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敗局


    襄陽城東,漢水南岸。


    數萬名豫州軍已經在此集結完畢,形成一個巨大的軍陣,遠遠望去,黑壓壓的皮甲匯成了一片幽暗的海洋。軍陣的外圍,數千名重步兵用盾牌構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在他們的身後,一隊隊長槍兵和弓弩手也列成了整齊的陣勢,臉上皆是一片冷峻,警惕的望著前方。


    然而如果靠近了看,便會發現這些豫州軍一個個全都衣甲不整、滿身血汙,大多數人身上都帶著傷,形容甚是狼狽,隻有眸子裏還透著屬於軍人的那種堅毅的眼神。


    “先生,這麽久了,父親怎麽還沒回來?”戰陣的最前方,孫策立馬橫槍,焦急的朝朱治問道,眼睛遠遠地向戰場方向眺望著,座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躁,不安的噴著響鼻,四蹄來回踱動著。


    朱治安撫道:“大公子稍安勿躁,主公所領皆是百戰精兵,荊州軍經過一番苦戰,氣勢雖強,卻已經是強弩之末,斷然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孫策蹙緊了劍眉,望著遠方的火光若有所思,片刻搖了搖頭道:“不妥,不能在這裏幹等著,還是由我帶一支人馬去接應父親吧!”說著便要策馬而去。


    “大公子不可!”朱治一麵大聲喝止,一麵拉住了孫策的馬韁,指著漢水北岸道:“我已經派人前往新野、樊城聯絡程普、韓當二位將軍,讓他們接應大軍渡河,隻等主公一到,大軍便要開拔,公子此去若是沒有尋到主公,而主公又回來了,豈不是又要再派一軍前來尋你?”


    “可是……”


    孫策還想要爭辯,忽然一愣,目光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密林,借著天邊的火光,他隱隱看到數騎人馬正朝這邊疾馳而來。


    很快,軍陣前方的人都發現了那數騎人馬,紛紛不約而同的朝那邊望去!


    黃蓋神色一厲,右手猛地高高舉起:“戒備!”


    “轟――”


    “嘩啦啦――”


    “吱――嘎――”


    聽到命令,前排的重步兵立刻狠狠將盾牌朝地上一頓,發出一陣巨響;長槍兵手中的一支支長槍已經齊齊探出,交織成一片肅殺的死亡之林;弓弩手已經將一支支閃著寒芒的箭矢對準了前方,緊繃的弓弦發出一陣陣聲響。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變得極端緊張起來。


    “等等!”祖茂朝那邊探頭探腦的望了一陣,忽然大聲叫了起來:“好像是主公啊!”


    “真的是主公啊!你看那身甲胄!”黃忠眯著眼睛望了望,也大叫起來。


    “是主公!是主公!”


    “主公回來啦!主公回來啦!”


    那幾騎人馬漸漸接近,果然是孫堅在幾名騎兵簇擁下策馬而來,越來越多的人激動的高叫起來,歡呼聲動天徹地,整個軍陣都隱隱有沸騰之勢。


    “父親!”


    “主公!”


    孫策大喜,慌忙迎了上去,一眾將領也緊緊跟了上去,將孫堅簇擁在了中間。


    陳紀和樂就遠遠站在一旁,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陰翳。


    這次出征的五萬人馬中,孫堅本部隻有萬人,三萬豫州軍歸屬他部下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經過兩次大戰,卻已經隱隱有了與孫堅舊部融合的跡象,甚至連他們率領的南陽軍中,也都有不少人在為孫堅的歸來而歡呼雀躍,顯然,孫堅在軍中樹立的威信已經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而此時的孫堅渾身浴血,在眾將的簇擁下翻身下馬,麵沉如水的來到軍陣前,開口便對朱治問道:


    “君理,我軍現在情況如何?”


    朱治道:“各部人馬匯合後,還剩下兩萬六千多人,其中有四千多人輕傷,千餘人重傷。另外,騎兵的幾千匹戰馬也都被荊州軍劫走了,所幸糧草沒受什麽損失。”


    孫堅微微蹙眉,顯然,這樣的損失程度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此戰不利,是我大意了!”孫堅搖搖頭,長長歎息了一聲,又對朱治道:“荊州軍雖然被我一陣殺退,不過此地仍是不宜久留,你速速派人聯絡德謀和義公,讓他們接應大軍北渡漢水。”


    朱治頷首道:“適才已經派人去了,天亮前就會有援軍前來接應。”


    孫堅微微點頭,對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隨即又厲聲下令道:


    “黃忠!”


    “末將在!”


    “率本部人馬戒備外圍,謹防荊州軍乘夜追襲!”


    “喏!”


    “祖茂!”


    “末將在!”


    “率本部人馬伐木造筏,以待天明北渡!”


    “喏!”


    “黃蓋!”


    “將軍中傷兵編為一部,好生安頓,明日一早,讓他們先行渡河。”


    “喏!”


    三人先後拱手應命去了,此時孫堅的臉色忽然一陣痛苦的扭曲,沉聲對孫策和朱治道:“你們扶我到旁邊坐下。”


    孫策和朱治雙雙一怔,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對,慌忙一左一右將孫堅攙扶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坐定。


    隨即,二人驚慌地發現,在孫堅的左肩胛處,赫然插著一支已經折斷的狼牙箭,箭支生生貫穿了他的肩胛,露出鋒利的箭尖,上麵的血液早已凝固成烏黑色。


    “父親!怎麽會……”


    “主公!你這是……”


    二人幾乎同時驚叫起來,孫堅慌忙吃力的擺了擺手右手,示意他們不要高聲。


    “我被暗箭擺了一道,不過傷得不重,你們幫我把箭拔出來,休要聲張,否則恐怕會動搖軍心。”


    朱治神色凝重的點點頭,對孫策道:大公子好好照顧照顧主公,等我先去取點藥來。”


    孫策點點頭,目送朱治去了,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父親,目光又落在那支血跡斑斑的狼牙箭上,鼻頭忽然一陣酸楚,眼中忍不住湧出淚來。


    孫堅見他這樣,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輕聲訓道:“為父不是教過你嗎?好男兒在世,流血不流淚!不過是點皮外傷罷了,不準作此小女兒態!”


    孫策慌忙擦了擦眼淚:“孩兒知道了。”


    孫堅滿意的點了點頭,頭靠在樹幹上,微微閉上了眼,喉頭微微起伏著。


    “有你弟弟的消息嗎?”


    孫策一怔,看了看他,眼中一片黯然,俊朗的臉上也浮起一片難掩的淒楚。


    “知道了……”


    許久,孫堅喃喃道,依舊閉著眼睛,隻是嘴角有些微微的抽動。


    樹影斑駁,夜風嗚咽……


    可怕的沉寂中,父子兩一時都默然無語。


    一個隻有八歲的孩子在亂軍中走散,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樣的命運,似乎已經沒有任何的懸念。


    “主公――”


    一陣高呼忽然遠遠傳來,孫策轉頭望去,隻見兩個親衛正架著一個人朝這邊疾步而來。


    “主公!徐將軍回來了!”


    “什麽?”孫堅高大的身軀猛的一顫,霍然睜開了眼睛,在孫策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兩個親衛很快來到了麵前,隻見此時的徐舟已經成了一個血人,渾身都是刀傷,見到孫堅和孫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惶恐,慌忙推開了兩個親衛,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帶著哭腔愴然道:


    “主公,徐舟無能,沒有……沒有保護好三公子……請主公責罰!”


    說著,他用手緩緩托起一件東西,舉到孫堅的麵前,目睹此物,孫堅和孫策的瞳孔同時猛地一縮。


    眼前的東西他們再熟悉不過,那是一支小巧的銀槍!


    “起來說話吧……”孫堅深深吸了口氣,扶起了徐舟。


    ..............................


    襄陽城南,硯山。


    山路兩側的密林中,密密麻麻的埋伏著一隊隊荊州兵,一支支狼牙箭在夜色中閃動著駭人的寒芒。


    呂公望著魏延,眼中帶著一絲憂色道:“文長,你真的有把握嗎?”


    “等著瞧吧!”


    魏延狡詐的一笑,翻身躍上馬背,右手綽刀,左手提起一物,重重的將它壓在馬背上。


    “喝――”


    魏延猛的一夾馬腹,座下戰馬一聲長嘶,放開四蹄,朝城東方向飛奔而去。


    天空中,厚厚的陰雲越壓越低,雲層中隱隱有悶雷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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