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破曉之前,馬車便聽到縣衙東側縣學門口。


    此刻,已經有不少童試的學生早早的便等候在這裏。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不少張家子弟。


    “總算是趕上了。”張牧送了一口氣笑道。


    “這裏是考試用的東西,把這身衣服換下,一會來了龍門,咱們便進去。你隻管好好考試,其他的事情我都已經辦妥。”王宏泰笑道。


    張牧急忙脫下身上青衣,換上了王宏太給的衣衫,完事之後,王宏泰上下看了一眼。


    麵前的張牧圓嘟嘟的小臉蛋,濃眉星目,煞是可愛,隻是那一雙眼睛卻如同經曆過滄海桑田一般漆黑而深邃。


    穿上了合體的緞麵青色雲頭長衫,頭上帶著方巾,看著也是儀表堂堂,莊重大方。


    “師娘當真好手藝,這衣服做的比府裏的都好。”張牧收拾好之後,大小合身,不禁笑道。


    “你師娘熬了好幾個晚上才做好的。哎呀,這個到忘記了。”說著王宏泰起身掀開了座墊下的暗格,從裏麵拿出來一個食盒道:“這是你師娘給你做的點心,你一會一並拿進去。”


    “嗯嗯,我記下了。”張牧接過食盒,提上了考籃,看看沒有什麽遺忘的事情,便跟著王宏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哎哎哎,你們快看,那不是張傻子麽?”


    “是啊,怎麽先生帶著他來了?”


    張牧一出現,頓時在縣學外引起軒然大波。


    隻是這些孩子都發現今日的張牧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張牧,呆傻不說,身上總是邋裏邋遢,尤其是夏天,那一股汗臭味都能夠把熏倒了。


    可是今日的張牧,衣著得體,臉上表情十分嚴肅,真是和往日裏判若來人。


    “先生早。”


    這個時候,張家子孫急忙給王宏泰作揖行禮。


    “今日可要好好的考,考上了,先生有獎勵,沒考上,小心一頓板子。”王宏泰一臉嚴肅的說道。


    當下,那些張家的考生們紛紛噤若寒蟬,不敢出生了。


    這些孩子都是王宏泰一手帶大的,大部分都如學三年左右,有些已經五年,縣試考取童生資格門檻很低,隻要不是發揮失常,這些孩子問題不是很大。


    “王先生,今日你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頭戴唐巾,穿著緞麵灰色祥雲紋道服的二十多歲男子走到王宏泰麵前弓腰作揖笑道。


    此人名叫張文,字潤之,乃是長房族長之孫,洪武二十年的廩生,也是張家最為器重的後輩之一。


    “潤之啊,今日是你給你們的子弟唱保?”王宏泰笑問道。


    “是啊,族長吩咐的,不敢怠慢。”張?笑道。


    “我今日來給牧哥兒作保。”王宏泰慈愛的扶著張牧的肩膀,帶著幾分得意的笑道。


    張文略帶幾分費解看了一眼張牧,這次參加童聲試的族內子弟都是他給作保的,張文的名單內,確實也沒有張牧的名字。


    之前聽聞張牧瘋傻,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今日王先生親自帶他而來,張文頓時感覺這裏有些貓膩了。


    隻是礙於先生身份,他也不便多問,隻是望著張牧笑道:“三年前先生帶我來作保,今日輪到了你。你可別辜負先生的一番心意才是。”


    “是是是。”張牧急忙弓腰說道。


    張家家規森嚴,長幼尊卑有序,張文是長房大孫,雖和張牧是文字輩,不過張牧得把他當做長輩看待。


    張文看張牧談吐衣著舉止都不像個瘋子,不禁有些心疑,不過看到麵前的王宏泰雙鬢已經斑白,背也微微有些弓了,心裏不免覺得辛酸,於是小聲的笑道:“學生這些時間一直在苦讀備考秋闈,沒有去看望先生。先生還是要保重身體為是……。”


    “安心溫習,等你中了舉人再來看先生,先生臉上也有光。”王宏泰拍了拍張文的肩膀笑道。


    這個時候,張牧看到遠處兩班衙役遠遠而來,身後還跟著兩頂錫頂二人抬轎子,張牧知道,主考官到了。


    這個時候,縣學對麵的考棚大門打開了。


    兩班衙差和轎子進入考棚內,這個時候衙差出來開始掛燈,一個小吏站到門口,手握樸刀刀柄,一臉煞氣的喝到:“考生進龍門。”


    於是,四周頓時一片嘈雜聲,父母老師們將這些童生送到貢院大門口,張牧跟著王宏泰走到了大門前,這個時候便有“搜子”開始搜身,考生隻能帶考籃和一些茶點進入考棚,其餘物品,均不能攜帶。


    如果發現有人夾帶,當場治罪。


    所有的考棚不論大小都坐北朝南,最南有東西轅門,圈以木柵,有一大院,院北為正門,叫“龍門”,龍門後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此刻的張牧,便和大約不到五十個童生站在這裏。


    在廣場北麵大廳內,張知縣穿著青色公服,背負著雙手,一臉威嚴的站在大廳中央。


    宋縣丞和王教諭都穿著綠色公服垂手站在張知縣的身後。


    張牧好奇的抬頭看了一眼他們的官服,大明朝剛剛建立,諸多製度尚未完善,這其中也包括了官服製度。


    此刻的官服還沒有補子,隻能從顏色和腰帶上來區分他們的級別。


    五品官員到七品官員是青色,而七品之下,是綠色,張知縣腰間是素銀腰帶,身穿青色公服,便知道他是正七品,而宋縣丞和王教諭則是烏角腰帶,著綠色公服正八品官員。


    官員的衣服分為朝服,祭服,公服和常服,今日來是開科,便都穿著公服,頭戴襆頭而不是烏沙。


    張知縣年紀五十出頭,洪武五年舉人,須發卻已經斑白,國字臉,虎目劍眉,不怒自威,他抬頭便先講了一番孔孟之道,隨後便又大拍皇帝馬屁,最後宣布了一下考場紀律,懲罰製度,這才喊道:“開科吧。”


    王教諭走到了張知縣麵前一揖致敬,站到張知縣略後側,朗聲喊道:“作保廩生入內。”


    這個時候,王宏泰,張文等七八個廩生分別張知縣、王教諭。宋縣丞等人作揖致敬。


    隨後便都站到大廳之後,這個時候,宋縣丞喊道:“點名唱保。”


    “劉同。”


    宋縣丞一喊,人群之中便站出來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少年走進了大堂內,從張知縣的手裏接過考卷,便喊道:“魏雲書作保。”


    此刻,一個五十多歲的廩生緊接著喊道:“魏書雲認保。”


    這便是唱保,如果中間作保的廩生看到有任何疑問,知縣便有權給考生披枷帶鎖,大刑伺候。


    片刻之後輪到了張牧,張牧從知縣手中接過考卷,便抬頭甜甜一笑。


    張知縣看張牧年紀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小臉蛋白皙細膩,一雙漆黑的眸子,笑的如同兩彎月牙,煞是可愛。


    而且這些考生見到他的時候,都一個個嚇的渾身顫抖,隻有張牧毫不畏懼,便不由的伸手捏了捏張牧的臉蛋。


    張牧轉身便朝著考棚而去,發的試卷上有考號,需要按號入座。


    張牧被分到丙字十八,落座之後看了一眼,這裏隻是一個狹小的格子,放下桌板之後,基本上就不能動彈了。


    考棚是嚴格按照江南貢院的模式修建的,有些地方條件不好,考生還要自己搬著桌椅在縣衙或者寺廟內開考,不過江浙地區,曆來富庶,這座考棚乃是縣裏幾個鄉紳一起出資修建的,張家自然也有份,自然要按照貢院的格局修建。


    將考籃內的筆墨硯台拿出來之後,張牧並沒有著急打開試卷,而是從食盒內拿出來快糕點祭奠一下五髒廟。


    昨天中午隻吃了半碗白飯,晚上又沒有吃東西,現在早就餓的饑腸轆轆,放排要等到日落之前,不吃點東西怎麽能扛過這一天?


    “師娘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張牧一邊吃一邊暗道,同時好奇的看了一眼卷子。


    封卷的之上清晰的寫著:“縣丙字十八。”後麵跟著一行小字寫到:“張牧,年十三,童。麵貌清秀,體型偏瘦。民籍,本縣張氏後人,曾祖罔,祖裂,父燃。王宏泰認保。”


    打開封卷之後,有十張考卷,紅線橫直道格,每頁十二行每行二十字,發素紙兩張以起草之用,唯題目及抬頭字,草稿中亦需填楷書。


    這個時候,衙役用牌燈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回展示。


    張牧抬頭看了一眼,考板上寫著:“儀封人請見”五個字。下麵另外一道題目是:“詩三百”。


    此刻,考場上突然鴉雀無聲。


    張知縣臉上淡淡的一笑,這兩題一難一易,到底是舉人出生,對題目的難易度把握的很好。


    此刻,考場上的諸多學生一個個都愁眉不展,有人沉思,有人撓頭,那表情,比上墳還沉重。


    不過,隻有張牧吃著糕點,卻絲毫沒有當做一回事。


    張縣令巡視一圈,發現張牧吃的不亦樂乎,不禁莞爾一笑,心裏暗想:“張家到底是詩書門第,這般年紀便來報名,看來是謀略長遠啊。”


    不過這個時候張牧已經吃完,用手帕擦了擦小手,便提起了毛筆舔了舔墨。


    這是兩道標準的四書義,都出自《論語》


    “儀封人請見”出自《論語》二十篇之中第三部分《八佾》,確實不是太難;而“詩三百”出自《論語?為政第二》“詩三百,思無邪。”是孔子評價詩歌總集《詩經》的著名觀點。


    這個題目難度便很大了,因為古往今來,越是簡單的題目,往往越難寫。


    張牧沉思片刻,便先從簡單的下筆,提筆便開始破題,在草紙上寫到:“封人未見聖而思之切,既見聖而歎之深。夫天不喪道,二三子可無患矣,封人信之以天。所以一見而有木鋒之歎也。”


    張知縣恰好轉了回來,看到這裏,便不由的停下了腳步,眼神之中露出了驚愕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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