紙,頓時變得焦黑,等即將燃盡,元敏這才將信紙扔進屋角的香爐裏,他瞥了一眼趙元眳,見他神情極不自然,便冷冷問道:“怎麽,使君當年拍胸脯保證的事,現在不算數了嗎?”


    趙元眳想起當年他對元弘嗣說過的話,‘公若有自立之心,我將全力擁戴。’


    那是他四年前說過的話,當時元弘嗣掌握軍權,在幽州如日中天,現在元弘嗣離開了幽州,元家卻讓他兌現當年的承諾,趙元眳臉上苦得都快變形了。


    但此時他卻不敢說不行,他已經看了元壽的親筆信,知道了元家的野心,他頭腦轉得飛快,腦海裏忽然一個念頭,便立刻道:“我怎麽可能說話不算數呢?隻是楊元慶剛剛到幽州,現在幽州官場局勢很混亂,能否等局勢稍微平靜下來,我再聯絡我的部將,此時事關重大,千萬不能著急。”


    “元家並沒有著急,隻是想看看趙使君的態度,另外還需要趙使君寫一份保證書,我要帶回去給父親。”


    保證書就等於是將把柄交給元家,他從此就得替元家賣命,而且不遠的將來,他趙元眳將被元家拖累而死。


    趙元眳沉思了片刻,便點點頭道:“好吧!我今晚寫好,明天一早把保證書給公子,反正公子今晚也出不了城,就好好休息。”


    “為什麽不現在就寫?”元敏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趙元眳的臉立刻沉了下來,語氣也充滿了不滿,“我趙元眳好歹也是從三品的幽州總府府長史,用不著你這樣威脅我!”


    元敏冷冷注視他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明天一早給我。”


    他轉身向外走去,趙元眳高聲吩咐道:“好好招待元公子!”


    等元敏一走,趙元眳立刻命人把兒子趙行叫來,低聲對他急道:“你速去縣衙,告訴褚縣令,元家之子就躲在我府上,讓他立刻派人來抓捕!”


    趙行愣住了,“父親,這...這不太好吧!”


    趙元眳心急如焚,一巴掌向兒子打去,咬牙道:“混蛋!元家要造反了,會拖累死我,你還不快去!”


    趙行嚇得轉身便慌慌張張向外跑去,趙元眳又衝出門叫住他,“剛才我給你說的話,不準告訴任何人!”


    “父親,孩兒知道。”


    趙元眳望著兒子跑遠,這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兩條腿卻一個勁打抖,元家竟然要造反,雖然沒有說什麽時候,但這條賊船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上,上了元家這條船,自己全家將滿門抄斬。


    元家真的瘋了,現在怎麽可能!


    趙元眳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心中混亂成一團,怎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不知過了多久,管家跑來稟報,“老爺,褚縣令帶了不少衙役上門,說是來抓逃犯。”


    趙元眳心中暗喜,臉卻一沉,“我府上哪裏有什麽逃犯?”


    他快步向外走去。


    ........


    元敏住在貴客房,他正坐在桌前給父親寫信,這時,有人敲門,元敏停住筆,不高興地問:“是誰?”


    “元公子,我家老爺請你過去一趟,有重要事情。”


    元敏放下筆,起身開了門,門外是管家,管家行一禮道:“元公子,我家老爺請你過去。”


    元敏點點頭,跟著管家一路走去,卻來到了大門口,他心中有些詫異,來大門處做什麽?


    離大門還有幾步,便聽見趙元眳憤怒的聲音傳來,“不可能,元公子是我府上貴客,你們不得如此無禮!”


    “長史,事關重大,我們隻是想問元公子一些事情,別無他意。”


    “什麽事?”元敏陰沉著臉走了出來。


    趙元眳苦笑一聲道:“是楊總管被刺一案,有人向縣衙告發,你在我府上,縣衙便來調查。”


    元敏怒道:“調查什麽,這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褚縣令上前拱手道:“有證據表明,楊總管被刺一案和元家有關,事關重大,請元公子隨我們去一趟縣衙,隻要證明此案和元公子無關,我們立刻放人。”


    元敏大怒,他抬手正要給縣令一記耳光,旁邊趙元眳卻又歎口氣道:“元公子還是去吧!否則元家真的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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