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喊主子的男人,斜躺軟錦三米紋繡榻子上,身穿月牙色翠竹金銀刻絲長衫的男子,絲綢般柔順長發隨意束在發頂,黑寶石精雕鏤刻發簪別上透出男人麵容上的幾分冷意,鳳眼緊閉無情朱唇微微抿著,噙著似笑非笑的惑人笑容,慵懶的在那小憩。


    男人沒開口,任由臂膀邊上的鎏金雲騰檀香爐煙霧冉冉,熏染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絕美幾分的臉上。


    黑衣男人似乎也習慣了,變得沉默往後靠點,耳聽八方動靜。


    外麵的雨聲也小了點,馬車停了。


    黑衣男人開口想說什麽,男人已經睜開雙眼,倨傲懶散的眼神落在垂下的天蠶幕簾上,直起上身伸出結實白皙手指掀開,不染塵埃的微藍蜀繡筍紋雲頭靴踩著紅綢腳踏下來,旁邊立刻有人撐著油紙傘遞過來,男人接過便如入無人之境輕身越過後院,直奔柳清燕的房間。


    還未靠近,利劍破風淩厲而來,男人側身兩指緊夾劍身,眸光閃爍冷意瞥向來人,六月心中一驚連忙抽劍單膝跪下,恭敬喊道:“少爺。”


    明月涯眼底似燃燒點滴星火,上前二話不說朝六月腹部踹去,力道之狠直接讓六月整個人飛進去撞翻檀木八角梨花桌摔趴地麵,唇角溢血,總是冷靜的臉上露出絲痛苦,捂著已斷掉幾根肋骨的腹部,道:“多謝少爺的不殺之恩。”


    明月涯徑直繞過她,穿過九扇清明河山圖案屏風,走近內室便聞到濃烈的藥味,暗淡昏黃的燭光跳躍在她病態蒼白的臉上,雨水濺落窗欞滴滴答答的滑落,濕潤了窗沿處的牆壁。


    鈴鐺也聽見外麵動靜,連忙起身道:“少爺。”


    “滾出去。”明月涯側身坐在床榻邊,邪魅風華的臉上浮動著怒意,瀲灩含笑的眼眸此時像抹上層霜,卻溫柔的從暖和的被褥裏握緊柳清燕已然消瘦的手。


    看到此景,就算有在想說的,也閉嘴離開了。


    內室隨著鈴鐺離開的腳步,隻剩下不停跳躍的燭光,渲染了他如秋水般的眸子。


    柳清燕似是察覺到了不一樣體溫的觸碰,艱難的掀開眼簾,才一日便深陷的眼窩足以說明她病得有多重,說的話卻是,“你身體,還無恙吧?”


    暖流從四麵八方宛如蜘蛛線細細密密的纏繞他心上,百轉千回,柔情萬千。讓他浮躁的心漸漸的透過她溫熱的指尖感到了平穩,鳳眼眷戀的凝視孱弱病榻的柳清燕,低頭抵著她的額,那超乎往常的熱度不禁讓他緊皺如同裁剪般的眉頭。


    “燕兒,你胸悶頭痛神誌皆亂嗎?”


    “我還聽得懂你的話,你說呢?”柳清燕有氣無力的回應他,但話語的清晰也讓他放下了跳到嗓子眼的心。


    明月涯道:“可是好端端的,為什麽你會突然病倒?”


    柳清燕已經重新睡了過去,看她蒼白的臉色和眼窩的陰影,明月涯也舍不得再吵醒她而是把鈴鐺給喊過來詢問。


    鈴鐺明顯還沒從剛剛明月涯給的驚嚇緩過來,站在離他還有十步的地方思索須臾後道:“這幾日小姐為了少爺的事,都沒怎麽出去,不過三夫人拿了件衣裳給小姐。”


    “我不是說了不要隨便給小姐用其他人給的東西嗎!”明月涯本帶著笑意的唇角此時完全結冰,眼瞳寒光乍現,“把那件衣服拿過來給我看看,還有,準備玄參丹皮、赤芍三種藥去藥店抓來。”


    鈴鐺小心問道:“大概多少?”


    “各五錢,看燕兒這個情況不知道是感染上了瘟疫還是感冒,我必須要進行各種嚐試。”


    鈴鐺大吃一驚,看柳清燕一眼道:“萬一是瘟疫,那少爺留在這……”


    “廢話少說,趕緊按我吩咐去辦!”明月涯已經沒有耐心了,若柳清燕感染上了瘟疫,那麽越拖,救治的機會就更少!


    鈴鐺雖然心裏擔憂,但還是二話不說的趕緊去找那件衣服和抓藥了。


    可是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鈴鐺又重新出現在房間,氣喘籲籲,麵色驚恐道:“少、少爺,那件衣服不見了!”


    明月涯眸光冷厲,看來那個人是早有預謀,首先讓他被抓,清燕肯定會想盡辦法去救他,等到她一離開,他派給她的暗衛肯定會被帶走,院中的婢女並不懂武功,到時候隻要再把證據帶走,讓他無從下手就行了。


    可這也說明,那個人真是太小看他明月涯了!


    “鈴鐺,速度去把我要的東西買過來!”


    “是!”鈴鐺又風風火火的出去。


    然後,六月神色不定的進來了,她手扶著腹部,神情還是相當痛苦,“主子,如果小姐真的染上了瘟疫,而你動手解開的話,豈不是坐實了你白藥穀穀主的身份?那樣的話,小姐所作的一切都會變成無用功。”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什麽都不做?”明月涯朝六月邪魅仰唇,鳳眼瀲灩如璀璨星辰,但那笑意卻沒達眼底,他穩穩地坐在她身邊,似是堡壘杜絕所有威脅,又像盾牌防衛一切傷害。


    六月心神恍惚,咬唇道:“總有解決的辦法,少主何必這麽著急?”


    “因為你沒有看見瘟疫的傳染力,那是比殺人還要恐怖的場景。”明月涯緊握她柔軟的柔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經曆這種事。”


    六月沉默了。


    等到油燈燒得差不多的時候,鈴鐺跑過來將兜在懷裏的包裹遞給明月涯,她繡鞋和裙擺上都是被濺起的汙泥,額頭還有些被淋濕的青絲。


    明月涯瞧見,隻說了句,“好好照顧燕兒。”便離開了。


    這一夜,明月涯反複嚐試各種退燒的藥方,柳清燕的燒卻變成了低燒,掀開的眼簾瞳仁渙散似乎再無清醒的征兆。


    第二天,雨還在下,天空沉重的壓彎了每個人的肩膀,都勾著背臉色發青的來回走動。忽然不知從街道的那個方向傳出“死人了!死人了!”的聲音,吸引了大批百姓過去圍觀。


    仵作隻是看了眼,便雙眼睜大,跌坐地上連滾帶爬的邊往後退邊喊道:“瘟疫,這個人是死於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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