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問題,虛境。”


    這正是劉恒關心的問題,聽到白明澤主動提起,他越發聚精會神。


    “虛境,傳說中是大夏國器定國鼎中蘊藏的一個世界,然而和秘境不同,人們都說它像是這世界的陰影。”白明澤徐徐道:“現世種種人事物,將會原模原樣重現在虛境中,唯一不同的是,一切看似如常,可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根本不知道虛境的存在。他們在虛境中,過著最普通的日子,唯獨頭戴定國古冠進入之人能夠獨醒於世,甚或賦予某人‘清醒’的機會。”


    “也就是說,清醒的人才是虛境中真實存在的,其餘人都是虛幻,對嗎?”劉恒若有所思地問道。


    白明澤點頭道:“的確可以這麽說,但想來將軍也聽說過,虛境和現世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現世中的變化會同時反映到虛境裏,虛境裏的改變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緩傳遞到現世裏。”


    “虛境產生的變化,竟然還能反過來影響現世?”


    如果說現世變化影響虛境,這不算什麽,可是反過來憑空造出的虛境竟也能影響到現世,這就很不尋常了。劉恒喃喃,神情略顯凝重,“不是說虛境中即便死了也能重新複生麽?難道說在虛境裏死去,現世裏也會死嗎?”


    “將軍誤會了,虛境和現世,二者影響的程度自然有很大差別。就如將軍所言,現世中人死去,那麽虛境裏也會不複存在,反之虛境中死去,現世中的人不會死去,卻也不代表毫無損失。頭戴定國古冠者在虛境身死,神魂將會受創,短時間內無法再進入虛境,而競爭者的追隨者們,不僅神魂會受創,更將失去再進入虛境的資格,他們在虛境將不複存在。”


    涉及到虛境的規則,日後影響深遠,白明澤也不敢馬虎,講解得十分仔細,“好消息是,聽說每次開啟的虛境都是一個全新的虛境,並不受此限製。否則我們如今聯絡到的總計三十五人,將有近二十人不能進入虛境輔佐將軍了,畢竟他們上一次都曾死在虛境。”


    劉恒暗暗心驚,卻是體會到了太子之爭的殘酷。


    聽白明澤和大四提起過,上次太子之爭結束,追隨太子的能人賢士至少兩百開外,如今能活下來的頂多五六十人,死於事後清算者超過大半。而如今還跟白明澤、大四有聯係的三十五人,居然有二十人死於虛境,照此大致推算,虛境戰死的能人賢士甚至更多於後來被清算的人數,爭鬥之慘烈可見一斑。


    “上一次太子之爭,想必將軍也曾有所了解,雖說與此番有所區別,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再和將軍講一講,總有借鑒之處。”白明澤又道,見劉恒請他繼續說,他才接著道:“上次太子之爭,是各方競爭者以自身封地做開端,重在文治輔於戰攻,隻局限於大夏疆土。當時比的是治世之能,同樣也比開疆擴土的功績,且看最後誰的治下疆土更廣闊,人丁數目、軍伍規模、稅賦多少,由此選出太子。此番看來,卻重武攻而輕文治,到最後估計隻看一點,就是誰人掌控的疆土最多!”


    “就是打仗了。”劉恒小小籲了口氣,相比文治,他顯然對戰攻更了解一些,不至於像文治那麽讓他頭疼。


    白明澤瞥他一眼,又道:“此番太子之爭還有別的用意,在於攻伐北胡,所以下放到各方競爭者手中的權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上次太子之爭,競爭者不得私自篡改國策法規,不得逾越朝廷定下的規章製度,此番卻全然不同,所謂‘皆不禁’,就是說除了公開謀反,否則朝廷一概不過問。”


    “就是說……”劉恒麵色嚴肅。


    不等他說出來,白明澤已經斷然接話道:“可自主冊封功臣官將,可自決軍務,不禁內爭或外鬥,一切全憑本事,宛若無冕之王,國中之國。”


    如果說之前,劉恒對這些東西還沒有明確的感受,那麽等白明澤說完,他算是真切體會到了此番太子之爭究竟有多麽不同。


    “甚至可以不理會朝廷命令?”劉恒質疑道。


    “總要給朝廷一些顏麵。”這一點上,白明澤說得很含糊,“當然隻有太子之爭期間如此,太子之爭結束,則一切照舊。”


    劉恒麵露震撼,“那也很不簡單了,這位開平帝,真真魄力驚人。”


    冊封功臣與官將,自決軍務,甚至可以自主選擇內爭或外鬥,這和做了皇帝有什麽區別?這事說白了,就是開平帝下放了本屬於他的君權,任由治下出現一批聽調不聽宣的諸侯,這本是每一位君王最忌諱的事情,偏偏開平帝應允了,隻此一件事,魄力盡顯。


    他就不怕放出去的權力日後再收不回來?到時反旗遍地,社稷動蕩,不怕釀成一場大禍?


    劉恒真真不知道開平帝為何有這等自信,隻能想著開平帝既然敢這麽做,必然早就有所防範,更有不怕釀成禍事的殺手鐧。無非是他身處的層次不夠,才不知開平帝底牌是什麽,所以杞人憂天罷了。


    白明澤眸光閃爍,轉而道:“將軍還需知道一點,身入虛境,也並非全無好處。聽聞虛境裏自有玄妙,對人神魂大有裨益,甚至能讓修行變得事半功倍,是以往年都能吸引天下各處英傑前來參與,不下於一場造化。而這次正值聖爭,估計許多秘境天才都會為之心動,這些天才想必就不用我為將軍多說了,加之諸多皇子更被世人看好,開局優勢絕不是我們區區三個軍鎮就能比較的,所以局勢依舊不容樂觀。”


    劉恒聞言就笑,“這就不用太擔心了,我們和他們的目的截然不同,隻是借機會壯大己身罷了,礙不著他們什麽事,完全不衝突。”


    白明澤聽了就皺眉,“將軍似乎又忘了,身在局中,豈是將軍說不衝突就能化幹戈為玉帛的?即便將軍避戰,他人隻道將軍欲行‘深築牆、廣積糧’之策徐徐圖謀,便是避戰,隨著將軍實力日益增長,終究將成他人眼中釘,針對之勢遲早要來。”


    劉恒怔住,旋即沉聲道:“是我考慮不周了,那以先生看來,該當如何?”


    “將軍既然無心大寶,那麽也就不用擔心得罪人吧?”白明澤不答反問道。


    “那是自然。”劉恒點頭認同,“先生有什麽計策,但說無妨。”


    白明澤眸光閃動,“那麽在下建議將軍,索性當一個攪局者。不管攻伐的是哪一方,無論其強弱,說打就打,反正將軍在外人眼中,也就是個精於戰事的將才,咱們索性把這印象再度加深。待得人人覺得將軍是完全不懂方略謀劃,隻知道隨性蠻幹的莽夫,反而能在短時間內求得太平。”


    劉恒略微思索,就由衷讚歎白明澤這計策足夠高明,“先生大妙。”


    在局勢還不明朗的時候,人人各自為戰,他們隻要擺足了莽夫架勢,其他競爭者隻會頭疼或惱火,卻絕不會願意在這當口惹上一個亂打的莽夫。而且妙就妙在,劉恒實力不強,並非人人忌憚的強敵,說弱卻也不弱,哪怕惹上許多對手,也不怕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他。既然無法聯手針對,那麽結果明擺著,大多數對手都會暫時隱忍劉恒的“胡鬧”,對他退避三舍。


    雖然日後,隨著局勢越發明朗,爭端依舊難以避免,卻能將爭端到來的時間盡量延後,為他們壯大自身贏得寶貴時間。


    “太遠的事情現在誰也說不清楚,到時候再視時謀劃不遲,爭取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真正目的,能免掉無謂爭端自然最好。”劉恒笑道:“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剛才聽先生說有兩件事,那第二件事,是否就是鄭芝龍?”


    “正是。”


    白明澤正容道:“鄭芝龍此人,不是善與之輩,不可小覷。如今大事已定,外爭之前,這內部隱患就必須先行去除。”


    劉恒點頭,十分認同白明澤的判斷,他同樣覺得這捉摸不透的鄭芝龍漸漸成了心腹之患,“我早就想動他,可現下軍中,足有半數人唯他馬首是瞻,我是投鼠忌器,實在找不到什麽好辦法了。”


    “之前的確如此,可現在將軍不是要參與太子之爭了麽?”白明澤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將軍此後大權在握,隻需一個個調開依附他的將官,讓他孤掌難鳴,到時收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劉恒恍然,不由搖搖頭,他竟把這事給忘了,“那明日我就開始吧。”


    太子之爭開啟在即,事不宜遲,還是早了早好。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鄭芝龍察覺不對,先行鼓噪起兵變,此事雖說影響不大,卻不得不防。”白明澤適時提醒道。


    聽到這個,還不等劉恒回答,許久沒出聲的大四撇嘴道:“虧得將軍歸來得早,他僅僅籠絡了一些營級將官,還沒來得及涉及團伍這個階層,如今團伍當職的武官還都是跟著我們打出十日城的那批老人,到時隻需我們這些老家夥一起為將軍發聲,且看他們還如何蹦躂得起來?”


    白明澤聞言瞳仁微縮,不由深深看了眼劉恒,作揖道:“是在下多慮了。”


    此時此刻,白明澤早已明白,劉恒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動鄭芝龍,而是在徐徐謀之。如果沒有參與太子之爭這個變故,隻等眾多舊部漸漸歸心,就是鄭芝龍落敗之時,如今隻是把時間提前罷了,根本不需要他來指手畫腳。


    “先生善於謀事,這軍伍方麵略遜於大四也正常。”


    劉恒自然寬慰他一句,轉而道:“照說先生才幹過人,還讓先生擔任軍需衛官實在太過屈才,可如今諸事繁雜,人手欠缺,暫時看隻能委屈先生繼續擔起這一檔子事,還盼先生理解。”


    “無妨。”白明澤淡聲回應,看上去並不在意。


    劉恒倒是略作沉吟,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白明澤作揖,“將軍請說。”


    “朝廷親自賜下了定國古冠,又聽說此番虛境開啟,與曾經大有不同,這定國古冠不知是否還能用?”


    白明澤聞言就道:“太子這頂定國古冠,乃是皇子特有,傳聞是和定國鼎同一批打造而成,與母鼎淵源極深,想必不會受到影響。”


    “那就沒問題了。”劉恒深吸一口氣,看向眾人,“還有六日,諸事繁雜,請諸位盡心。”


    “遵命!”


    三人齊齊行禮領命,又商議到深夜,各自離去。


    隨後六天,劉恒找到種種借口,將投靠了鄭芝龍的將官逐一拿下。其實說借口也不算對,那是白明澤送來的他們貪贓違法的記錄,比如貪墨軍餉者,吃空餉的、謊報軍功的,做得再怎麽隱晦也不可能瞞得過白明澤這個軍需衛官,劉恒才提出要嚴肅軍紀,就讓他們慌了神。


    這六天,隨著投靠鄭芝龍的將官一個個或離職或貶職或調任,相繼落馬,軍中風聲鶴唳,人人皆知劉恒是要對鄭芝龍下手了。人心惶惶中,眾多將官或明或暗,頻頻出沒於金府與鄭府,但變節者少,倒是鄭芝龍麾下將官多去鄭府,似是暗中謀劃。


    對此,劉恒暗中戒備,或敘舊或威逼或籠絡,逼著牛自斧、魯遲等一眾舊部要麽站隊,要麽袖手旁觀,隻等鄭芝龍那邊發動反擊。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近半投靠鄭芝龍的將官被拿下的越來越多,所剩者僅剩寥寥十數人,鄭芝龍卻依舊毫無反應。這不僅讓劉恒一方疑惑不解,更讓無數人驚疑不定,剩下這十數將官越發慌了神。不知鄭芝龍對他們如何表示,四天以後,這十八人齊齊來到金府拜見劉恒,求饒服軟,乞求原諒與投效,劉恒卻沒有任何表態。


    劉恒當然不會收下這十八人,他們眼光不準,又缺乏決斷,可到了緊要關頭卻毅然變節,這樣的人不僅無能,更是毫無忠誠可言,劉恒如何會要?


    再者,劉恒凝望向旁邊鄭府方向,“鄭芝龍,我真真看不透你,你究竟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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