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禍事是因楚烈而起的,但是到最後救她的人終究是楚烈。


    沈磬心想,不管怎樣,以後還是會還楚烈這一命的。


    因為他不想紫陽欠楚烈的來生。


    因為他想,紫陽的來生隻能是他的。


    這一次擁有過她的美好以後,他不願意再讓紫陽的來生屬於別人。


    不管如何,生生世世,他都要和紫陽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因為這個女人的好,這個女人的癡,已經完全的融入到了他的血液裏,再也無法割舍,無法分離,讓他無法再離開她半步。


    經過了這一次的失去以後,他不敢想象,沒有紫陽的日子裏,他會不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惡魔,因為這些天,他已經有些失控了,想要瘋狂的殺人。


    紫陽哪裏會料到沈磬心裏的想法,她躺在沈磬的懷裏,連日來的驚嚇全都散去,這一刻,沈磬的懷抱好似大海一樣的溫暖,就好像她曾經徜徉在海裏的感覺一樣,一波一波的溫柔的心跳襲來,她在沈磬的懷裏沉沉的睡去。


    沈磬摟著懷裏的人,看著神色漸漸變得安詳的紫陽,隻感覺上蒼是如此的垂憐。


    從清晨一直到黃昏,再到夜晚,門外送來的粥飯他們動也未動,直以黑夜降臨……


    沈磬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紫陽,好像永生也看不盡一般。


    而不遠處的方向,那流淌著星空的夜晚,此時此刻,又劃過了一顆流星。


    “聽說流星殞落並不是什麽好事。”一旁的秦昭對許榮華說道。


    兩人就站在紫陽休息的屋外不遠處,本來是想找沈磬商議一些事情的,可是見他一天也沒有出來,完完全全的陪著紫陽,許榮華可以理解他們失而複得的心情,所以站在門外等著。


    有些累了。兩人就坐在了院子裏的石凳上。


    許榮華看著流星,倒是有一些不一樣的看法。


    “也許流星的殞落也是為了地上的人在祝福。”


    “祝福?”秦昭不解的回頭,看著許榮華:“以往素月總是說你與常人不同,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很多人看見了流星以後都會覺得很晦氣,不願意提起,可是你卻很淡定,也很通透,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到底是什麽讓你變得不再如同從前。”


    “怎麽,你見過從前的我麽?”許榮華對秦昭說道。


    “當然見過從前的你,不過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秦昭揚首看向夜空:“不提也罷。”


    “一定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許榮華自嘲的說道。


    秦昭沉默了,不再作聲。


    的確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而且那場回憶於他而言相當的痛快。


    秦昭想起了初見許榮華的時候,她完全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手裏拿著長長的倒勾刺的馬鞭,出現在了他們的糖葫蘆攤子前,讓爺爺給她做三百串的糖葫蘆,可是老人家做不到。於是她用馬鞭把老人家拖走了,扔到了莊子裏,過不了多久,他爺爺就去世了。


    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充滿了痛苦。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本是想衝上去的,可是周圍的街坊拉住了他,讓他不要惹那個京中的惡女。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直到許榮華離開了以後,那些街坊才放開了他。


    那個時候秦素月還那麽的小,他們本就失了雙親,再失去了唯一的爺爺,日子從此以後過得有多苦可想而知。他帶著秦素月在春季踏青時節的時候去賣花,夏季的時候就走街串戶的去賣綠豆湯,冬季的時候就去山上替那些大戶人家拾柴火,以換取一個溫飽,可是就是那樣。卻還是遭到了安豹的調戲。


    猶記得那個春季,他帶著秦素月以了太湖之畔的時候,還以為就要和秦素月喪生在那個京城惡少的手裏了。


    可是許榮華出現救下了他們。


    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感激的,可是聽說了她的名字以後,心裏的恨又湧起。(.)


    這三年來她的容貌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至於讓他認不出了她。


    可是她的名字永遠也不會忘。


    但是現在——那種刻骨的恨,好像消失了,沒有過去那樣強烈了。


    看著她為百姓們付出,為了天下的蒼生而奔波。


    尤其是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與淮北王敵對,又隻身一人退了噬王的時候。


    秦昭有些弄不明白了,自己心中的仇到底該不該報。


    其實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對許榮華下手的,但是到了最後都收手了。


    因為他怕素月會不原諒他,會恨他一輩子,更怕……天下的百姓會失了這樣的一個好將領。


    現在的她是統領整個北軍的元帥。


    這個軍營裏早就已經不能沒有了她。


    所以——那些仇,那些恨,該放下了吧。


    秦昭默默的潤了眼眶。


    看著那顆閃爍而逝的流星,暗道,爺爺,您一路走好吧。


    過去的仇人已經長大,她已不再是往昔那個懵懂的小女孩,她已經長成了一個幗國為民的將領,我不能再為您報仇了,若我殺了她,我就會成為全天下百姓的罪人。


    她是一個好人。她不再是一個惡人了。


    秦昭拚命的說服著自己。


    卻聽到許榮華問:“秦昭,你還恨我嗎?”


    她怎麽會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聲。


    秦昭凝眸,略微有些驚異的看向許榮華,卻看到她了然的笑了。


    許榮華望著天邊逝去的那顆流星道:“剛才你說話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你對親人的懷念,也許你又想起了你的爺爺吧。”


    許榮華見秦昭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發出了一聲歎息,於是道:“你可以恨我的,可是現在不是你與我決鬥的時候,因為天下的百姓現在還很危及,若是有一天,我平定了天下,讓百姓們得到了安寧。到時候再讓你報仇也不遲。”


    秦昭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的酸澀一下子得到了發泄。


    他的淚水一下子噴湧出了眼眶。


    下一秒鍾飛速的拿起了衣袖把眼角的淚水抹去:“不必了,我早就已經不恨了。”


    可是那淚水怎麽流也流不盡。想起了爺爺的死,想起了她的馬鞭拖著老人家在馬後奔去的身影,那道影子怎麽也揮散不去,變成了他心中的惡魔與執念。


    秦昭心裏百感交集,看著眼前的許榮華,怎麽也把她和三年前那個害死了他爺爺的小女孩聯係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許榮華走上了前來,突的一下子將秦昭摟進了懷裏。


    “好了,別哭了,姐姐知道你心裏委屈。麵對著一個變成了好人的仇人,你不知道到底是該殺還是該留,既然如此,我們便聽天意,如何?”


    唯有這樣才可以化解開秦昭心裏的結。令他具正的成長為一員將才。


    一個人的心裏若是有太多的心事無法放下,是無法為百姓請命的。


    就好像曾經的她,與高寒沒有將話講明的時候,把所有的思緒都放在了兒女情長的仇恨之上,而現在,她的心底已經什麽也沒有剩下了,滿滿的全都是那些家國大事。


    這樣雖然變得更沉重了。但是對她而言,卻也變得更好了。


    因為她不再去想那些令自己不開心的事呢。


    “天意?”秦昭擦幹了眼淚,不解的看著她。


    許榮華抽出了懷裏的明月寶刀:“你看,這把刀很鋒利,你閉上眼睛,把它向我刺來。我不會躲開,若是你能刺得中我,那便是天要我死,若是你無法刺中我……”


    “不必了。”秦昭立即否決,這分明是把自己的命交付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他是不會應允的。


    “我答應過了素月會好好的照顧你的。若是你有了任何的閃失,素月一定不會放過我的。”秦昭用力的抹幹淨了臉上的淚痕:“天色不早了,我該回房休息了。”


    說罷就頭也不回的往他自己的房間裏走去,許榮華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搖了搖頭,看來秦昭還沒有完全的放下,可是較之前的相比,他這種狀況已經好多了。


    相信要不了多久,當真正的戰役來臨的時候,秦昭一定可以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在駱雲天的一手栽培之下,成長的更快,到時候,成為真正的沙場名將鬼見愁。


    許榮華用力的閉了閉眼睛,隻感覺無限的欣慰。


    她淡淡的望著天邊的那一輪明月,突然想起了往昔無憂無慮最是快樂的那一段時光,恐怕就是剛重生來的時候了……


    她騎馬來到了蒼祁山的腳下,與年錦容他們再度的相逢。


    她一把推開了高清,擋開了流石泥。


    那些日子,她每天膩在府內和年錦容一起親親我我,母女倆好得好似一對情人,每天都會有裁縫來替她們裁新衣,安南王看到她們穿新衣的時候,是歡喜的。對她的疼愛一點也不假。還有高清,那個時候是多麽的信賴她,把她當成了唯一可以景仰的人。他們一起去榮國公府赴宴,她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吟誦出了那樣的詩句。還有與高寒的那一曲和音……


    “望酒影醉看人間


    塵世太多苦痛


    我輕搖薄扇別憂愁


    生死掌握手中


    揮神劍斬破紅塵


    驅魔道最是功


    我倒行歸隱山水中


    不惹一絲凡庸


    吹秦天上曲仙樂朦朧


    玉板聲喚醒一切錯綜


    骨若白玉青蔥


    貎似初荷落虹


    竹籃花恰似瓊樓玉宮


    問誰俠氣如泓


    看世間歡笑悲痛


    芳名千載何用


    歡笑自在秋冬


    我隻求逍遙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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