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


    大堂上,陳暉和李坤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體如篩糠,大氣也不敢出,不斷有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往下滴落。


    孫翊正襟危坐,黃忠、祖茂二將鐵塔一般侍立左右,朱治和沈友則立於兩側,氣氛格外肅穆。


    孫翊居高臨下的瞟了陳暉和李坤一眼,冷聲道:“你二人可知罪?”


    “屬下知罪!”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二人磕頭如搗蒜,惶恐萬分的應道。


    見此情形,孫翊臉上浮起一絲厭惡之色,轉頭對朱治道:“朱太守,李坤是你治下官員,陳暉也是你治下之民,此事就由你來決斷吧。”


    朱治是最早跟隨孫堅的元老之一,孫翊對他一直相當尊敬,隻要不是在極其正式的場合,一般都稱他為叔父,然而這次卻以官職相稱,直接表明了自己不徇私情的心跡。


    朱治麵色鐵青,堅定的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眼李坤和陳暉,用威嚴的聲音說道:“吳縣縣令李坤,濫用職權,縱容親眷,即日起革除縣令之職,重責三十大板,下獄待審!”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話音剛落,李坤便驚惶失措的叫了起來。對他來說,革職或許不算什麽,但是那三十大板一下來,卻少不得屁股開花,再一下獄,就有得苦可受了。


    “拖下去!”


    “喏!”


    朱治悶哼一聲,一甩衣袖,便有兩名縣兵搶步上前,架起李坤便往外走去,很快,外麵便傳來了一聲聲有節奏的竹板猛擊皮肉的聲音,殺豬般的慘嚎也隨之回蕩開來。


    陳暉見狀,頓時麵如死灰。嚴白虎倒台後,陳家之所以還能如此囂張,就是因為有了表兄李坤這棵大樹,如今李坤已經落馬,作為一根繩上的螞蚱,他的結果也可想而知。


    “刁民陳暉,仗勢橫行鄉裏,多行不法,更欲以下犯上,對孫揚州不利,重責三十大板,抄沒家資,下獄待審!”


    陳暉聞言,霎時爛泥一般的癱倒在地,直到被兩名縣兵架出大門外,他才如夢初醒,慌忙歇斯底裏的求饒起來。


    “孫揚州饒命!朱太守饒命啊!小人以後不敢了……不敢了……啊!!!”


    響亮的擊打聲中,淒厲的慘嚎再次響起,不絕於耳。


    朱治朝外麵望了一眼,神色一厲,毅然道:“吳郡太守朱治,不辨賢愚,治理無方,致使惡人橫行,鄉裏背害!來人,重責脊杖三十,以儆效尤!”


    一麵說著,朱治已經一臉決然的跪倒在地,解開了衣袍,露出背脊。


    “喏!”


    聽到命令,一旁的縣兵們居然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便要開始施刑!


    要知道,脊杖可不同於打板子:板子一般打的是屁股,縱使打得皮開肉綻,也不過是皮外傷,休養一段時間自然痊愈,沒有大礙;而脊杖則是在背上用刑,極容易將人打成內傷,三十脊杖的話,嚴重的能夠致殘,再甚者即使丟了性命也都不奇怪。


    聽到朱治要自責脊杖三十,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孫翊慌忙搶步上前,連聲製止道:“住手!快快住手!”


    他一麵扶起朱治,一麵幫他穿好衣服,勸慰道:“叔父,此事皆是李坤、陳暉之過,二人既已受懲,叔父也無需自責了。”


    朱治歎了口氣,麵有愧色:“主公以一郡之地重托於朱治,治卻有負主公所托,實在慚愧啊!”


    孫翊搖搖頭:“叔父言重了,吳郡一境,有十三縣,如今各處官職缺漏甚多,身無巨細皆決於太守府,叔父日理萬機,又焉能麵麵俱到?如今能秉公處理此事便是,叔父若再要自責,便讓侄兒也過意不去了。”


    朱治依舊麵色凝重,歎息道:“不瞞主公說,早在主公來吳郡之前,治就已經注意到了郡內大族橫行不法的事情,也做過一些處理,不過卻收效甚微,以至於今日差點讓主公陷於險境,實在是……唉!”


    祖茂聞言附和道:“主公,此事末將可以證明,這兩年君理確實在那些名門大族身上花了不少功夫,隻是他們一個個都油鹽不進,確實沒有辦法。”


    孫翊聞言,認同的點了點頭,心中也是了然:朱治雖然是一郡太守,但郡內大族大都同氣連枝,已經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若是因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和他們產生摩擦,無疑會鬧得郡內不得安寧,所以朱治才會選擇懷柔的手段,盡量避免和他們的衝突,然而這樣一來卻又變相的助長了大族們的囂張氣焰,導致了一個惡性循環。


    不過看得出來,朱治的懷柔政策也不是沒有好處,目前吳郡的繁榮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繁榮之下潛藏著矛盾,但這樣的矛盾畢竟是一直以來就存在的,總的來說,比起兩年前,吳郡的經濟依然是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從這一點來說,朱治功不可沒!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吳郡的情況和會稽不一樣,不能急於一時。”孫翊緩緩說道,看了看朱治:“叔父能夠在這種環境下將吳郡治理得如此繁榮,即使微有瑕疵,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朱治麵有感激之色,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謝主公體恤。”


    孫翊笑著點點頭,心裏卻並不像表麵上那麽平靜:現在孫氏治下的六郡之中,除了會稽以外,其餘幾個郡都存在大族在當地作威作福的情況,然而對於這股勢力,卻不能憑借手中的武力進行強行鎮壓,相反,在很多時候孫翊還需要得到他們的支持,所以如何解決這一問題便成了他現在考慮的一個重點。


    若是不能將地方大族的勢力影響降到最低,往大了說,會使以後孫氏政令在地方上的施行受到掣肘;往小了說,像今天這樣的大族仗勢橫行欺人的事情還會不斷發生。這是孫翊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必須盡快*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來遏製地方大族的勢力,至少不能讓他們像現在這樣囂張。


    不過現在孫翊心裏還沒有任何頭緒,隻能等回到廬江以後再聽聽大家的意見,集思廣益,才有可能找到最佳的辦法。


    “孫揚州,諸位大人,今日多謝相助!”沈友朝眾人抱拳施了一禮,朗聲道:“如今此間事已了,沈某也該現行告辭了,來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諸位恩情。”


    孫翊目光一閃,忙上前回禮道:“沈兄,你我萍水相逢,即為有緣。今日市集之上,沈兄仗義出手,俠骨丹心,令孫翊欽佩不已,現有肺腑之言相告,不知沈兄可願相聞?”


    沈友爽快的笑道:“孫揚州少年英雄,既有金玉良言,友自當洗耳恭聽!”


    孫翊也是一笑,隨即斂容道:“沈兄身負絕學,行俠仗義,可知為俠者,尚有大小之分?”


    “哦?”


    不光是沈友,就連朱治、黃忠、祖茂幾人也都一臉疑惑的看著孫翊,對他的話有些不解。


    沈友思忖了片刻,搖頭淺笑道:“友見識淺短,未嚐聽過此論,還請孫揚州賜教。”


    “俠之小者,為友為鄰!”孫翊醞釀了片刻,一字一句的說道:“沈兄仗義鄉裏,懲強扶弱,雖令人稱慕,卻隻能稱得上是俠之小者。”


    沈友目光一凝:“卻不知俠之大者,又當何為?”


    孫翊神色一肅,目光也變得決然起來,緩步走到堂前,伸手遙遙指向堂外廣闊的天空。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孫翊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一股包容一切的豪情,朱治、黃忠、祖茂等人望著堂前小小身影,眼中都泛動著幾許欣慰,在他的身上,他們似乎依稀看到了孫堅和孫策的影子。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沈友目光微閃,細細的品味著孫翊的這兩句話,一時有些出神。


    孫翊回過身來,見沈友如此,不失時機的說道:“方今天下,漢室衰微,群雄並起,烽火連天,生靈塗炭!沈兄文武雙全,載譽一方,翊以為,大丈夫有才如此,當上報家國,下安黎庶,還我神州大地一個朗朗乾坤,方不負平生所學!翊雖不才,亦想承繼父兄遺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沈兄既有俠骨,可願效此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助翊一臂之力?”


    孫翊侃侃而談,字字鏗鏘,一番話雖然說不上動人肺腑,卻也足夠情真意切,再加上之前已經和沈友有些交情,彼此意氣相投,孫翊相信,即使自己沒有王八之氣,沈友此時也應該心甘情願的投效麾下了。


    朱治等三人也都注視著沈友,在他們看來,此人也確實是個人才,若是能為孫氏所用,相信不管放在什麽地方,都會閃閃發光!


    沈友微微低頭,用手托著下巴,劍眉微蹙,神情肅然,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歉然的笑道:“沈友一介匹夫,一向恣意閑散慣了,安能當此重任?所謂世不乏賢,江東之地,才俊遍野。如沈友之輩,車載鬥量,不可勝數,孫揚州還是另擇賢明吧。”


    “諸位,後會有期了!”


    說著,他朝在場的眾人拱手抱拳,灑然一笑,便大步朝堂外走去。


    孫翊輕歎了一口氣,愣了片刻,似乎有些不甘,忽然朝沈友的背影大喊起來:“沈兄!來日若有機會,再一起喝酒啊!”


    沈友聞聲,腳步微微一滯,隨即爽朗的大笑起來,朝身後揮了揮手,揚長而去。


    “唉!這個沈子正,也太不識大體了!”黃忠歎息道。


    “就是!這廝好生狂妄,主公如此相邀都不答應!”祖茂也麵有不快之色。


    朱治卻是默然不語,轉頭看向孫翊。


    孫翊望著沈友離去的方向,許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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