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的夜晚,王十三鼻血流得“嘩嘩”的,等他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止住血,什麽心思都沒了。


    他洗淨了手,鼻孔裏塞了兩團棉球兒,直挺挺躺在床榻上,神情說不出得沮喪。


    文笙一開始還頗為擔心,待見血不怎麽流了,又有些好笑,將腳伸出被子,輕輕踹了踹他:“怎麽樣?沒事吧?”


    王十三目光下意識一瞥,就見燈光映著白生生的一隻腳丫,他的手差點不受支配,隨之摸過去。


    王十三呻/吟一聲,捂住了眼睛。


    頭暈目眩,要了命了。


    “有事,我性命堪憂。”


    文笙立刻俯身湊過來:“這麽嚴重?怎麽了,可是《明日真經》出了什麽問題?”


    普通人偶爾流流鼻血自然沒什麽大礙,但發生在王十三身上,卻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文笙不敢大意。


    王十三哼哼唧唧:“你沒聽說過麽,一滴精十滴血。我一下子流了這麽多血出去,誰知道會不會糊裏糊塗就散了功。”


    文笙:“……”哪有這麽算的。


    王十三是真覺著不舒服,內息紊亂,氣血翻湧,尤其是“氣海”往下直到“會陰”火燒火燎的。


    不過文笙既然幫不上忙,他也就沒說實話,免得她跟著擔心睡不著覺。


    果然文笙未發覺有異,輕輕在他肩上打了一記,嗔道:“胡說八道,有空想那些,不如快點睡覺!”


    因為王十三還塞著鼻孔。兩人再躺下就沒有熄燈。


    文笙想著王十三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流鼻血說不定也與太累了有關係,不敢再擾他,閉上眼睛假寐。


    這時候已經差不多三更了。外邊很安靜,枕邊多了個人,她不但沒覺著別扭,反而格外安心。不知不覺間真睡著了。


    王十三張著嘴喘氣,停了一會兒,聽邊上呼吸悠長,側頭瞧瞧。


    文笙閉著眼睛,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翹著,半邊臉壓在枕頭上,臉蛋兒鼓囊囊的,顯得特別乖。看上去就像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臉蛋上親了一記。


    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敢再做更親近的事,歎了口氣,躺回來澄心寧神,默默運轉了《明日真經》。


    果然幾個循環之後,體內那種莫名的灼熱慢慢開始緩解。


    王十三無奈地想:“有個成語叫做附骨之什麽來著。對了,附骨之蛆,這門功法就像是惡心的蛆蟲一樣,鑽在骨頭縫裏,甩都甩不掉。”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文笙就醒了,醒來第一件事是去看王十三怎麽樣了,就見他鼻孔還塞著,被子也沒蓋。整個人睡得四仰八叉的。


    文笙不禁有些好笑。


    桌子上的油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熄滅。文笙覺著屋裏的氣味有些嗆人,想要坐起來給十三蓋蓋被子,順便開窗透透氣。


    誰知王十三睡覺很警醒,文笙剛一動。他就睜開了眼睛。


    文笙笑笑:“好點了沒?”


    王十三坐起身,將棉球取出來。長出了口氣:“可憋死老子了!”


    兩人起床梳洗,文笙開窗透氣,王十三出去買早點。


    吃過了早飯,兩人繼續昨晚的話題。


    王十三道:“剛才我出去轉這一圈兒,發現又有不少人準備要離開。想來這會兒浦川定然人滿為患,怎麽樣,咱們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不急,我想明白了,這件事不管內情如何,咱們才應該是最沉得住氣的。”


    文笙此時再說,不再是昨晚的靈機一動,顯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十三,我們來之前把關中的形勢想得太簡單了,像天鶴幫這些幫派,能打聽到的畢竟有限,咱們這麽兩眼一抹黑顯然是不成,京裏的斥候既然有跟來關中的,咱們得想辦法聯絡上。”


    王十三連連點頭:“你說怎麽聯絡,我管著跑腿。”


    眼下李承運同朝廷正在談判,勾心鬥角的事不少,杜元樸親自負責碟報,忙得不可開交,這也是文笙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他的原因。


    文笙也不知道怎麽能聯係上他,但紀家軍的將領們肯定有辦法。


    “跑趟鄴州吧,找紀家軍幫忙,約個地方,叫來人主動聯絡咱們。還有就是我說辦學堂的事,請杜先生一並幫著參詳一下。”


    王十三驚笑道:“你真要教他們學《希聲譜》啊?”


    “我會教,不過他們怕是很難學得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學堂的師長我想辦法解決,學堂建在開州的話,離水有個離水港,再加上學堂壓力就太大了,若是大興……”


    文笙對大興頗有感情,那裏有青泥山,有戚琴的老宅子。


    不過她隻是一閃念間便回過神來:“這個以後再商議,現在放出話去,就是想叫手裏有《希聲譜》的人知道,沒必要想那些歪門邪道算計我,想弄明白《希聲譜》到底怎麽回事,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來,我看到新譜,也順便教教他們,這是互惠互利的事。”


    把話說透徹了,就是王十三也覺著這想法很妙。


    如此一來,文笙就不必再捕風捉影地尋找剩下幾篇《希聲譜》了,她隻要坐鎮學堂,就會有很多人拿著《希聲譜》的殘譜殘篇,甚至是全本,上門討教,送給她識別。


    能想出這樣的陽謀,不是文笙有多聰明,而是她的眼界、格局所決定。


    嘿嘿,討個這麽厲害的老婆,壓力好大的。


    王十三道:“那就趕緊動身吧。咦,怎麽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麽?”


    文笙確實想叫王十三自己跑這一趟。


    “鄴州離得不遠,沒有我拖累著。你騎快馬一天就能趕回來。”


    “可是你自己……”


    文笙笑了:“我留下等你,放心吧,有‘太平’在,就算真有敵人上門。又能奈我何?”


    王十三隻好點了點頭,她是名震天下的大樂師,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隻拿了鋼刀。其它什麽都未帶,不放心地叮囑道:“那我爭取早去早回,你千萬小心!”


    文笙應了一聲。


    王十三又道:“我叫夥計等晌午把飯直接送來,你別出去了,也別睡覺,把琴放在邊上。”


    文笙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知道了,十三爺!”


    王十三戀戀不舍地走了。


    不提王十三急奔鄴州。單說文笙,整個上午在客棧房間裏百無聊賴,想看書,手邊沒有,想練琴,又不好弄出聲響,隻好幹坐著胡思亂想。


    一會兒思索眼下關中混亂的局麵。這種種端倪到底是人為還是巧合,下一步該從何處入手;一會兒想自己去哪裏能給新建的學堂找來資曆足夠的師長;一下子又想十三攤上的大麻煩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


    一個個難題都像無解,思來想去沒有頭緒,文笙覺著頭隱隱作痛,歎了口氣,起身站到窗前,低頭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十三說得不錯,今天大街上的外來者明顯少了好多。


    太陽越來越高,快到中午了,由下麵飄上來各種菜肴的香氣。


    文笙嘴角翹了翹。她還真聽話。在這房間裏發了一上午的呆。


    外頭腳步聲越來越近,文笙耳音敏銳,離遠就聽出來是夥計來了。


    果然就聽那夥計隔著門道:“夫人,您的午飯準備好了。”


    住店的時候。她和王十三假扮了夫妻,所以文笙也沒覺著這聲“夫人”別扭。應道:“門沒關,你送進來吧。”


    那夥計沒有推門,似是猶豫了一下,恭恭敬敬地道:“有位客人說是您的朋友,吩咐廚房置辦了一桌酒席,有幾樣菜需得慢火燉,太花工夫,剛剛做得,不知夫人您是不是要去赴宴?”


    咦,事情找上門來了。


    真是朋友,直接來相見就是了,現在麵也不露,直接請自己赴宴,文笙淡淡一笑,怕是鴻門宴吧?


    “你確定是我,沒有找錯人?”


    夥計聽她聲音不像生氣,壯著膽子將門推開個縫隙,對著裏麵鞠躬作揖:“小的實在沒有膽子胡說八道,請夫人見諒。”


    若是平時,他自然不會如此做小伏低,可這幾天樂城裏湧入了大批江湖客,官府不敢管,本地商家叫苦不迭,誰家攤上事都得自認倒黴。


    屋裏這女子他不敢惹,同伴帶著刀不說,身上帶著一股煞氣,可打發他來的那人更加得罪不起。


    文笙笑了一聲:“不用如此。那人可說姓甚名誰,請我赴宴可有拜帖?”


    夥計支吾兩聲,道:“那位貴客說等見了麵您就知道了。”


    文笙微一沉吟:“好吧,你把酒席送來這屋裏,請客那人,也叫他過來。”


    她到要看看是何方神聖,消息這麽靈通。


    自己今天沒有出門,看來對方是早留意到她的行蹤了,特地等到王十三不在,才現身見麵。


    真是熟人?文笙腦袋裏一閃念,不會是鍾天政吧?


    其實自從聽說全本《希聲譜》現世,文笙便隱隱有過這方麵的懷疑,畢竟譚瑤華曾經與她說過,在首陽之前,《希聲譜》每次出現都是些殘譜殘篇。


    現在已知唯一的全本就落在鍾天政手裏。


    他沉江之後若大難不死,很有可能拿這個做文章,引自己和譚家諸人上當。


    不過他敢露麵麽?


    經過上次的事,鍾天政不死也會遭受重創,哪能好得那麽利索,若是他不動手,隻憑那些蝦兵蟹將,又怎麽可能在自己麵前討得便宜?


    文笙心念電轉間想了這麽多,夥計已經去提來個大食盒,打開了門,將一道道菜拿出來,往桌子上擺。


    他足足進出了好幾趟,將桌子堆得滿滿的,又擺上兩副碗筷,這才抹了把汗,躬身退了下去。


    太可怕了,趁當家的不在,就來勾引人家老婆。要是吃完這頓飯兩人私奔了,那男的回來,會不會拆了他們這家店?


    夥計退出去不久,外邊便傳來了腳步聲。


    來的隻有一個人,走路聲音很輕。


    文笙心生警惕,將“太平”拿在了手裏。


    來人走到門口站住,伸手在半掩的房門上敲了敲。


    文笙看著房門,沒有作聲。


    來人竟然很有耐心,就在外邊站著等。


    文笙覺著不對,若是鍾天政,敲門隻是一個形式,不管她應不應,接下來都會推門而進。


    她道:“請進吧。”


    推門的手很幹淨,五指修長有力,隨著門被推開,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袍袖。


    來人身穿平素綃錦袍,腰係青色龍紋的金縷帶,渾身上下連配的荷包係的玉飾都十分講究。


    文笙盯著他怔了一怔,不是鍾天政。


    這人很年輕,若非頭戴玉冠,文笙幾乎要懷疑他年滿二十了沒有。


    這個年輕人五官生得不錯,眼角眉梢帶著點飛揚,說不清楚哪裏,又叫文笙覺著很是眼熟。


    這個人文笙無疑見過,但隻見過那一兩麵不會給她留下這麽深的印象,文笙之所以覺著眼熟,是因為他長得很像一個人,譚瑤華!


    來人見文笙望著自己神色變了,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都道貴人多忘事,不知顧姑娘還認不認得我。在下譚容華,在家中排行第七,譚瑤華是我五哥。”


    聽說是一回事,待等見到又是另一回事,此時此刻,想起譚瑤華,文笙心情之複雜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她點了點頭,澀然道:“當然,當日五公子設宴,我曾在酒宴上見過七公子一回。七公子別來無恙。”


    譚容華望著文笙,笑容有些古怪,道:“托福。我可以坐下來麽?”


    文笙嗓子裏有點堵得慌,抬手示意了一下,譚容華落座,將左手抱著的琴放到了旁邊。


    文笙也跟著坐了下來,細細打量他。


    譚容華挑眉笑了笑:“顧姑娘以這種目光看我,怎麽,我與五哥長得很像?”


    文笙道:“不笑的時候有三四分相似,笑起來卻不怎麽像。”


    譚瑤華不管微笑,還是大笑,都叫人覺著溫暖親切,而這譚七笑起來,卻隻覺飛揚,同那些生下來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世家子弟沒有什麽兩樣。


    譚容華不知有沒有聽明白文笙的意思,撇了下嘴,道:“我彈琴與五哥也不像,我比他差得遠。”(未 完待續 ~^~)


    ps:其實是附骨之疽!十三沒文化,大家不要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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