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個蠻廚子?”


    他倒還記得,數年前大夏一行除卻周遊以外,還有一個用刀的霸主,自稱蠻廚子。當時知道此事的霸主獨有這兩人,周遊如今正在應劫,那就隻剩另外一個霸主了。可那霸主分明是用刀的內家霸主,眼前猴妖卻是用棍的橫練霸主,二者如有天差地別,怎可能是一人?


    “不對!你如何知道當年之事?你究竟是誰!”


    下意識說出蠻廚子後,王徹很快自行否認了這個猜測,可當初知情的就兩個霸主,眼前這猴妖又是怎麽蹦出來的?


    驚疑之下,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將要被逼入動蕩之地,劉恒卻沒忘記,全力猛攻將其壓向動蕩之地裏,沉聲道:“那個殺你寶貝徒兒,後險些被你親手斬殺的少年了嗎?”


    聞言,王徹雙目瞪圓,徹底驚呆,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不,不可能!怎麽可能!”


    數年前的事情,王徹印象深刻,怎麽可能忘得了?


    包括當時在場四人都是誰,他猶自記得清清楚楚,除卻周遊、蠻廚子兩個霸主外,另有一個夫境巔峰的遊家女娃,另外就是一個殺了自家徒兒的少年了。


    然而要說眼前猴妖就是那個少年,王徹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昔日少年,僅僅是生境煉骨期的江湖雛兒,時隔短短七年時間,說是不僅種族由人變妖,更連境界都從生境煉骨期飆升到了霸主境,天下何曾發生過如此離譜的事情?


    這可是生境、夫境、師境、大師境再到霸主,足足五個大境界的差距,若是真的,那一年有餘就要跨越一個大境界,這不是吹牛吹上天了嗎?


    便是以精進神速著稱的天驕,修煉速度也不可能快到這種地步。傳說有一位從娘胎裏開始修煉的精武天驕,十歲覺醒天驕體質,隨後奇遇不斷,三十而霸主,這已經是有史記載以來最快的速度了。而照猴妖所言,十一二修煉到生境煉骨期,二十不到已是霸主,豈非比史上記載最快的速度還要快出兩三倍去?


    這簡直駭人聽聞!


    “開什麽玩笑?”


    這種話便是傻子都不信,王徹又怎會相信?


    短短七年的時間,他猶自在霸主境堪磨,而昔年一個剛剛開始修行的江湖雛兒,一個連他些許氣息都能壓成齏粉的小輩,七年後卻能和他打得你來我往,他怎能相信世上有這麽誇張的事情?


    他接受不了,再誇張也該有個度吧!


    “世上有一種很可笑的事情,就是明明白白告訴你真相,你卻以為是在騙你。”劉恒淡然回應。


    事實上,他心頭不像表麵這麽平靜,同樣生出萬千感慨。


    過目不忘的劉恒,怎能忘記昔年王徹追來時,是何等恐怖與絕望。那一劍如今看來,王徹僅僅是隨手一劍,可對於當時區區生境煉骨期的劉恒來說,如若大山傾倒,汪洋怒濤,仿佛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災,身在其中已是恐懼到忘卻一切,絕望得隻覺自身無限渺小,如此弱小與無力,隻能閉目等死。


    而七年後的今天,不管用了什麽手段,他能和王徹平分秋色,站到了和他同樣的高度和境界。


    這就是進步。


    這才是力量!


    霸主境,曾經覺得遙遠到永遠不可能觸碰的境界,他現在已經身在其中。這難免讓他心懷激蕩,忍不住暢想,“總有一日,我要憑自身實力真正踏上這一步,和這些曾經仰望的人,平起平坐!”


    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揚眉吐氣!


    今天憑借泥猴相助才做到,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然而對於王徹,早已震撼得說不出半個字來,他心緒大亂。當年渺小如螻蟻的小輩,才七年時間就已追趕上了他,自己究竟遇上了何等妖孽?


    這究竟什麽怪物?


    “不!你一定是信口胡言!”王徹大吼,絕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他全力運轉修為,抵擋著周遭各色霸主力量的衝擊、侵蝕和毒害,甚至是相近霸主力量融合後的怪異威力,相斥霸主力量對撞的狂猛爆炸,盛怒下發起了頭一次反擊,“休想壞我的本心!”


    通常人們說,霸主是一種霸道的生靈,說一不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乃是世上最為霸道的存在。其實這很多時候並非霸主本意,他們想要成就霸主,譬如王徹這樣的內家武者,由師境磨練意誌,到大師境磨練精神,說穿了都是在孕育本心。他們的心意,凝結了畢生感悟和體會的道理,哪怕是一個個執念,隻要自己堅信並為之貫徹,這些執念終將成為真理,這才是霸主。然而若是本心生出遲疑,影響也大得驚人,甚至會讓境界跌落,走向崩解或毀滅。


    劉恒的事,對王徹的衝擊太大了,他如果開始相信這是真的,就是懷疑自己的本心。所以一朝發現本心生出瑕疵,他立時警醒,隻覺自己猜到了猴妖的目的,是要藉此謊言擊潰他的本心,壞他道行,何其歹毒!


    “妖賊!你受死吧!”


    王徹怒喝,浩然劍勁如若雷光炸裂,道道隻若雷影,震蕩天地,聲勢恐怖到極點。霸主發威,便是周遭動蕩都為之泯滅,然而劉恒怡然不懼,殘棍揮舞如戲棍,獨有道道殘影,卻傳出虛空被重壓的陣陣哀鳴,威勢不弱於王徹分毫。


    和泥猴合體後的劉恒,更近似橫練霸主出手,威力不顯於外,可是橫練霸主的力量太過強大,一舉一動都給予周圍虛空沉重壓力。相對於他們的恐怖體魄,周圍虛空顯得太脆弱了,承受不住他們出擊時揮舞的重壓,於是不僅橫練霸主招式所過之處的虛空發出嗚嗚哀鳴般的聲音,虛空被壓出的細密裂痕裏,更是會激射出恐怖雷電。


    這些雷電不下於天劫雷力,能傷害到橫練霸主的同時,會給他們的敵人帶去更嚴重的傷害,宛若無形中增加了橫練霸主一擊的威力。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劉恒和王徹激烈交手,口中沉喝道:“隻為了數年前一點小小仇怨,你卻在周遊老先生遭遇人劫時出現,伺機落井下石,今日我便不會再留你性命!”


    “狂妄!”


    王徹怒極反笑,“我縱橫江湖數十年,交手過的霸主不下二三十數,從未有人敢在我麵前說如此狂言!一個新晉霸主卻說要斬殺我這老牌霸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劉恒看向他,淡然道:“若是平時,我還真不敢說這樣的話,可你看看,如今身處何處?”


    王徹倏然一驚。


    這是殘留著數十位霸主力量的動蕩之地,各種不同特性的極端力量共聚一團,相斥相吸,會發生種種神鬼莫辨的變化,這裏頭會誕生太多種對霸主都是致命威脅的神秘力量,是連霸主都不願涉足的地方。


    在這其中交手,橫練霸主憑借最為強橫的體魄,占盡地利,也就是說眼前猴妖,此刻天生就占足了優勢。而對於內家霸主的他,簡直不利到極點,一個不慎,還真有隕落在此的可能。


    “好本事,好本事。”危急關頭,王徹反而冷靜下來,“看來你早就預謀了這般布局,難怪敢孤身赴會,佩服,佩服!”


    他設身處地去想,隻覺猴妖在趕來之前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故意惹得眾怒,借眾霸主之手造出一個動蕩之地,為他營造最有利的戰場,這份心機真真叫王徹佩服。


    可事實上,劉恒隻顧著抓緊趕來,哪裏還有心思算計這些,無非是誤打誤撞罷了。


    這些內情劉恒懶得跟王徹解釋,任由他誤會,感覺哪裏給他的危險感最強,就故意把王徹逼到哪裏去。


    二人打做一團,王徹一心緊盯劉恒,隻用全力散發的力量來防備周遭種種力量的攻擊。劉恒給他的壓力加上身處動蕩之地的壓力,讓他心神緊繃,已然顧不上太多了,但是打著打著,他倏然心生警兆,竟拚著承受劉恒一擊,也要將大部分力量轉到防備身後上。


    見狀,劉恒不得不佩服這等老牌強者的戰鬥嗅覺,未免太過敏銳了。王徹身後那個地方,連劉恒看一眼都覺得莫名心悸,不知藏著什麽恐怖,本想著不動聲色將王徹逼到裏頭,誰想王徹眼見就要撞進去時,偏就像是察覺到了身後的危機,毅然做出抉擇。


    “果然不能小覷任何一位霸主。”


    王徹雖反應敏銳得驚人,奈何一方早有預謀,一方倉促應對,這就落了下風。劉恒直接力壓過去,硬把王徹身軀逼到那片虛空裏,隨後所見一幕,連劉恒都覺得不寒而栗。


    “啊——!”


    才被逼入那片虛空,王徹就發出驚天徹地的慘叫怒吼。


    他的神劍上本是密布雷光烈焰,那是王徹霸主境浩然劍勁的極致體現,擁有恐怖非常的高溫,不下於烈日。可是此刻,這神劍包括周遭的雷光烈焰,竟迅速凝固,還綻放出朵朵冰花,直接凍僵。這恐怖寒力迅速蔓延,沿著神劍竄到王徹手臂,竟不管雷光還是烈焰,都在瞬間凍結,景象詭異而又令人毛骨悚然。


    連溫度高得如若烈日的雷光與烈焰都轉眼冰住,凝固在寒冰裏麵,身為霸主的王徹卻沒有一點辦法抵擋,這簡直超越了所有常理。


    劉恒隻是看著都渾身寒毛直豎,二話不說直接撤走,那邊王徹急忙施展種種手段試圖自救,看上去卻沒有任何扭轉。


    這時候就體現出了霸主的氣魄,不等詭異到極點的寒力蔓延到他肩頭,他另一隻手翻掌做刀,竟生生砍在肩頭處,將自家被冰住的手臂直接斬掉。隨後他更是毫不遲疑,運功鎖住肩頭傷口,取出一張符籙立即激發,人影化作一道遁光,穿越動蕩之地瞬息遠去了。


    “一臂之仇,來日必叫你拿命償還!”


    這咬牙切齒的怒吼聲,劉恒渾然不在意,因為他和王徹本就是生死之敵。雖說這大好機會沒能留下王徹性命,劉恒可惜之餘,不得不佩服王徹在危難關頭的決斷。一隻手臂包括最珍愛的神劍,這等若武者的半條命,王徹卻說舍棄就舍棄了,這給劉恒生動的上了一課。


    至於王徹僥幸逃生,從此結下血仇,日後必然成為大患,劉恒反倒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就在他和王徹激戰這段時間裏,更多霸主越過了動蕩之地,相繼衝向前方。沒辦法,劉恒畢竟隻有一人,勢均力敵的敵人卻又足足近百位,才多和王徹糾纏了片刻,這就顧此失彼了。


    等劉恒衝回動蕩之地背後,有霸主已經攻向遊家眾人,和那三個遊家霸主境老翁交上了手。眼見局勢已經無法扭轉,劉恒心中歎息一聲,隨後不再多想,幹脆利落又殺向眾霸主。


    如今局麵才和他預想的比較吻合,遊家眾人加上他去對抗數目多出不知多少倍的霸主,兩邊人數差距便是戰力差距的直觀體現。這種局麵下,劉恒哪怕強行湊出霸主境戰力,能做的事情也並不多,僅僅是纏住盡量多的強敵而已。


    對於劉恒,如今霸主們早就有所防備,見他衝來紛紛避讓,並非怕了劉恒,而是誰都不願把時間浪費在他這麽個棘手又無關緊要的猴妖身上。


    劉恒見狀皺眉,索性放得更加開了,見人就是重棍落下!


    “我看你不是猴子,更像瘋狗。”


    有霸主被劉恒逼得不斷退避,毫發無傷,卻頗顯狼狽,終是惱羞成怒地唾罵開來。


    劉恒渾然不理會,待得發現斜側有霸主比眼前這位更加接近,二話不說就轉了目標。結果沒過多久,霸主之間已是叫罵不斷,“哪兒來的攪屎棍?”


    “滾!”


    “邊兒玩去!”


    ……


    見到這一幕,一個沒有急於衝向前方的霸主身邊,有一個被霸主氣息一起庇護的身影,此刻忽而傳音道:“師尊,好像真是殺王!”


    “你確定?”霸主聲音明顯一驚,“可我分明記得你回來時說,這殺王不是死了嗎?”


    他身邊似是愛徒,聞言無奈道:“原本人人都說死了,後來也再沒人見過他,若非此刻見到,我都快忘了這麽號人物。也快忘了當時那古城的大陣重新開啟,除了傳聞說他死了,其實我們幾乎都沒親眼見到他的死相,連墳墓都沒見過。”


    “嗬,如果真是他……”霸主似在打量劉恒,意味難明,“你們這一代被譽為第一天才的小儒王朱克理,如今什麽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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