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局開始,一邊是蒙著雙眼的小男孩兒,一邊是左手拿紙右手拿筆的年輕生,兩個人麵對麵坐在一起,口中示時報出幾個莫明其妙的數字,這一對奇怪的組合很難不引起店和顧客的注意。


    “哎,這兩個人在玩什麽?”


    “不清楚,好象是在那個生在教小孩子習吧?”


    “習?的是什麽?背乘法表嗎?這也不象啊,哪兒有7,11完了之後直接就不4,5的?”


    “嗬,你們剛進來不知道,那兩個人是在玩棋。那些數字就是棋子的位置。”


    “怎麽可能,要是玩棋他們講的應該是馬八進七,車九平二之類的術語,我還沒見過這麽下棋的呢。”


    “人家玩的不是中國象棋,是圍棋,當然沒有什麽馬八進七,車九平二了。”


    “圍棋?嗬嗬,還真新鮮。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玩。”


    來來去去人們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影響到沉迷於遊戲中的彭定遠和小飛飛,兩個人玩得是不亦樂乎。


    一開始,彭定遠隻是抱著打發時間的心情陪小孩子玩,但下著下著卻是越下越吃驚。


    本以為隻是小孩子逞強好勝,喜歡模仿大人的行為,就好象當年《射雕英雄傳》熱播時到處都有小孩子耍降龍十八掌,巴西隊五捧世界杯時滿大街都流行瓦片頭,小飛飛由於下午剛剛看完鮑春來的盲棋表演,所以現在才刻意模仿人家下盲棋的作派,等新鮮勁兒過去了,腦子累了,他自然也就知難而退,而自已也正好可以好好逗逗這個人小鬼大的小男孩兒。


    可下了三十幾手之後,按照彭定遠原先的估計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普通人記憶力的極限,小飛飛腦子沒有半點混亂的跡象。


    五十幾手之後,這應該是普通意義上頭腦好使者的記憶力極限,但小飛飛還是對答如流,連個磕巴也不打。


    “是不是我下得太簡單了呢?”彭定遠暗自盤算道。


    雖然在圍棋上的解遠談不上多深刻,但彭定遠也知道在有些時候手數多不等於複雜,手數少也不一不定就等於簡單,某些大型定式一個變化下來就漫延四分之一棋盤四五十手,小飛飛可是曾經把基本定式大辭典大部分內容都背下來的強人,用常識性的招法恐怕要拖很長時間才能讓對方腦袋發蒙吧?


    到這裏彭定遠當機立斷,不按正常分寸去鞏固已方陣勢,而是搶先深深打入白棋陣地。


    客觀的說,這一招打入並不高明,所謂入界易緩,在雙方互張形勢的情況下率先打入一方往往受到對方嚴厲的攻擊,處稍有不慎便陷於被動,所以高手在進入對方勢力範圍前都謹慎再三,輕易不肯犯險。


    彭定遠的水平說高不高,說低也不算太低,怎麽著也是一個有業餘段位證書的圍棋愛好者,這些基本常識他還是知道的,如果是正常對局,他是絕不這麽早就打入白棋的陣地發起正麵挑戰,特別是麵對小飛飛這種計算力精確得嚇人、一旦被貼身纏上就連李飛揚那樣的高手也感到頭痛的對手。


    不過現在並非正常時刻,而是自已有棋盤棋子可看,對方隻能憑著腦子象的對局,小飛飛又不是鮑春來,以前也沒有受過專門的盲棋訓練,彭定遠不相信在複雜的攻防戰中對方還能保持之前那麽清楚的頭腦。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小飛飛報招的速度雖然的確是因局麵突然緊張而變慢,但思路卻並未因此而變亂。


    尖頂之後當頭鎮住,白棋的攻擊有如狂風暴雨一般強烈。


    沒有料到對方在看不到蒙著眼睛的情況下還發起這種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的強硬攻勢,彭定遠是暗叫不好,不過棋局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後邊該往哪裏走也由不得他來選擇了。


    使出了渾身解術,孤零零的兩顆黑子在白棋龐大的陣營裏掙紮,但黑棋之前的打入實在是太深了一點,白棋的攻擊又犀利得象一把剛剛開鋒的外科手術刀,每一招都落在黑棋的薄弱之處,讓彭定遠棄不能棄,逃不能逃,唯一的方法隻有在原地找眼苦活,不過這樣的機也是極為渺茫。


    “4,12”,大約了有半分鍾,小飛飛口中明明白白念出兩個數字。


    “啊!”把這個數字所代表的位置標在記錄紙上之後,彭定遠心中叫完。


    這表麵看起來似乎很普通的一招卻是一子兩用的殺棋巧手,左可長出把這團黑子一刀分成兩段,右可繼續捅入,在黑棋中間做出一個刀把五來。


    “完了,死了。”算了半天也找不到活棋的辦法,彭定遠隻有停筆認輸。


    “啊,怎麽這就認輸了?”似乎殺得還不夠過癮,小飛飛摘下蒙在眼上的手帕奇怪地問道。


    “這麽大塊棋都死了,不認輸還能怎麽辦?”彭定遠笑道。


    “你可以走過2,14呀,那樣黑棋有在一路連扳做賴皮劫的手段,白棋要是馬上打劫硬吃,黑棋向中腹出頭都成為劫材,所以白棋隻能暫時放下這裏先走別處,以後看情況再決定是從外邊封頭打劫殺棋,還是隻吃一半,放黑棋逃出一半,這樣一來黑棋形勢雖然不好,但也不是不能下呀。”好象眼前就擺著棋盤和棋子,小飛飛用手比劃著說道。


    “飛飛,你該不是把這裏的死活都算清楚了吧?”彭定遠吃驚地問道:這盤棋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八十多手棋,而以對方如此清楚地算出這塊棋的死活來看,至少再下上二三十招不成問題,雖然和鮑春來下午創造的新紀錄差之甚遠,且跟之前一百二十一手的紀錄也有一定差距,但別忘了,這僅僅是小飛飛第一次嚐試下盲棋!


    “當然啦,和《發陽論》裏的死活題比,這也太簡單啦。”對於小飛飛來說,下盲棋除了需要把數字改成落子位置,以及把落子位置改成數字麻煩一點兒以外,其他方麵似乎並沒什麽問題。


    “唉,上天啊,你真是太不公平了。”聽到這個回答,彭定遠隻剩下自慚形愧的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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