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忠靖候府的女眷,寺院裏特意安排了後院的兩間廂房。


    魏氏和大姑娘穆瑛住一間,穆鳶和三姐姐穆瀾住一間,各自有丫鬟婆子伺候。


    魏氏叮囑了幾句,就帶著穆瑛走進了屋裏。


    穆瀾目送二人進去,才轉過頭來對著站在一旁的穆鳶微微笑了笑,拉著穆鳶的手走進了靠右邊的屋子。


    廂房裏格外的雅致,因著昨日就派人前來安排,屋子裏幹淨整潔,無需另外打掃。隻姑娘家嬌養講究些,換了兩床新的被褥。


    穆鳶和穆瀾坐在桌前說話,隻一會兒功夫,就見著寶珍幾個丫鬟從內室出來,說是全都收拾妥當了。


    這會兒已經天黑了,寺廟的小和尚送了膳食過來,打開一看,是兩碗菌湯素麵,上頭飄著翠綠的香蔥,還有兩碟小菜。


    坐了一路的馬車,又爬了山,穆鳶自然是餓極了,即便是素麵,也全都吃的幹幹淨淨,肚子鼓鼓的。


    穆瀾卻是隻用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姑娘身子骨弱,該多吃些才好。”穆瀾貼身的丫鬟碧雲見著自家姑娘吃的這麽少,忙開口勸道。


    穆鳶聽著這話,也跟著道:“姐姐是該多吃些,要不怎麽能受得了。”


    穆瀾對著她笑了笑:“我可不像妹妹你,什麽時候都能有個好胃口,路上顛簸,這會兒實在是吃不下。”


    穆鳶自覺將穆瀾的話轉換為她是個吃貨,所以才能每天都有好胃口。


    穆瀾見她愣住,怕她多心,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是羨慕妹妹胃口好,可沒有別的意思。”


    聽著她這話,不等穆鳶開口,站在一旁的寶珍就笑著道:“姑娘這便是多心了,連太太都說,我家姑娘打小就不挑嘴,見了好吃的就喜歡,幸好是吃的多,卻是沒怎麽長胖,才叫人放心。”


    “你這丫頭,就會編排我。”穆鳶裝作生氣瞪了寶珍一眼,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路上,三姐姐不怎麽說話,氣氛格外的沉悶,如今住在一處,能說笑幾句,總好過那種叫人不舒服的壓抑感。


    用過了晚膳,又喝了一盞茶,因著第二天要抄寫經書,二人也早早就睡下了。


    碧雲和寶珍各自伺候著自家姑娘睡下,才到了外間守夜。


    這邊,魏氏將要求見慧悟大師的事情說給了大姑娘穆瑛。


    穆瑛一聽,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這樣大的事情,母親怎麽問都不問我。”


    怪不得,她總覺著有哪裏不對,祖母和母親都說是叫她去寺廟散散心,順便抄些佛經,給祖母祈福。


    原來,是因著慧悟大師。


    穆瑛看著魏氏,眼圈一紅,不由得落下淚來。


    魏氏見著她這般,隻輕輕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胳膊道:“娘還不都是為了你。自打出了那事兒,你就聽不得生辰八字這四個字。若是早早告訴你,這趟出府是專程求慧悟大事給你批命,你定不會聽娘的話跟著出來。”


    “這些日子你瞧瞧你消瘦成什麽樣了,哪裏還有姑娘家的生氣,娘總不能看著你繼續苦了自個兒,耽誤了你一輩子,就是跪在地上求,也要求見慧悟大師一麵。”


    穆瑛聽到此處,終於是忍不住痛哭出聲,撲到魏氏懷中:“娘,女兒心裏難受,那郭潘明明是醉酒落水,平陽侯夫人偏要來怪我。”


    魏氏聽著,眼眶也跟著濕潤了,拍了拍她的後背,隻安撫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剛亮,穆鳶就被寺中的晨鍾驚醒,睜開了眼睛。


    躺在床上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是陪著三姐姐來了靈岩寺。


    外頭守夜的寶珍、碧雲早就起了。


    這會兒聽到屋裏的響動聲,就打起簾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早有粗使的婆子端了熱水進來,又將洗漱用的東西全都放好,寶珍和碧雲各自伺候著自家姑娘更衣梳洗。


    等一切妥當之後,才去了魏氏那裏。


    雖說昨日魏氏說叫二人不必顧忌規矩,可既跟著長輩出來,早起第一件事定是要去長輩屋裏請安的。


    太早起來,穆鳶還有些不習慣,眼皮沉沉的,腦子裏也有些暈暈乎乎的不清醒。


    寶珍知道自家姑娘貪睡,若是起的早了,身上定是難受的,就在一旁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穆鳶叫她拿了一盞寺廟裏的泉水進來,冰冰涼涼喝了幾口,頓時就清醒了許多。


    這泉水是昨晚寺廟裏的小和尚送來的,說是專門給女眷們泡茶用。


    穆鳶和穆瀾才出了屋子,就見著隔壁的房門前守著的丫鬟婆子。


    見著二人過來,那婆子忙福了福身子,給二人請安。


    “姑娘們安好,太太還說早起天涼,想叫姑娘們多睡會兒。”


    二人對著那婆子微微笑了笑,自然知道這隻是場麵話。


    若是起遲了,魏氏定會覺著三房的姑娘都不懂規矩,傳出去丟了忠靖侯府的臉麵。


    那婆子掀起簾子,領著二人走了進去。


    穆鳶進去的時候,就見著魏氏和大姑娘穆瑛已經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前說話。


    見著二人進來,魏氏臉上露出笑意來。


    “都說出門在外不必守著那些規矩,你們倒是實心。”


    穆鳶一聽,不由得腹誹,當長輩的自有當長輩的好,什麽話都叫她們說去了,若是今個兒不過來請安,大伯母該在背後說她們不懂規矩了吧。便是回了府裏,娘親知道了也要怪罪的。


    想著這些,穆鳶跟著三姐姐齊齊福身,給魏氏請安。


    “給大伯母請安。”


    “快起來吧。”


    她們一進來,穆瑛就站起身了,各自見禮後,才在桌前坐了下來。


    有婆子弄了杏仁茶來,穆鳶拿在手中小口小口喝著,不時應上一句。


    聊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魏氏就叫她們回去了,說是叫她陪著三姐姐抄寫經書。


    二人一聽,這才告退出來。


    穆瀾卻是拉著她的手說道:“我這裏妹妹自不用擔心,隻我聽說祖母這些日子睡不安穩,妹妹抄上一卷佛經,祖母知道了,也是高興的。”


    穆鳶豈能不知穆瀾這是真心在為她好,當下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三姐姐也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才是。”穆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


    穆瀾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我知道。”


    兩人進了屋子裏,等用過早膳,就在屋子裏抄起經書來。


    這期間魏氏和大姑娘穆瑛來過一趟,見著她們二人抄經,跟前的丫鬟婆子也伺候的周到,叮囑了幾句,這才走出了屋子。


    穆鳶本就不是能耐得下性子的,再加上她並不需要抄寫很多,所以抄了一個時辰,覺著手腕實在酸疼,就停了下來。


    寶珍在一旁伺候著,見著自家姑娘放下筆來,忙遞上了一盞茶來。


    穆鳶喝了幾口,看著在對麵認認真真抄寫經書的穆瀾,也不好出聲打擾,就示意了寶珍一眼,出院子裏透透氣。


    寺廟裏到處都是檀香的味道,熏得人有些頭疼。


    穆鳶和寶珍一路走,走到了一處亭子處。


    亭子四周種滿了各色的花朵,地上的綠芽生根,倒是比別處多了幾分雅致。


    隻是這靈岩寺到底是在山上,出來的時候還不覺著如何,這會兒身上倒是覺出幾分涼意來。


    寶珍提議要回去拿件披風來,可又不放心穆鳶一個人呆在這兒,一時間左右為難,恨不能出府的時候多帶幾個丫鬟。


    穆鳶笑了笑:“這是寺廟,佛家聖地,哪裏有什麽不安全的,你快去吧。”


    在穆鳶保證自己不會亂走,隻在此處等著之後,寶珍才福了福身子,一路朝來的方向去了。


    穆鳶就在亭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她倒習慣了如此,坐在那裏用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著,後來覺著有些無聊,才起身走下亭子看著四周的花。


    哪曾想,回過頭來,卻見著亭子裏原先坐的地方已經被人占了。


    那人身子坐的板直,身著一身墨藍色的寬袍錦衣,皮膚白皙像是最好的美玉,透著瑩潤的光澤,手裏拿著一盞玉質的酒杯,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著杯沿。


    穆鳶還未收回自己的視線,就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被他這樣看著,穆鳶一時就愣住了,心中也不由得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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