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楊廣陰沉著臉站在窗前,目光冷若冰霜,他腦海裏還在想著剛剛在京城流傳起來的讖語“李非李,楊非楊,出荊襄,戍邊疆,隋氏滅亡他為將。,這無疑是在說楊元慶,難道李氏興指的是楊元慶嗎?就在半個時辰前,他接到了雁門郡和馬邑郡的快報,楊元慶軍隊出現在這兩個郡中,這讓他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命宇文述等人來商議出兵征討楊元慶。


    此時半個時辰過去,楊廣也慢慢冷靜下來,征討楊元慶不是不可以,隻是這裏麵涉及到很問題,兵力、給養,出兵線路、突厥應對、政治影響等等,他都要考慮清楚,攻打楊元慶的難度不亞於攻打高麗,不是元家和楊玄感那種烏合之眾,可以一戰擊潰。


    更重要是他輸不起,如果他的軍隊敗給楊元慶,那麽會給他的威信帶來多大的打擊?


    此時楊廣已經不再有大業六年決定進攻高麗時的那種豪情和銳氣了,現在天下大亂,造反風潮四起,國力疲憊,士氣低迷,社稷不穩,使他顧慮太多。


    楊廣有些後悔,當初楊元慶剛逃去豐州時就應該當機立斷剿滅他,現在越向後拖,局勢越是被動。


    在楊廣身後站著虞世基、蕭璃和楊恭道,蕭璃是蕭皇後之弟,為人剛直,深得楊廣信任,他取代衛文升出任相國,現任內史侍郎。


    這時宇文述和樊子蓋走了進來,兩人躬身施禮“參見陛下!”


    楊廣回頭看了一眼眾人,七相來了五相,除了裴矩和裴蘊沒有通知他們,人都到齊了。


    他慢慢走到榻前坐隼,點點頭“兩位愛卿平身!”


    “各位相國,把大家召來,是和大家商議如何應對楊元慶的擴張,此事事關重大,聯不希望大家都沉默,大家韓所欲言吧!”


    “陛下!”


    第一個開口的還是宇文述,他上前一步道:“在說楊元慶之前,臣想先談一談京城流行的讖語“李非李,楊非楊,出荊襄,戍邊疆,隋氏滅亡他為將”臣以為這條讖語是上一條讖語的延續,很略顯,楊元慶的嫌疑最大,我們再回過頭看楊元慶擴張勢力,當然,他的借口是剿匪和防禦突厥,但他的〖真〗實目的呢?


    臣一直認為,有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兒子,就像被聖上處死的斛斯政,他是斛斯椿之孫,所以他才會支持反賊,逃亡高麗,而居心叵測的楊素,生下了造反逆賊楊玄感,那麽楊玄感的兒子又會是什麽人,所以臣認為楊元慶就是心懷異誌,他必造反無疑,朝廷必須要用雷霆之軍剿滅楊元慶,不能再給他發展壯大之機。”


    “臣並不讚成宇文大將軍的所謂雷霆之軍!”


    這是樊子蓋出言反對,宇文述大怒,他反唇駁斥:“樊相國,你認為楊元慶現在還不是造反,威脅還不夠大嗎?非要等他奪取太原,才認為他是造反嗎?”


    樊子蓋不急不緩笑道:“宇文大將軍,聽我把話說完。”


    宇文述重重哼了一聲,拉長臉不再說話,樊子蓋繼續道:“臣也讚成要對付楊元慶,可是不讚成宇文大將軍的所謂雷霆之軍,楊元慶在豐州經營多年,兵精糧足,他本人又身經百戰,不是楊玄感那種烏合之眾,非一朝一日所能剿滅,如果從關隴方向進攻他,中間要跨越多個沙漠,軍隊補給怎麽辦?當然可以建立補給站,但怎麽防禦他的騎兵?臣的意思,可以打,從榆林開始,一步步向西蠶食他建成的新城,把他的新城作為我們的補給城,最後大軍抵達豐州,然後屈突通的軍隊從關北向他發動進攻,兩麵夾擊,獲勝的希望就會倍增。”


    其實樊子蓋的意見和宇文述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更加細化,他一貫喜歡如此,先把別人踩下去,再來表述他的意見。


    楊廣沉思片刻,又問虞世基“現在能調多少軍隊?”


    “回稟陛下,現在軍隊都分散各地〖鎮〗壓造反,京師附近有三十萬軍隊,包括陛下的十萬禁軍,關中有十萬軍隊,屈突通帶走五萬,實際上長安守軍隻有五萬。”


    楊廣沉吟不語,兵力明顯不足,使他有點猶豫,這時,虞世基又道:“陛下如果要攻打楊元慶,臣以為至少要三十萬大軍,豐州遙遠,還在再征發五十萬民夫運送糧食軍資,但臣也要提醒陛下,一旦敗了,不僅糧食軍資全歸豐州,而且洛陽就沒有軍隊了。”


    虞世基畢竟不是宇文述,他並不希望隋朝毀滅,三次高麗之戰,隋朝的精銳之軍都幾乎喪失殆盡,根本就沒有力量再去剿滅楊元慶,當然,楊廣可以把京師之軍傾巢而出,但京師怎麽辦?中原造反勢力強大,別連老巢都丟了,虞世基含蓄地提醒楊廣,現在朝廷無力剿滅楊元慶。


    楊廣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歎息一聲,又問蕭璃和楊恭道“你們二人的意見呢?”


    蕭璃躬身道:“臣以為這次楊元慶進軍馬邑郡和雁門郡,和上次關北不一樣,他既沒有召集官員簽署什麽協議,也沒有在兩郡駐兵,臣感覺,他更多是一種試探,這個時候,隻要陛下態度強硬,下旨命他退出河東,他應該就會退出。”


    旁邊楊恭道也躬身道“陛下,臣讚成蕭相國的建議,事實上楊元慶四處擴張,很大程度上是陛下的態度不夠強硬,縱容了他,而且楊元慶走的路線是擁隋自立,陛下就可以利用他這個路線,逼他露出原形,這樣很多豐州的將士和官員就會和他離心,使他內部分化,那時,隻用屈突通的軍隊便可平定豐州。”


    楊恭道的意見說到了楊廣的心坎上,其他他可以直接宣布楊元慶為叛逆,但他擔心那樣楊元慶就會直接造反,反而不好收拾,最好在他不造反的前提下瓦解他的軍隊,才是妥善之舉。


    楊廣又問:“那聯用什麽辦法來逼他露出原形?”


    “很簡單,陛下可以召他進京述職,他若不來,他就無法向部屬交代。”


    宇文述冷冷道:“楊尚書想得太簡單了吧!去年聖上召他進京述職,他要說防禦突厥結果沒來,這次他又說要防禦突厥,怎麽辦?”


    “不用再說了!”


    楊廣打斷了所有人的話,站起身冷冷道:“聯意已決聯決定北巡榆林,看他有什麽理由不來見聯?”


    大業十一年六月,大隋皇帝楊廣下旨巡視塞北,命樊子蓋輔佐越王楊侗留守京師,六月十五日,十萬禁軍簇擁著聖駕浩浩蕩蕩向北而去。


    幾名騎士縱馬駛進了太原城,一路奔馳,在李淵府宅前停下為首男子頭戴金冠身著錦袍腰束玉帶,正是獨孤震的侄子獨孤懷恩,他從京城而來,奉家主之命前來給李淵送信。


    獨孤懷恩在台階前翻身下馬,對身後兩名隨從道:“就在門口稍等我片刻。”


    他快步向台階上走去,剛上台階,正好李建威從府內快走走出,李建成驚訝道:“懷恩你怎麽來了?”


    李建成在輩分上比獨孤懷恩晚一輩,可實際上,他們年齡相仿從小一起讀書,兩人美係極好。


    獨孤懷恩笑道:“奉家主之命前來送信,你父親在嗎?”


    “父親在軍校場,我也正要過去,不妨隨我同去。”


    一名下人牽來馬匹,李建成也翻身上馬,再人並肩向軍校場而去。


    李建成受父親之托,已開始獨立處事,他也經常去京城和獨孤家,以及叔父李神通商議事情,像這次讖語事件,便是由李建成全權負責應對,隻是事後才向父親匯報。


    “發生了什麽事嗎?”李建成關切地問道。


    獨孤懷恩也知道季建成的地位,便將信取出來遞給他,道:“聖上已宣布北巡,不日將抵達太原,雖然聖上已將讖語的目標轉向楊元慶,但你們還是要謹慎,不可有絲毫大意。”


    李建成點點頭笑道:“君主之心,高深莫測,他未必真把讖語的目標轉向楊元慶。”


    兩人加快馬速,向軍校場奔去。


    軍校場位於城南,是太原郡兵會操之地,此時數千郡兵會聚在校場上,人山人海,喊聲如雷,校場上,李淵第三子,號稱‘病雷公,的李玄霸手執雷公大錘,力戰太原軍十八名大將。


    李玄霸今年已十五歲,身高六尺三,肩膀寬闊,兩臂有千斤之力,但他長得有點畸形,腦袋很小,和寬闊的肩膀極不協調,尖嘴猴腮,相貌醜陋。


    他頭腦非常愚笨,整天悶聲不響,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世間法則都對他沒有意義,用後世的說法,他是一個典型的自閉症,世人皆說他癡,惟獨李淵說他兒子正常,大家又私下叫他‘雷公癡”


    也正是因為他的自閉,才使他在練武方麵有著普通人難比的天賦,在於仲文的精心傳授下,使他成為一名絕世武將。


    李玄霸無論刀法、槊法和槍法都十分精通,但他本人卻喜歡用錘,於仲文便給他設計了一種雷公狼牙錘,錘型如腰鼓,兩側各有三根狼牙刺,可以將敵將武器掛飛。


    隨著他漸漸長大,錘的重量也不斷增加,去年初他的武功一舉突破了滯固期,短短一年多時間,他身高猛長一尺,骨骼變粗,肩膀變寬,雙臂肌肉發達,他的一對雷公狼牙錘的重量達到了兩百六十個一對大錘舞動起來密不透風,打遍河東無敵乎。


    李玄霸雖然在人際交往和讀書方麵幾乎是癡呆,但他在戰場上卻極為敏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反應快如閃電,此時十八名大將被他打得大敗,兵器要麽損壞,要麽震飛,個個狼狽不堪,激起數千士兵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


    李淵站在看台上,捋須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文有建成、世民,武有玄霸、元吉,何愁天平不得?


    旁邊副留守夏侯端讚歎道:“玄霸武藝蓋世無雙,天下能和他一較高低者,恐怕隻有宇文成都和楊元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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