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座下乃是一匹大宛良駒,此時四蹄生風,化作一道迅疾的殘影,直突向如螻蟻一般的曹軍兵將,巨大的衝擊力下,任何敢於阻擋在他麵前的人都被狠狠撞開,骨骼碎裂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曲慘烈的死亡交響曲。


    片刻之間,顏良已經狂飆突進,衝破了奮不顧身上前阻攔的曹軍兵將,出現在曹操的背後。


    “去死吧!”


    顏良一聲厲喝,手起處,染滿鮮血的大刀高高揚起,在一陣淒厲的銳嘯聲中,幻化出一片雪亮的刀影,裹挾著烈烈勁風,朝曹操的後腦勺狠狠劈去!


    這一刻,顏良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曹操的頭顱在噴湧的鮮血中四分五裂的場景。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身為頂級武將的直覺卻讓他猛然一驚,一股憑空出現的寒意忽然從四麵八方朝他急速湧來,瞬間襲遍了全身,讓他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顫!


    幾乎同一時間,他看到一直驚慌失措的曹操忽然猛地回過頭來,狹長的細眼中陡然綻出一道寒芒,冰冷的殺機瞬間大盛!


    馬背上,曹操的身形詭異的一晃,堪堪避過了顏良的致命一擊,一柄利劍不知何時已被他綽於手中,翻身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燦爛的弧線,銳嘯著朝顏良的麵門斜劈而至!


    一片劍影在顏良的瞳孔中迅速放大,電光火石之間,他已來不及收回劈空的大刀,隻能奮力掣出腰間佩劍,試圖擋住這一淩厲的反撲。


    然而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兩劍相交,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火花迸濺的景象,隻聽一聲脆響,曹操的利劍竟如切豆腐一般,瞬間將顏良的佩劍削成兩截!


    顏良驚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之中隻能下意識的將頭往旁邊一偏。


    利劍餘勢未歇,狠狠地劈在了顏良的肩甲上,竟將精鐵鍛造的鎧甲生生削開,激起一片鮮豔的血浪!


    顏良隻覺得肩頭一涼,一陣劇烈的疼痛瞬間從那裏蔓延開來,下意識的一緊右手,揮出的大刀便旋斬而回!


    曹操一擊得手,正打算趁勢削斷顏良左肩,耳聽得呼呼風響,慌忙抽劍翻身而回,避開了顏良的大刀,縱馬奔出十來步後,隨即兜住了韁繩,冷冷的注視著顏良,像獵人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顏良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咬了咬牙,收住馬匹,放眼朝不遠處那一人一騎望去,目光中瞬間透出野狼一般的狠戾和瘋狂。


    “你不是曹操?!”


    幾個字帶著濃濃的殺機,從他的牙齒縫裏緩緩迸出。


    “看來你還不算太蠢!”


    對麵的“曹操”冷笑了一聲,隨即將手中寶劍高高擎起,縱馬朝他飛奔而來:“陽平樂文謙在此,賊將受死!”


    顏良心知中計,胸中陡然湧起一陣狂怒,他雖自忖武藝遠在樂進之上,但一來左肩吃痛,二來又畏懼對方手中寶劍,更兼此時身陷敵陣,雖有不忿,也隻能拍馬奪路而走!


    “顏良休走!李典來也!”


    左麵,一員大將縱馬揮刀,吼聲如雷。


    “顏良休走!徐晃來也!”


    右麵,又一員大將手持開山斧,策馬而來。


    方才被顏良殺散的曹軍士兵此時也如潮水一般匯聚而來,將他圍在垓心,無數的的戰刀、長矛高高揚起,映著皚皚白雪,泛出一片片耀眼的寒芒,刺痛了顏良的圓睜雙眼。


    要結束了嗎?


    顏良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手中的大刀劇烈的抖動著,刀環發出簌簌的聲響。


    本想趁曹軍麻痹大意之時憑借勇武進行突襲,一舉斬殺曹操,卻不料反被人所算,落得如此下場!


    我不甘!不甘啊!


    “嗚啊——”


    憤怒的咆哮聲中,一道淩厲的刀影裹挾紛飛的碎雪旋斬而出,以萬夫不當之勢襲向蜂擁而來的曹軍兵將,慘嚎聲中,血浪橫飛,衝在最前麵的十餘人如穀殼一般被揚上了半空。


    “來吧!”


    顏良雙目赤紅,額上青筋根根暴起,手中大刀片刻不停的上下翻飛,化作團團刀影,在密集如蟻群一般的曹軍士兵中攪起一陣恐怖的血雨,無數的殘肢碎肉揚上半空,隨後又雨點般的散落下來。


    李典和徐晃一左一右夾攻而至,兩道寒光在銳嘯聲中挾風而來,狠狠地撞上了那一團團雪亮的刀影,隨即反震而回,一股狂暴的力道順著兵器潮水般的倒卷回來,震得二將手心發麻。


    “當——”


    “當——”


    巨大的金屬交鳴聲遠遠回蕩開來,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顏良奮起平生氣力,手中大刀再次狂舞起來,紛紛刀影挾著無可阻擋的威勢,在滿天雪花中朝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哇呀——”


    綿延不絕的慘嚎聲中,曹軍陣中一片人仰馬翻,三員曹將也被這氣勢驚人的一擊震得倒退數步,紛紛勒定戰馬,警惕的注視著戰圈中心的顏良。


    顏良氣喘籲籲,肩上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流著鮮血,剛才的一擊已經將他最後的體力耗得所剩無幾,他知道,當敵人再次發起攻擊時,自己已經沒有抵擋的餘力了。


    一抹苦笑在他的嘴角浮起,遺憾啊!


    看來,這次那群書呆子又該在主公麵前大放厥詞了。


    想到這裏,他冷冷的環視了一眼周圍密密麻麻的曹軍兵將,再一次攥緊了手中的大刀,準備作最後的廝殺。


    然而,就在此時,隆隆的馬蹄聲忽然從耳邊傳來!


    顏良一怔,一片陰霾的眸子裏陡然綻出一絲亮光!


    極目望去,不遠處,大隊騎兵正冒著曹軍密集的箭雨,朝這邊洶湧而來!


    “將軍莫慌!張郃來也!”


    騎陣最前方,當先一員大將挺槍躍馬,一邊撥飛銳嘯而至的箭矢,一麵飛快的率軍突擊!


    顏良大喜過望,慌忙舞刀拍馬,殺散再次圍攏過來的曹軍士兵,一點一點的朝著騎兵們所在的方向迎麵殺去。


    一層又一層的曹軍士兵紛湧而上,顏良像是一條逆流而上的鮭魚,在一陣陣的血浪中奮力衝擊著,他的心中隻剩下瘋狂的殺意,手中的大刀一刻不停的狂舞著,不停地收割著曹軍士兵的生命。


    紛飛的血影中,顏良的喘息越來越粗重,雙臂也越來越麻木,剩餘的力量正如同潮水一般從他的身體裏急速退去,周圍的一切聲音和影像都在漸漸變得模糊,隻有最後的一絲意識還在支撐著他機械的舞動大刀。


    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意味著失敗,意味著死亡!


    終於,當他耗盡僅剩的一絲力氣劈出最後一刀時,刀柄被一隻厚實的手掌穩穩地抓住了。


    張郃抹了抹臉上的血水,一臉欣喜地望著他。


    “將軍!是我啊!”


    “儁乂……”


    顏良吃力的抬起頭,看了張郃一眼,無力的笑了笑,身子猛然一歪。


    “將軍!”


    張郃慌忙扶住了顏良,一麵朝身邊的袁軍騎兵們厲聲高喝:“保護將軍!撤!”


    “喏!”


    周圍的親衛騎兵轟然應命,將渾身浴血的顏良護在當中,撥馬翻身朝來時的方向退去。


    正在廝殺的袁軍騎兵們也不再戀戰,尾隨著主將如潮水般的退去,數千人馬很快消失在緩坡背後,隻有馬蹄揚起的漫天的雪塵還在隨風飛舞。


    .......................


    “可惜啊,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遠處的曹軍大陣中,曹操極目遠望,跌足長歎。


    “主公啊。”程昱拱了拱手,淺笑道:“既然張郃出現在此處,那子廉將軍應該也已經得手了,此戰已獲全功,主公又何必歎息呢?”


    荀攸也道:“是啊,如今首戰告捷,白馬之圍應該也解了,三軍將士歡欣鼓舞,些許遺憾主公就莫要掛懷了。”


    兩日前,在荀攸的建議下,曹操派曹洪率精兵萬人秘密由小路出發,奔襲白馬,與城內守軍裏應外合,趁夜偷襲連日來耀武揚威而毫無防備的袁軍。如今,本應該在白馬城外的張郃率數千騎兵出現在魯崗,便說明曹洪所部已經成功完成了任務。


    “仲德、公達所言甚是。”曹操一笑,又搖了搖頭搖,指了指袁軍消失的方向:“不過顏良如此驍勇,此戰未能將其斬殺,今後必成我軍大患啊。”


    郭嘉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主公多慮了,顏良雖逃得一命,卻被主公的倚天劍所傷,其膽已喪,今日縱然苟免,往後想必也不足道哉。”


    曹操聞言微微頷首,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對郭嘉道:“此次能夠擊傷顏良,全賴奉孝之謀,當記首功啊!”


    這一戰之前,正是郭嘉提出,顏良如果在魯崗設伏,八成是想要進行突襲斬首,所以便提議讓身材與曹操相似的樂進頂替曹操,同時攜倚天劍伺機偷襲顏良,結果當真奏效!


    郭嘉慌忙擺了擺手:“此戰告捷,全憑仲德、公達料敵於先,諸將奮勇於後,嘉實在不敢當。”


    曹操哈哈大笑,揮了揮手,朗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向白馬進發,進城之後,論功行賞,大犒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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