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緒萬千時,射春賽已經漸入佳境,村中有名的年輕弓手一個接一個展露身手,而隨著賓客而來的一些年輕人也相繼下場了。


    眼見這些各方的傑出小輩下場,不僅黎合族大小夥們心生警惕,連劉恒都收起遐思,凝神關注起來。


    射春賽不僅是展現小輩們英姿的重要場合,也是黎合族借機展現潛力的時候,所以並非隻是自家小輩展露身手,賓客之中年紀相仿的小輩,同樣可以下場。而且射春賽就像公開的競爭場合,小輩們必須竭盡全力來爭得頭名,不能被外來小輩搶了頭籌,否則丟的可不隻是自己的麵子,連帶整個黎合族也會因此丟了大麵子,這事情自然容不得丁點疏忽,牽動所有人的心神。


    尤其這次,人人看得出來,黎合族明顯鬧得老坊主不高興了,行徑恐怕更不會收斂。此時此刻,賓客中估計有不少都動起了心思,會讓自家最傑出的小輩下場,最好鬧得黎合族顏麵大失,以此來博取老坊主的歡心。


    “要是我也精通弓射就好了。”照仲熙見到米江族一個年輕武者張弓搭箭,利箭仿若閃電般劃破蒼穹,將白洛山上標記的一塊大青石直接射爆,不由握緊拳頭,揪心地道。


    米江族年輕武者,奪得了如今最好的成績,把之前顯露本領的所有自家小夥全都比下去了。


    “稍安勿躁。”劉恒隻能反過來安慰他,“咱們黎合族本就是弓射最強,周圍沒有哪個村族能跟在弓射上跟我們相提並論的,照他們平日的表現,再說了伍和識他們不是還沒出手嗎?應該能壓住場子。”


    了伍和識,和烏疆同齡,是黎合族中僅次於烏疆的天才強者,也都晉升到了武夫九重境,同樣值得期待。恰如劉恒所說,即便有外來的年輕強者,實力高過兩人,單論弓射之術,卻不一定就真能勝過了伍和識。


    照仲熙深深呼吸,努力平緩心情,雖說劉恒安慰的話沒錯,可他依舊難免擔憂。


    沒多久,事實證明他不是杞人憂天。


    “是米江族的歧異!”照仲熙雙目霍然睜圓,傳音驚呼,生怕劉恒不明白,簡潔道:“這家夥是米江族同輩中最有天資的人,與烏疆同歲,修為上卻向來壓過烏疆一頭,連他都來挑場子,米江族簡直是要公開與我黎合族為敵了!”


    照說這種場合,隻要沒有深仇大恨,沒人會故意搞得黎合族下不了台,但米江族這次顯然想這麽做!


    等於說,一旦歧異奪得射春賽的頭名,米江族徹底撕去了平日和黎合族麵上過得去的偽裝,要往死裏得罪黎合族了。


    “看來在來之前,米江族之流已經事先得到一些消息了。”劉恒倒沒有多麽慌亂,眯眼道:“這是有備而來啊。”


    本來剛剛,深受黎合族期待的了伍下場,奪得一個極其優異的成績,重新奪回了頭名,引得黎合族興奮歡呼不絕,自覺頭名穩固。可是米江族歧異一下場,精準射爆了一塊更接近靶子中心的巨大青石,成績竟比了伍更好,讓滿場歡呼戛然而止,突兀死寂。


    至此,米江族的意圖昭然若揭,要麽黎合族吞下丟了射春賽頭名的苦果,顏麵掃地,要麽就逼著烏疆出來扭轉敗局。


    無論怎麽選,黎合族都注定是大輸特輸,米江族此舉等若把黎合族徹底逼到了牆角上!


    “剛才手感差了點。”在一群同伴崇拜的注視和奉承歡呼之中,歧異不滿地勾動弓弦,“不然我能直接射中靶心,哪會才這個成績?”


    這家夥!


    米江族的熱鬧和黎合族的沉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眼見眾多黎合族人要麽心煩意亂,要麽失魂落魄,劉恒倏然眯眼,按住了背後的長弓。


    就在劉恒準備出手時,一個刺耳而綿長的破空聲驚豔四方,令所有目光循聲望去,就見一道長虹般的光影橫貫天穹,然後正正撞在了白洛山上!


    “是……是識!”


    有人失聲喊出了射出此箭之人的名字,讓沉寂的黎合族人驟然爆發出聲浪一般的歡呼。


    “識!”


    “識!”


    “頭名!”


    ……


    歡呼聲之大,近乎淹沒了演武場,人人緊皺的眉宇相繼舒展開來,包括劉恒,也生出一絲驚異之色。


    因為大家都知道,了伍和識平日裏實力相差仿佛,剛剛米江族天才歧異一舉勝過了伍,而且領先極大,讓人們對還沒出手的識都失去了期望,誰能想到就在這種人人不看好的情況下,識偏偏超常發揮,取得了一個勝過歧異的大好成績,自然讓所有人都隨之大喜過望。


    重新奪回射春賽的頭名,這不僅是識大放異彩,從此名聲大振,更捍衛了黎合族的尊嚴和榮耀,讓識至此徹底成了黎合族人心中的英雄。


    “該死,該死!”


    歧異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瞪向識的眼神恨不得殺了他,顯然是那種不容許任何人比他更優秀的性子。他麵上獰惡之色越來越濃,就要朝識衝去,幸好被一眾同伴給死死攔住了。


    “今日的識,真叫人刮目相看。”照仲熙笑容綻放,“這家夥,總算沒給我黎合族丟臉。”


    劉恒含笑點頭,就要回應。


    這時節,包括劉恒都以為塵埃落定,放鬆下來之時,主桌那邊卻響起一個聲音,“不錯不錯,黎合族真是一代比一代更強盛了。”


    陰著臉沉默良久的老坊主居然再度開口,雖然說的是恭賀的話,卻讓所有人隨著心神驟然緊繃起來。


    “再怎麽強盛,那都是托了老坊主的福不是?”老族長笑著奉承道。


    奈何此時的老坊主好像不吃他這一套了,明顯皮笑肉不笑地道:“也是巧了,聽說黎合族的慶春節分外熱鬧,一個小輩非得跟著來,他也想下場比試比試,不會有什麽不合適吧?”


    老族長聞言,笑容就是一顫,努力維持著道:“老坊主家的小輩,那肯定是人中龍鳳,哪能跟我們這些鄉下土巴子相提並論?就怕有失身份……”


    “哎,可別說這種話,都是同齡人,哪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老坊主一擺長袖,“老牙太抬舉他了,你是不知道,李錚這小子整日不學好,他的兄弟姐妹都知道上進,獨有他根本不喜歡讀書,偏就喜歡舞刀弄槍。家裏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什麽辦法都用完偏就收拾不下他來,逼不得已,隻能由得他去。結果他日日窩在家裏練武,聽師傅說是有些天賦,看樣子也似模似樣,但究竟怎麽回事,還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貴公子……”


    老族長還想說點什麽,老坊主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徑直朝側麵喝道:“李錚!”


    “爺爺。”一個年輕人越眾而出,朝老坊主拱手為禮,卻好像很不舒服,隨意一禮不等回應,自己收了手。


    “你看看,你看看!”老坊主好像被氣得不行,連指著他戳點,“連禮數都不知道嗎?見到人不會行禮,非得我一樣樣教你叫人不成?”


    這年輕人卻是撇撇嘴,隻當沒聽到,自顧自取出背後長弓,“早知道什麽慶春節如此無趣,孫兒根本就不會來。我可不喜歡磨嘰,也不想在這裏陪這群土包子浪費時間了,隨便射一箭可就走了。”


    言罷,他手上如行雲流水一般張弓搭箭,看也不看,一箭射出。


    爺孫兩人一問一答,居然再沒有給別人插嘴的機會,直接就把商議變成了事實。而李錚這一箭射出,許多人還茫然不知,現場見識極高的少數人卻都臉色大變。


    因為這一箭出弓,很多人就已經失去了箭矢的蹤跡,因為箭矢激射的速度,遠遠超出了尋常人能夠捕捉的極限。不僅僅是快,李錚在出箭那一瞬息,渾身氣血乍現即逝,竟是令人心悸的強大。


    “這是……內家武者?”照仲熙瞳仁猛縮,失聲驚呼。


    劉恒則輕聲補充道:“還學了一門不錯的弓術。”


    在無數人眼中失蹤的箭矢,劉恒和照仲熙卻還能看得到,這一箭正以駭人的速度射向白洛山,氣血內力化作滾滾箭勁,迎風凝做一條蛟龍形狀,如有洞穿天地之勢,正中白洛山!


    這分明是一門弓術,即便落在劉恒眼中,也配得上不錯二字。即便在重文輕武的儒家地界,想要習得這樣一門弓術,付出的代價也決然不輕。單憑這一手就足以證明,老坊主為了栽培這個“不學無術”的小輩,花費了多少心血。


    更何況,這李錚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修為赫然已經到了武夫巔峰,這裏麵又將填進去多少身家,真真無以言表。


    看出是會弓術的內家武者,劉恒就知道,黎合族肯定敗了。


    因為即便境界相仿,內家武者和橫練武者之間卻有天生的差別,簡單來說,相距越近,橫練武者越強,相距越遠,內家武者越強。這是功法本身決定的差異,基本沒辦法更改,此刻也是如此,單憑弓術和內力,李錚就能輕而易舉取得勝利。


    照仲熙朝劉恒傳音道:“其實讓這小子得了頭名,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畢竟是老坊主的嫡孫,射春賽頭名被他得了,傳出去也不至於怎麽壞了我黎合族的名聲。”


    劉恒想說什麽,終是搖搖頭,心裏卻不敢像他這麽樂觀。


    “當初叫你好好讀書,你不讀,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眼見李錚一箭射中靶心,老坊主猶自罵道:“我告訴你,要是換做儒家修士,動用寶器出擊,數裏外造成的威力,至少是你現在的數倍!”


    李錚撇撇嘴,好像不願跟爺爺爭執,隻是冷眼掃過人群,“我聽說有個叫烏疆的,是你們族裏最厲害的天才,叫他出來吧,我看看他是吹出來的還是真有本事!”


    “這小子!”照仲熙一聽就知道壞事了,急得傳音大罵。


    劉恒卻神情平靜,因為他分明見到李錚開口前,雙耳微微顫動,可見特意點了烏疆的名,是有人授意之舉。


    “李錚公子,李錚公子,您已經奪了射春賽的頭名了!”老族長反應極快,起身一臉激動地慶賀,“果然是出身名門大家,這一手弓術,倒讓我們這些鄉巴佬都長見識了……”


    李錚卻不耐煩地打斷,道:“別給我來這套,把叫烏疆的人叫出來,跟我比劃比劃!”


    老族長陪著笑臉,“公子來得不巧,前頭小老兒不是說過了,那臭小子正在閉關。漫說他在閉關,就是沒閉關,哪會是公子的對手?”


    “甭廢話!”


    這次李錚沒有開口,他身邊一個仆人卻是叱喝道:“老東西,公子叫你做什麽就趕緊做什麽,哪來這麽多廢話?”


    另一個仆人也道:“咱們公子百忙中抽空過來,若是沒法子乘興而歸,你擔待得起嗎?”


    一眾人慌亂或是臉色難看之際,劉恒臉色同樣沉了下去,心道:“兩個下人的下人,也敢如此狐假虎威,真真漲見識了。”


    此際,老族長連勸帶求饒,不僅李錚根本不理會,那老坊主也是一言不發,兩個仆人越發心裏通透了,叫囂得越來越猖狂與過分。


    照仲熙急得坐立不安,“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一邊,他還得急切傳音吩咐一些小夥伴,讓他們去烏疆家,把烏疆看嚴了,絕對不能讓烏疆出來。可是不讓烏疆出來,他真真想不到還有什麽好辦法能渡過此劫,心急如焚。


    “老東西,你非要讓少爺發火不成?”


    “叫你把人喊出來,又不是要把人殺了,你如此抗拒,不怕連累了整個村子嗎?”


    ……


    老族長訴苦乞求,說盡了好話,對方卻擺明了依依不饒,這下子就算再愚笨的村民都看出不對勁來了。無聲無息間,一個族老顫顫巍巍起身,徑直朝李錚和老坊主跪下了,然後是又一個。


    越來越多的村民默默跪下,或是哭喊求饒,隻求老坊主高抬貴手。然而李錚一臉嘲弄,老坊主則早已閉目養神,隻當什麽都看不見,顯然就是要逼烏疆露麵。


    照仲熙一臉難堪,隨後一咬牙,起身攬起衣衫前擺,也準備隨眾多村民一起跪下,誰想斜刺裏探出一隻手,把他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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