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名隊員回來的時候,宿舍裏的便宴已經結束,酒香味,留下的還有滿桌子的雞骨頭,魚尾巴,而張東財則斜靠在床頭,鞋也沒脫,直接就摞在一張椅子上,眼則閉著,鼻中出輕微的鼾聲。(


    “嘿,剛才咱們還擔心他想不通呢,他倒好,又是酒,又是肉,嘿,還有雞爪子,吃的可比咱們強多了。”看清楚屋裏的情況,幾個年輕人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劉湧和林枝福離開訓練室後,幾位年輕棋手又研究了一會兒棋局,後來天晚了,他們便到樓下吃飯。本來吳伯雄,蘇熙冬等人也打算去宿舍叫張東財一起去,但陳誌朋知道張東財這時候肯定沒心情吃飯,想的隻是一個人呆著,於是便叫住他倆,四個人一齊到樓小小飯館吃了一頓,臨回來的時候再替張東財買了一份蒸餃。原以為時間過去了兩個來小時,張東財的情緒大概已經平靜下來,肚子也該感到餓了,卻沒有想到人家卻已經是酒足飯飽,躺在床上正舒舒服服的養神呢。


    “嘿,早知道有這麽多好吃的,剛才就不要那麽多的炒餅了!”


    桌上的飯盒裏還有小半隻被撕開的燒雞,崔皓月人小嘴饞,伸手抓起一塊扔進嘴裏,一邊嚼一邊後悔地說道。


    “喂,還有沒有點規矩?”陳誌朋把臉一繃,什麽情況都還沒搞清楚就大吃特吃,這也未免太性急了些。


    幾個人進屋,又是腳步聲,是說話聲,張東財本來隻是因為不勝酒力暫時躺在床上養神,並沒有真正睡死,屋裏這麽一鬧自然也就醒了過來。


    “噢你們回來嗬,吃吧,吃吧。這些都是劉院長買來的月,那邊飯盒裏還有半盒鴨脖子,對了,桌子底下還有兩瓶啤酒,伯雄在你旁邊。”張東財揉著眼提醒著幾個人。


    都是年輕人,嘴饞是共同的特點,然剛剛吃完晚飯,肚子裏並不餓,但麵前有酒有肉且還有近段時間風靡京城的小吃‘醬鴨脖’,戰鬥力馬上便被激了出來,於是開酒瓶的開酒瓶杯子的找杯子,分鴨脖子的分鴨脖子,頓時熱鬧了起來。


    “唔,好吃比炒餅好吃了。財哥,真是托你的福了。”一邊啃著鴨脖子,蘇熙冬一邊笑道。


    “嗬。托我什麽福。這是劉院買地。又不是我掏地錢。”張東財笑道。經過劉湧和林枝福地一番開導現在已經把輸棋地事情放到一邊。心情完全恢複正常。


    “東財。說真地長買這麽多吃地是什麽意思?該不是因為王一飛贏了棋。他到你麵前抖威風來了?”陳誌朋也在品嚐著鴨脖子地滋味兒起吃相並不比其他幾人更雅。不過到底是年長幾歲。還知道要問一下為什麽會有口福地原因。


    “嗯。這麽說倒也不能說有錯。


    ”張東財想了一下答道:為王一飛贏棋而慶祝。劉湧地確是這樣說過。


    “啊!還是真地!劉院長也太過份了。自已地人輸了不說安慰一下。反而當著人家地麵又是吃又是喝。這不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嗎!”陳誌朋驚道。


    “嗯對。劉院長就是個兩麵派。剛才在咱們麵前義正嚴辭訓了一大通。轉過頭來就來氣財哥!”蘇熙冬也點頭附和。


    “呃,不至於吧?劉院長還沒壞到那種程度吧?”吳伯雄則是半信半疑。


    “東財,我可真服了你啦。劉院長在你麵前那麽張狂,你居然還能陪著他一起喝酒吃飯,現在臉上還笑嘻嘻的,要換成我,不把桌子掀了就算好的。”喝了一口啤酒,再咬了一口鴨肉,陳誌朋忿忿不平地叫道:他知道,這個時候劉湧和林枝福早就都回家了,他現在就算扯開嗓子吼,那兩個人也聽不到。


    “掀桌子?真的嗎?我看這麽多人裏,就數你吃的最歡。”張東財笑道。


    “呃?”低頭看看左手端著的杯子,右手捏著的鴨脖,陳誌朋多少顯的有些尷尬:吃著人家的,喝著人家的,嘴上還罵著人家,這情景怎麽說都帶點兒諷刺意味。


    “嗬,你們也就別針對劉院長了。說到底,他其實也是在為咱們棋院的展考慮,隻不過在具體的作法上沒有照顧到咱們這些隊員的情感,但那終究屬於枝節末梢的細節,沒必要抓住不放,無限擴大。”張東財笑道。


    一番話把幾位正在狂啃鴨脖的年輕人說蒙了。


    在回這個房間之前,他們腦子裏一直想的是怎麽做


    的思想工作,使他盡快擺脫輸棋的思想陰影,沒想沒口,被做工作的對象反到做起了自已幾人的工作。


    這是怎麽回事兒?難道劉湧會催眠術?又或根本就是一位巫師?


    “東財東財,醒醒,醒醒。”放下鴨脖子,陳誌朋把油乎乎的右手伸到張東財麵前晃了晃,想搞清楚對方是不是因為精神受得刺激太大而失了常。


    “啪”,“幹嘛呢?”,張東財也不客氣,照著伸到眼前的手背就是一下兒,疼得陳誌朋趕緊把手收了回去,一個勁兒地往上麵吹氣。


    “財哥,沒搞錯吧?因為王一飛贏了棋,劉院長擺著麽一桌子不就是為了笑話咱們嗎?當然,東西既然買來了,不吃白不吃,咱們不能浪費,但橋歸橋,路歸路,一碼事兒歸一碼事兒,咱不能因為吃了他買的東西就替他說話吧?”蘇熙冬擦擦嘴說道。


    “嗬,我不是在替話,我隻是在說實話。咱們都是下棋的,相處這麽多年,誰有多少斤兩多大本事,別人不知道,咱們自已還不清楚嗎?我也不問別人,誌朋,實話實話,你我的水平在國內大概是什麽程度。”張東財表情非常認真地問道。


    “什麽程度?問這幹嘛?”突然問題把陳誌朋搞糊塗了。


    “別問為什麽,裏又沒有外人,你隻管實話實說好了。”張東財催促道。


    “應該算是二流偏上吧。”見張東財常認真,陳誌朋想了想答道。二流偏上,對於二十出頭的年輕棋手來說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評價了。


    “嗯,和我想的一樣。那再四五年呢?”點了點頭,張東財再問。


    “再過四五年,不好說。”咬著唇想了想,陳誌朋答道。


    處不勝寒,一個人了解越透徹,那麽他的敬畏之心也就越大,就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經常會幻想自已成為世界的主宰,大地的主人,而幾十歲的老想得則是如何順從於大自然的規律,以天地為師為友而不是為敵為仆。


    棋下到張東財、陳誌朋這樣的程度已經不可以不謂之強了,一位在中國棋院公布的積分榜上排名在五十左右,一位則是六十剛剛,和同年齡段的陳海鵬,宋玉柱相比雖然差距巨大,但跟其他棋手相比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棋下的已經很好,對棋的理解已經很深刻,所以他們比一般人更能體會到繼續提高棋藝的難度。


    十年修行苦,一朝得道難。


    十年的苦修容易,隻要決心夠大就行,但得道必須苦修,苦修就一定能得道嗎?假如苦修就能得道,那麽這個道還是真正的道嗎?


    對職業棋手而言,實力上的差距可能就象是一層窗戶紙,由於這層窗戶紙的存在,這個世界被分為屋裏、屋外,棋手的水也被分為一流、二流。


    捅破現實中的窗戶紙很容易,捅破圍棋上的這層窗戶紙則千難萬難,因為前有形有物,而後卻看不見,摸不著。試問,找不到真正的目標,再大的努力,再大的決心又能有什麽用?


    棋手的世界是勝負的世界,現代的社會是競爭的社會,沒有誰會在激烈的競爭中隱藏自已,除非他根本就不想贏。


    陳誌朋不說,不是因為他不懂,而是因為他沒有這個勇氣麵對自已內心的真實。


    “嗬,你不說,那就讓我來以你我的資質,如果一直在一線打拚,四五年的時間,估計能夠進入一流的行列,不過是弱一流,偶爾在一些新聞棋戰中露個臉,當個絆腳石之類的角色,但充其量也就是如此而已,對不對?”張東財苦笑問道。


    “呃,那說的是你,可別把我算在裏麵。”陳誌朋也明白張東財說的是事實,不過他並不甘心承認。


    “嗬嗬,好,好,不算就不算。不過有一點你不能不承認,以你我現在的實力,在圍乙中勉強還算得上一號人物,可到了圍甲,那就啥也不是了,對不對?”張東財再問。


    “這,嗯,算是吧。”未來的事可以避而不談,但現實情況卻無法回避。


    “所以,為了衝進圍甲,劉院長想方設法把王一飛挖到咱們棋院的事兒是不是就能想通了呢?”張東財向幾位年輕隊員投去詢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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