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巷裏相隔不遠的穆同普家大門緊閉,上麵有鐵將軍把門。


    他說是要出去避避風頭,果然就不見了人影。


    文笙有些無奈。


    羽音社在京裏的樂師,她不知道還可以找誰。


    也許他們也正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吧。


    文笙出了巷子,隨意在街上走了走。


    這會兒快到中午了,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


    難得天氣晴朗,冬日暖陽照得人身上有些懶洋洋。


    文笙去兌了張銀票,又去買了被褥和家裏一應急需的東西,叫賣貨的夥計幫著送了回來。


    忙到過午,總算收拾得差不多,她出去簡單吃了頓午飯,心裏也差不多有了計劃。


    隻憑她和雲鷺,實在是勢單力薄,要想從楊昊儉手裏救人,必須得借力。


    幸好文笙對京城裏的各方勢力有了個大致的了解,在她想來,既然說到借力,能在這件事上幫得上忙的,不外乎大皇子楊昊禦和玄音閣兩家。


    楊昊禦和楊昊儉同為皇嗣,皇家親情自來淡漠,其下不知掩蓋著多少腥風血雨,看鍾天政的情況就知道了。


    更何況這對兄弟還是異母所生,楊昊儉不甘居於人下,大皇子年長,又豈能眼看著皇位旁落?故而表麵上再一團和氣,也不會任由楊昊儉招攬樂師,壯大勢力。


    至於玄音閣那邊,譚老國師在此事上的態度更好推斷。


    楊昊儉招攬樂師,是為了遏製他。研究《希聲譜》,針對的更是他的妙音八法,想也知道譚夢州心裏不會舒服了。


    或許他們對楊昊儉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隻是在等待一個正大光明的借口罷了。


    這兩方勢力。文笙並沒有覺著多難抉擇。


    皇位之爭,從來伴隨著鬼蜮伎倆,文笙對此並不擅長,也不想去參合。她連大皇子楊昊禦的麵都未見過。說不定其人是另外一個楊昊儉,與虎謀皮,那是最不智的作法。


    選擇玄音閣,好歹正大光明。


    何況她還認識一個姚華。


    文笙覺著自己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趕緊把姚華這個人找出來,然後懇請他出手幫忙。


    這時候文笙不禁懷疑,鍾天政其實知道姚華是何許人也,隻是不想告訴她罷了。


    鍾天政一旦要算計某一個人。實在是花樣百出,有得是辦法,姚華到了鄴州就與他相識,並且引為知己,十九就是出於鍾天政的有意安排。


    不過這點事情文笙無需回頭再去求鍾天政,她有自己的辦法。


    她路過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鋪,進去買了紙筆。就借著鋪子裏的墨和硯台,畫了一幅畫。


    畫的是姚華在寒蘭會上擊鼓對敵的畫像。


    店鋪掌櫃的是個實貨之人,在旁看著嘖嘖稱讚,直叫文笙把畫留在鋪子裏,他負責給賣個好價錢。


    文笙婉拒了,在旁等著晾幹了畫,方才卷起來拿好,離開了那間店鋪。


    接下來,她需得找一個有可能認識姚華的人。


    誰能幫她這個忙呢?


    文笙在路上踟躕半晌,轉而去了西街的平安胡同。


    鍾天政昨天抓回去的許老二就在這附近住。不過文笙不是去許家。她從一個“百事通”那裏得知,紀南棠紀將軍在京裏有個落腳的地方,就是在這個胡同裏。


    大梁這麽多達官貴人,文笙現在唯一信得過的隻有紀將軍。


    她與紀南棠從未見過麵。


    之前有將軍府錄事李曹推薦。文笙覺著李曹肯定把她的情況同紀南棠說起過。


    可惜紀將軍現在東海禦敵,不在京裏。不過既然這邊他留有落腳的地方,必定有專人留守,而且這個人負責打點京中事務,需得是像李曹那樣的既忠心又能幹的手下才行。


    文笙很順利就找到了地方。


    紀府門上有幾個兵士守著,文笙上前送上拜帖,說是想見一見府上管事的人。


    文笙打扮成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樣,幾個兵士互望一眼,請她稍等,其中一個拿著拜帖進去稟報。


    停了一會兒,那人出來,甕聲甕氣道:“大人有請,跟我來吧。”


    大人?哪一位大人?


    文笙一頭霧水跟著那人進去。


    反正肯定不會是紀南棠悄悄回京,否則兵士們當會稱呼“我家將軍”,看來此地留守的,竟是一位有品階的軍官。


    宅子不大,進門轉過照壁,整個院落便一覽無餘。


    別人家都栽花種草,修假山池塘,紀將軍的這宅院裏竟然搭了架子種瓜種菜。大冬天瓜藤都枯了,架子底下還栽了兩壟大蔥。


    文笙還待細看,就聽迎麵腳步聲響,有人笑道:“哈哈,真是稀客。元樸,你來,我介紹我們離水的女才子給你認識。”


    文笙吃了一驚,隨即大喜過望,叫道:“李錄事!”


    對麵當先迎來這人可不正是李曹!


    沒想到竟會在這裏遇上,李曹何時進京來了?


    算起來兩人可有快一年沒見了。


    李曹身後跟了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身青色布袍,穿戴十分樸素,接著李曹的話笑道:“快算了吧,我記得你祖籍江朔,什麽時候變成離水人了?休要和顧姑娘套近乎。”說話間含笑衝文笙點了點頭,態度十分親切隨意。


    李曹“哈”地一聲笑,指了文笙得意地道:“你不知道吧,顧姑娘外祖父家也姓李,我和他舅舅李榮兄弟相稱,相交甚篤。”


    說完了這話,才介紹那文士:“這位,就是我家將軍留在京裏的智囊杜元樸。”


    文笙先謝過了李曹這一年來對外祖父家的關照,又同杜元樸見禮,既是紀將軍留在京裏的管事。應該會有官職,隻不知是幾品官,文笙尊敬地稱呼對方杜先生。


    杜元樸含笑自謙:“別叫我智囊,你在離水還有事可做。我在京裏可是閑了一年,每日裏隻好種種菜,澆澆園。難得顧姑娘上門,快請進去坐下來喝杯茶。”


    文笙攢了一肚子的話。李、杜兩人也知道文笙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三人進到屋子裏落了座,杜元樸打發當兵的去泡茶,李曹便問起文笙這一年來的情況。


    文笙也不瞞他們,從遇上鳳嵩川,姓鳳的有意刁難開始說起,其實這一段過往早隨著她那首題畫詩傳揚開,相信不用她說。李曹和杜元樸早便有所耳聞。


    她講自己擺脫了護靈進京的隊伍,遇上戚琴,而後拜王昔為師。


    李曹不甚清楚,杜元樸卻是聽說過王昔的大名。


    待等說到戚琴和雲鷺拚死誅殺了姓黃的奸細和商其,李、杜兩人都不說話了,廳內氣氛有些沉重,半天李曹才歎道:“久聞‘三更雨’的大名。那雲鷺也是豪俠之輩,可惜同在離水那麽久,竟無緣一見。”


    杜元樸點了點頭:“我大梁若多幾個像戚老、雲大俠這樣的人物,又何至於此?”


    文笙沒有任由兩人繼續感歎下去,匆匆又把後麵發生的事說了說,她沒有提和鍾天政昨晚夜探楊昊儉的山莊,隻道通過江湖上的朋友查出來閆寶雄等人是給二皇子賣命,他們除了綁走戚琴、王昔之外,還抓了好幾名羽音社的樂師,都關在二皇子的山莊內。


    李曹、杜元樸聞言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件事太大了。若要救人。就勢必狠狠得罪二皇子楊昊儉,不要說紀南棠留在京裏的人手不多,沒有這樣的實力,就算有。他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紀南棠不在,誰敢代替他在兩位皇子中間做出選擇?


    這些情況文笙都知道。她將手裏的那幅畫放到桌子上,道:“我今日貿然前來,是想請杜先生幫忙認一認這畫上的人,實不相瞞,我同此人有過數麵之緣,若是我所料不錯,他應該是玄音閣的一位重要人物。若是能知道他是誰,我便可以上門去相求。”


    杜元樸精神一振:“哦?那快打開我瞧瞧。”


    李曹也覺著這事能由玄音閣出麵最好,他探頭過來,準備和杜元樸一起看看畫上的人究竟是誰。


    畫卷打開,畫上的年輕人頭簪玉簪,身穿直裰,神情鄭重,正在揮著鼓槌敲擊一隻羯鼓,眉目間透著坦然自若,好似冬日裏和煦的暖陽。


    雖然隻是一幅匆匆畫就的水墨,畫上年輕人的五官動作卻被畫得極為傳神,隻是這麽看著,那穿透長空的鼓聲就好像破紙而來,隱隱出現在耳邊。


    杜元樸不禁倒抽了口氣,讚道:“好畫。”說著看了眼一旁的文笙。


    李曹早見過文笙的畫,心裏有了準備,不像杜元樸這麽驚詫,他盯著畫上這個年輕人,皺眉道:“你說他叫什麽?”


    “姚華。”文笙覺著李曹這表情似是有門兒。


    果然便聽李曹道:“我怎麽覺著這年輕人這麽眼熟。”他望了一眼杜元樸,“元樸,你覺不覺著這人長得有些像譚國師。”


    像譚國師?那會不會是他的血親晚輩?


    杜元樸住在京裏,認識的人也多,他道:“我也正想說這個,譚國師有三子二女,孫子外孫十幾人,不過全都隨譚國師學琴,沒有練羯鼓的,特別得譚國師看重的幾個孫子裏麵,有一個便是叫做譚瑤華。”(未 完待續 ~^~)


    ps:頭很疼,影響到情緒,謝謝大家的打賞和安慰。這個月太忙了,回頭等我開個單章。也謝謝小靜一章章地幫我抓蟲。感謝飯菜的豆在兩本老書各打賞了一塊和氏璧,心漁在這裏說聲謝謝,也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多多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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