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西地區戰火如荼的時候,其它幾個城區卻在悄悄地發生著一些變化。


    一隊的士兵強行闖入了城中一戶富商的院子。這家主人雖然在城中有些根基,同北唐也有著一些聯係。但是並不想那些世家擁有堅固的堡壘高院和動輒上千的家丁護院。僅憑著幾十個端茶遞水的下人,又如何能夠抵擋這些如狼似虎的兵丁?


    一場血腥的搶劫就這樣直白地開始上演,很多院子裏女人在睡夢中被強行脫了出來,而敢於反抗的男人全部被一擁而上的士兵,亂刀分屍,砍成了肉醬。鮮血順著門階緩緩地流了出來,染紅了潔白如雪的玉石地麵。


    那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小姐夫人如何見過這等場麵,紛紛啼哭不止。可那些粗魯的軍漢如何管你這些?抓住一個就是當場脫去她的衣服壓在身下,敢於反抗的不是暴打就是直接殺掉!


    那名富商已被人割破了喉管,卻還沒有立即死去。眼睜睜地看著一家老小橫遭此禍。想要大聲喊些什麽?卻發現不過都是徒勞。他到死了也在悔恨,早知唐軍這麽不講道理,他又何苦在這些日子裏搖擺不定,又何苦在那麽多年裏獻出家財無數。恨呐!恨呐!


    “你們那部分的!”又一隊唐軍跑了過來,為首一名軍官騎在馬上,大聲嗬斥道:“循禮公明令不準劫掠百姓,你們有幾個腦袋,居然如此膽大妄為!”


    “大人,我們是四十八軍第六營的。”一名隊正打扮的軍漢恭敬地立在馬上,稍稍地舔了下嘴唇,低聲道“循禮公的命令小的們怎敢不尊,隻是這些日子攻城死傷的大……”


    “放屁!”馬上的軍官不等那軍漢把話說完,就罵道“要是十幾萬大軍都這麽來,那些吳軍殘餘還管不管了!”


    “大人,這次淮西打的苦啊。”那軍漢哭喪著臉“咱們京城出來的弟兄,每五個人裏就要在壽春倒下一個。當年和十幾萬吳軍打的時候也沒傷亡這麽大過。這些百姓心裏向著韓言那狗日的,沒少禍害咱們的人。循禮公大人大量,可小的是個粗人,這口氣怎麽也是咽不下去的!”


    “你還有理了!”馬上的軍官雖是罵著的,可是臉色卻已緩和了不少。這次白憲攻略淮泗,軍隊裏大部分都是河南一地的士兵,其中包括了三支來自京城的天子禁軍。這次韓言決死守城,唐軍傷亡頗多。所謂兔死狐悲,這些人對於城內的這些百姓自然是不會有什麽好感。


    本來破城之後,殺人搶掠也算是題中應有之意。可白憲居然下了封刀令,這讓許多軍官士兵都感到不滿。在北唐當兵,其中發財的最重要一條就是搶劫對方的百姓。


    北唐立國百年,倒也不是沒有放過那些相助對手守城的百姓。可是加起來的次數,還不到破城以後毀約屠城的一半!


    這時,入室搜刮的士兵開始將一箱箱的黃白之物、古玩字畫搬了出來。而那些千嬌百媚的女人?在承受完這些士兵的野蠻和粗暴後,都已死在了他們的手上。


    那馬上的軍官顯然也被眼前的繁華景象所震驚。他雖然也是京城裏的大戶人家出身,說道家底也未必會輸給眼前這些景象。可是看這個院子就知道,這裏不過是一戶發跡不超過十年的人家,城內那些真正的世家,裏麵有些什麽?不想可知。要知道,壽春雖富,但在東南這些城市裏,也算不得頂尖。


    “大人,前麵不遠處好像是姓陳的一戶大家。”那軍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嘿嘿笑道“那院子好像還比較難啃,裏麵養著好幾百的護院。小的這點人……”


    “你倒是還惦記上我了”馬上的軍官語氣雖然依舊淡淡,可心裏卻是已起了念想,輕笑道:“難不成是想拉個人一起受罰。”


    “大人說笑了。循禮公一向大度,怎麽可能因為幾個壽春的賤民,要了我們這些替國廝殺漢子的性命。最多挨一頓板子,到時候請那執法的兄弟喝頓酒,還怕個什麽!”


    同馬上軍官一起的那些人紛紛笑出聲來。這漢子話雖然粗俗,但是道理卻就是這麽個道理。壽春的賤民殺了就殺了,此刻所有的城門口都已經控製,韓言更是被逼的節節敗退。隻要贏了這一仗,這些的搶掠又算得了什麽?不過是幾聲訓斥罷了。訓斥嗎?又有什麽大不了?


    馬上的軍官看著身邊眾人的樣子,知道都已是動了心了,昂聲道:“那好,我們就去把那些護院的人頭砍下來”


    “砍下來!”


    “砍下來!”


    就像一粒火種燃燒在了枯燥的草叢裏,越來越多的隊伍加入到了對這些百姓的搶掠當中。在搶掠開始的時候,李安白等人曾想過阻止,但是等到他們派人去聯絡各部隊的時候,除了少數一些部隊以外,幾乎全部的士兵和軍官都投入了其中。


    他們沒有權利,更不可能,處罰這些將士。破城掠財,本是應當應分。


    最後,他們隻是帶著各自的衛隊和少數一些士兵,共同守衛城門。對於他們來說,今夜的戰鬥其實已經結束。城西的白憲集結了五萬餘主力,要對付韓言麾下的一群民兵,自然是綽綽有餘。南邊的吳軍還被死死地托在太平和池州。他們實在是難以想象,韓言還能憑什麽?來擊敗他們的十餘萬大軍和白憲的赫赫威名?


    世上,常常有隨著微風在古道昂揚的小草。請你相信,那隻是在人間流浪,還沒有沾染顏色的花朵。


    城西的戰鬥進行地異常殘酷。作為壽春最後堅守的陣地,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之間都仿佛沾滿了粘稠的血液。


    “盾牌手,結陣!”


    “把槍端穩!弓箭手,漫射!”


    隨著守軍陣地一個接著一個的丟失,白憲已逐步往城中調入重甲騎兵,在其不可抵擋的衝擊力麵前。戰到筋疲力盡的守軍一次次潰不成軍。


    在嚴重缺乏實戰經驗豐富的軍官情況下。許多才剛剛從屍體上摘下軍官身份的士兵,不得不憑著他們自己在這些日子的經驗和韓言平時的講授,指揮著自己的士兵結成防禦陣列。長槍手突前,弓箭手拖後,盡最大可能阻擋敵軍前進的步伐。


    對麵的唐軍在白憲的嚴令之下也是沒有半點退縮的餘地,隻能一個勁地向前進攻,根本不在乎明晃晃的長槍。一邊揮舞著橫刀遮擋漫天而來的羽箭,一邊拚命磕打馬背。許多人中了羽箭,在途中落馬,隨即被自家隊伍踩成了肉醬。整個隊伍卻像一頭發了瘋的猛獸般,不停地向前,向前!即便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羽箭,亦毫無停頓。


    麵對越來越近的槍尖,甚至連戰馬的眼裏都出現了深深的恐懼。但是它們無法主動停下來,來自背後的威脅,遠勝於前。它們亦無法向兩側閃避,壽春的街道雖然很寬,卻也沒有讓上千騎兵做迂回的可能。


    衝在最前方的上百名騎兵,胸甲被射得像刺蝟般,搖搖欲墜。可是他們卻強撐著自己不從馬背上掉下來,雙腿用盡最後的力氣,拚命地向前。以便替後麵的部隊殺出一條血路,可憐的坐騎被馬刺紮得痛不欲生,大聲咆哮著衝向了對麵的長槍,連同自家主人,當場被捅成了篩子。人和馬的屍體借著慣性繼續先前衝,深入守軍軍隊伍半丈,將攔路者撞得筋斷骨折。


    衝在最前方的騎兵無一幸免,全部死亡。長槍組成的叢林也在重壓下,瞬間開裂。後麵的騎兵趁著槍林來不及合攏的刹那,衝了進去。橫刀揮舞,馬蹄四下亂踏,在守軍方陣深處,犁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巍巍北唐,死戰不休!”北唐的騎兵們,揮舞著橫刀,厲聲呼喝。麵目猙獰得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你們這些該死的北狗!”不計其數的守軍步卒一湧上前,死死地堵住了被騎兵撕裂的缺口。老老少少的守軍揮舞著長矛短刃,高聲怒吼。沒有一點點退讓的意思。


    雙方都使出了全身解數,雙方都欲以最快速度致對方於死地。數千人在一百五十步長的街道上對麵廝殺。其慘烈程度?令人不忍細看。一名騎兵被拉下戰馬,亂刃分屍。緊跟著,兩匹戰馬並絡而至,將躲避不及的守軍步卒撞翻在地。下一個瞬間,數杆長槍四麵八方捅來,將戰馬和戰馬上的騎兵捅成篩子。再然後是一陣箭雨,不知道從哪裏發出,將街道上的騎兵兜頭射程刺蝟。


    這樣慘烈的廝殺,在今夜的壽春卻是隨處可見,幾乎上演在每時每刻。


    “韓言……”白憲遠遠地看著前方廝殺不止的兵卒,眼睛裏,是深深的感慨。作為一個將軍,注定欣賞任何一個把尊嚴看做生命的人。盡管是對手,可他不得不敬佩韓言。敬佩一個帶給一座城池勇氣的人。


    曾華的臉色一陣陣地發青,右手一直緊緊地按在刀上,竟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盡管,他此時就在重重鐵甲護衛之中的一軍主帥身邊。


    不止是他,那些征南伐北的京畿精銳,那些手中累滿了屍骸和血液的將軍們。也在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刀劍。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輕視整整一座城池的勇氣。沒有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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